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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 你配嗎?

  第490章 你配嗎? 

  東德子夫妻也走了。 

  而東德子媳婦一走,留在重明宮門外掠陣的人就沒有了,幾乎立刻,夏侯淳便帶著白澤衛和九衛縮小了包圍圈,將整個重明宮圍得水泄不通。 

  對方實力已經削弱了許多,他想不顧一切搶進去,拼著犧牲多些性命,也要先護住殿下。 

  鐵慈的聲音卻在此時遠遠傳來。 

  「夏侯,派一半兵力去內城,協助盛都府衛保護重臣,救助百姓,對抗蕭家,維持城內治安。」 

  夏侯淳震驚。 

  現在不說一鼓作氣殺了這些人,反而要撥人出去? 

  鐵慈目光越過殿門,投向風雪中的盛都。 

  她這裡很危險,但好歹還有護衛,有萍蹤,有滿殿的機關,有自己。 

  還能撐。 

  而宮城之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 

  父皇把大乾交給她,不是用來給野心家和異族踐踏的。 

  「百姓比孤更需要你們。」她道,「去吧。」 

  夏侯淳咬牙。 

  然後他道:「白澤衛甲一隊至丙七隊,聽令!」 

  兩千護衛轟然相應。 

  「出宮。馳援內城百姓!」 

  「得令!」 

  童如石訝異地看著一半護衛真的離開了重明宮。 

  在這本來已經隱隱向鐵慈方向轉好的形勢下。 

  夏侯淳策馬來到他身後不遠處,盯著他的背影,緩緩道:「閣下,聽說你肖想皇位?」 

  童如石冷笑轉身,迎著他的眼眸,「怎麼,我不配嗎?」 

  他指著鐵慈的方向,「我也是皇室嫡系,我是唐王之孫。當年如果不是皇后弄權陷害,唐王本可繼承大位。你們皇帝和鐵慈又算什麼東西?不過是被女人控制的傀儡罷了。現在,我來拿回我的東西,不行嗎?」 

  夏侯淳哧地一笑,道:「你們皇家,從來沒有誰該做皇帝誰不該做的說法,不過成王敗寇,輸了認命的事。你認不認命,我管不著,但我告訴你,就憑你,想要這皇位,不配!」 

  「我不配,誰配!你嗎!」 

  「我也不配。」夏侯淳馬鞭指著童如石,「只是我告訴你,就憑你為了奪取皇位,勾結異族叩關亂城,不顧大乾百姓性命的行徑,你就永遠不配,只配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而被你帶著高手堵在重明宮的太女,在這種時候,還能分出護衛去護佑百姓,才會是大乾百姓心中永遠的君王!」 

  童如石忽然大笑起來。 

  「君王,永遠的君王,她最配。」他譏誚地笑道,「你倒是問問她,她自己覺得自己配不配啊!」 

  他轉身,看向大殿那頭的鐵慈,問她:「殿下,今夜是誰,把殺人兇手慕容翊接進宮的啊?」 

  「是誰勞師動眾給殺人兇手宣整個太醫院,引起皇帝注意,從而給他招來殺身之禍啊?」 

  「又是誰,親手挑選了兇手,不辭勞苦地把他們送到皇帝身邊的啊?」 

  一霎寂靜。 

  風雪如怒。 

  殿內,人群後方,緩緩走出兩個人。 

  殿外,一群老臣終於以詭異的造型趕到,在夏侯淳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互相攙扶著,氣喘吁吁地鱷魚、蟒蛇、蜘蛛雪橇上紛紛下來。 

  聽見這一句。 

  看見那兩個人。 

  所有人都停住了。 

  …… 

  內城。 

  雪落如席。 

  轟然一聲巨響自刑部大牢響起后,盛都便開始了一連串的動蕩不休。 

  無數窮凶極惡的罪犯,隨著脫困的蕭家人衝出大牢,在風雪街頭為突如其來的自由狂笑,在大雪之中悍然拔刀,拔下檐下尖尖的冰棱狠狠嚼,要將那被長久關押的滿懷戾氣都宣洩在無辜的百姓身上。 

  達延騎兵抹掉臉上的偽裝,現出深深的輪廓,目光掃過繁盛華美的盛都,眼神里盛滿驚艷貪婪和暴戾。 

  已經轉入歇業狀態的蕭氏及其附屬家族的無數商鋪,今夜都點著燈,聽見巨響後下了門板,那些往日里兢兢業業,逢人便笑的掌柜、小二、賬房……都一身黑衣,滿身精悍,魚貫出門。 

  往日里用來拉車的馬被拉出馬廄,去掉偽裝,匹匹高大神駿。 

  翻身上馬便成了騎兵,每條街上都有幾家這樣的店鋪,匯聚在一起便成了黑色洪流。卷過內城的每一條河流。 

  蕭家大宅地底軋軋開啟,黑壓壓的人頭如潮水奔涌而出,第一時間和留守在那裡的血騎撞在了一起。 

  雪夜的寂靜被火光、蹄聲、刀聲驚破。 

  盛都百姓的安眠被獰笑、喊殺、慘叫、撞門聲驚破。 

  沒有計劃,沒有目標,沒有組織,只有一群被放出深淵的虎狼,縱橫在盛都最中心城池的最中心處,所經之處,唯殺而已。 

  殺。 

  要在最短時間內,造成盛都最大的混亂,造成盛都百姓最大的恐慌,造成對盛都的最大破壞。 

  才能最快地摧毀盛都,摧毀皇族和朝臣的意志,獲得最後的勝利。 

  盛都府被衝擊。 

  應少尹下令,第一時間加固大牢,著人去宮中報信,派出一大部分衙役保護鄰近百姓,自己帶著一部分衙役固守府衙。 

  六部官署被衝擊,因為沒有太多士兵看守,第一時間被放火燒毀。 

  學宮被衝擊,太廟被衝擊,無數道觀廟宇燃起大火。 

  所有保皇派系的重臣官員宅邸都是被重點照顧對象,其中大學士和尚書們的宅邸,由蕭家子弟們親自率人前去。 

  一路順利的亂黨,卻在這裡停下了腳步。 

  重臣幾乎都不在家,在家的都是自己有家將的,第一時間便組織了防線對抗,高牆深院,易守難攻,絆住了蕭家人的腳步。 

  蕭立衡,自己親自站在容府門前。 

  他聽著不遠處長明街上的哭喊喧擾之聲,伴隨著兇徒們粗豪的笑聲和達延騎兵腔調古怪的喊叫,隱約還能聽見慘叫和刀劍入肉的悶響,乾脆,利落,連慘叫都戛然而止,節奏明快,令人愉悅。 

  他唇角浮現一絲淡淡笑意。 

  看著從門后陰影里緩緩走出來的老人。 

  容麓川。 

  當朝首輔,披著大氅,站在門檻上,面無表情地看著階下的人。 

  雖然站在階下,但這人已經不是階下囚。 

  而且他今日挾威而來,如果不順意,大抵也要把他變成階下囚。 

  蕭立衡對他展開微笑,道:「首輔似乎並不很意外?」 

  容麓川淡淡道:「畢竟你蕭家什麼都做得出來。」 

  「所以還是姜老而彌辣,只有首輔才目光如炬。」蕭立衡笑道,「如鐵慈小兒,在今夜之前,還在沾沾自喜,以為當真一舉扳倒我蕭家。卻也太是小瞧天下英雄。」 

  「天下英雄她小沒小瞧,老夫不知道。」容麓川平靜地道,「不過她並沒有小瞧你蕭家。」 

  「哦?」 

  「她只不過是對你們蕭家的無恥估量不足罷了。畢竟不是誰都幹得出勾結外族壞我國人的事來的。」 

  蕭立衡眉梢微微一抽,隨即便笑了。 

  「是啊,想必她也沒想到,容老夫人幹得出給敵人打開城門的事來。」 

  天地間唯余雪落之聲。 

  容麓川的臉看起來沒有變化,只是那門檐的陰影像是畫在了他臉上,一動不動。 

  半晌他道:「當此緊迫之時,你尋老夫何事?」 

  蕭立衡眼底露出笑意。 

  他看了一眼皇城,道:「想邀請首輔,與我聯合發出內閣詔令,迎昭王為帝。」 

  容麓川眼底終於掠過一絲詫異,轉頭對皇城方向看了看。 

  蕭立衡道:「首輔消息果然靈通。確實,我和唐王子嗣合作了,現在他正帶著人去逼宮。」 

  「那為何又要立昭王?這種事閣下也左右逢源?」 

  「雞蛋不能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再說,鐵慈似乎也比想象中難對付。」蕭立衡又看了看皇城,「不過唐王那一批人就算沒成功,也一定能將鐵慈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此,我們這邊,把握更大。」 

  容麓川臉上每根皺紋都寫著冷漠,「老夫已經不是首輔了。」 

  「您還沒告老,旨意還沒明發天下。」 

  「蕭大學士是覺得,你的所言所行,很能讓人信任,讓人願意以身家性命相托?」 

  「我知道您不會信任我。」蕭立衡誠懇地道,「我可以今日在此,以我蕭家滿門性命發誓,今日事畢,無論最後登上皇位的是誰,你容家都依舊是首輔,我蕭家,只要原本屬於我的一切。」 

  容麓川淡淡道:「老夫既然還是首輔,又何必要和你這亂臣賊子合作,捱那史筆如刀?」 

  「您已經註定要捱了。」蕭立衡唇角一勾。 

  容麓川的臉彷彿已經變成了一張銅面具,堅硬,光芒森冷。 

  是的,他已經註定要遺臭萬年了。 

  在夫人打開城門之後。 

  「事已至此,便是您現在愚忠,要為鐵氏皇朝毀家紓難。事後鐵慈清算,也絕對不可能放過您。」蕭立衡道,「滿朝文武,其實都有為鐵慈盡忠的理由,但唯獨您沒有。容府沒有。」 

  他凝視著容麓川,發現那老頭鐵鑄一樣的臉皮不易被人察覺地微微一抽。 

  頓時放下心來。 

  這老貨他了解,心思太重,喜歡背後搞風搞雨,關鍵時候卻又從不願意出頭。 

  卻不知道富貴險中求,什麼都不想付出的人,怎配得到。 

  他微笑,再加一砝碼。 

  「盛都亂了,海右是我們蕭家老家,自然也不會太平靜。」他道,「首輔明智,令孫自然也能得到最好的保護。」 

  換句話說,不明智,就先拿容溥開刀了。 

  容麓川眉微微一挑,看向蕭立衡。 

  一瞬間冷光四射。 

  蕭立衡挺住了才沒有後退,背後的騎士不安地上前一步,被他背手示意停住。 

  風雪將殺戮和哭號聲捲來捲去,撞擊著人們的耳膜,為這流血陰謀之夜做最冷酷的註腳。 

  兩邊對峙的人們漸漸肩頭披雪。 

  蕭立衡微笑如故,似乎有耐心等到天荒地老。 

  內心卻漸漸焦躁。 

  因為他覺得事態並不太美妙。 

  分批往重臣府邸去的子弟,以及宮中,都遲遲沒有得手信號。 

  所以容麓川這裡,必須立即拿下。 

  大乾有令,傾國亂宮之禍前,若宮中無主,內閣可以緊急接管朝務和推立新主。 

  其中人數必須占內閣大多數,必須有首輔。 

  推立新主必須由二品以上大員八成通過。 

  只要容麓川答應,加上他和李慎,就有了接管權。 

  勢在必得。 

  不惜流血。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 

  對面,容麓川終於開了口。 

  他緩緩道:「來人,備轎。我要和蕭大人一同入宮。」 

  蕭立衡眼底爆出喜色。 

  …… 

  數百騎潑風般馳來,攜著連綿的風雪抵達城門之下。 

  守城的士兵警惕地看下去。 

  臨時作為城門領的劉琛,低頭大喝:「來者何人,盛都已經戒嚴,不許進出!」 

  領頭者舉起一塊令牌,放在士兵吊下來的籃子上。 

  劉琛看了,忽然一聲大笑,將令牌擲了下去。 

  「同樣的花招,竟然來兩次,以為這回城門還會開嗎!」 

  城下人沉默了一陣。 

  曠野的風利劍般刺來,似要穿心而過。 

  他似乎有點抵受不住,低頭開始咳嗽。 

  雪白的大氅幾乎遮沒了他的臉,只露出一點高高的鼻尖。 

  好一會兒,他才勉強壓下咳嗽,從懷中又掏出一塊令牌,放在了籃子里。 

  這回劉琛對著令牌看了半晌,又拿出城門樓上備著的印章冊核對。 

  各級官吏的印章系統非常複雜,城門都備著專門的冊子備查。 

  片刻之後,劉琛怔住了。 

  他沒想到這竟然是瑞祥殿令牌,代表著幾乎當前的最高意志。 

  半晌他揮手,「開城!」 

  城門軋軋開啟,數百騎立即利箭一般射入城內。 

  潑風般穿過街道,從一簇一簇作戰的外城軍隊旁穿過,沒有停留。 

  從燃燒的建築物旁經過,沒有停留。 

  從倒地的士兵身邊經過,沒有停留。 

  在內城城關之前,靠著這令牌,再次通行無阻。 

  這讓騎士略略安心,明白最起碼現在,盛都還在皇室掌握之中。 

  他抬起頭,在風雪中動了動已經麻木的身子。 

  前方是條岔路,一邊可以抄近路去宮城。 

  一邊,是重臣府邸連綿的屋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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