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若是放在從前,有鬼這樣說尚可以理解,那時候銅錢被衛凝收在懷裏做護身符用,若與秘境相關,被窺視也無可厚非。
可如今銅錢早已被楚瑜拿走,這句話說的沒有任何道理。
“哪來的銅錢,你怕不是連眼睛一起被烤幹了罷。”說完衛凝正好看向幹屍,幹巴巴的臉上兩處凹陷尤為明顯,哪裏還有眼珠子。
眼睛確實沒有了,出手卻是不耽誤,又準又恨。
衛凝暗自咬牙,腳下不動聲色地往牆邊靠,她現在就跟一個菜雞沒什麽區別,硬碰硬不是明智之舉。
風卷著雪白的蟲子在走廊裏打著圈,偶爾有一點掃到衛凝衣服上,之後軟趴趴的滑下去,倒是沒有碰到皮肉。
幹屍就沒這麽幸運了,蟲子自碰到它便如同蜱蟲一樣釘上去,啃了半天啃了一嘴灰,原本雪白的一簇半邊變黑,另外半邊鬆開奔上去的爪子,落在地上後又被風帶回了院子裏,像是逃命一般。
幹屍腿上掛著一串黑漆漆的蟲子無甚反應,它無知無覺地對著衛凝,一擊得手後沒再乘勝追擊,反倒是僵著身子一動不動,嘴巴裏依舊說著聽不清的話。
想要在幹屍手上討點便宜有點困難,衛凝打著退堂鼓,想先回避,之後再從長計議,現今唯一能用來藏身的便隻有身旁這間屋子。
先前在屋子裏時這東西隻知道不停敲門,並沒有破門而入,姑且認為屋裏有它懼怕的東西不敢貿然進去。
衛凝向旁邊靠了靠,手指及其隱蔽的往牆邊動了兩下,眼看著食中二指沒入牆壁,幹屍卻在這時又有了動作。
就見幹屍手掌學著衛凝一點點靠近牆壁,而後竟然和衛凝一樣沉了進去。
衛凝心中一驚,趕忙撤手,僵屍亦然,二者之同步如同照鏡子。
這跟她之前想的並不一樣,明明不敢進屋子的幹屍怎麽突然可以堂而皇之將手伸進牆裏,若這麽輕而易舉地便能進去,為什麽之前又要不停敲門?
衛凝不敢再貿然進屋,屋裏還有一個婦人和一個小孩兒,若真讓幹屍進去,難保那兩人直接被撕成兩半,畢竟它連身為鬼的自己都蒙戳出幾個洞。
衛凝摸摸自己的腹部:“你到底想做什麽!”
幹屍動作僵硬地向前邁了一步,嘴裏念念有詞道:“銅錢……銅……”
衛凝被銅錢這二字搞的煩躁,不耐煩道:“哪有什麽銅錢,你怕不是找到錯人了吧。”
幹屍不為所動,又向前邁了一步,嘴唇費勁地張開一條縫:“銅……給……”
衛凝若不是個姑娘,估計能當場脫了衣服讓幹屍好好看看她渾身上下除了這一塊布料以外什麽都沒。
她自是不能脫衣得以證實,又沒辦法跟幹屍講道理,腳向後退了一小步,做好隨時跑路的準備。
“雖不知你在執著於哪種銅錢,有為什麽認定我身上有,但我卻是沒必要騙你,銅錢不在我身上,要不你去別地方找找?”
衛凝抱著最後一絲指望,希望能打動幹屍讓他換個目標。
若銅錢真的為它目標,而楚瑜又在這裏的話,保不準幹屍會去找楚瑜,以楚瑜的身手總不至於應付不了這塊焦炭。
她絲毫沒覺得自己賣了楚瑜有什麽不對,想到能找到楚瑜便有些興奮,一直忘了她尚被宋柔瑾束縛著,根本走不遠。
幹屍又往前踉蹌了一步,手掌慢慢抬高,像是發覺溝通不成又要對衛凝發動攻擊,嚇得衛凝趕忙後退了兩步。
“你怎麽回事兒,大家都死了又何必互相折磨?又不是我殺了你,總盯著我做什麽。”
衛凝有些惱,幹屍依舊麵無表情,它也做不出什麽表情,麵上看起來有些呆傻,尖銳的指尖卻一點都不含糊。
幹屍的意圖再明顯不過,看來不將衛凝撕碎不罷休,再等下去怕不是個傻子。
衛凝順著長廊撒腿往後跑。
幹屍放下那兩條僵硬的腿,先是在原地站了片刻,隨後身體竟然如同衛凝一樣飄了起來,行動之快絲毫不遜於衛凝,甚至二者的距離在逐漸拉近。
眨眼便能出現在眼前的東西,動作怎麽可能慢?
想來隻要它隻是受關節束縛。
衛凝心下一驚,焦急之色溢於言表,她咬著下唇,速度卻好像到了極致,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拉開距離,每次回頭都能發現幹屍更進一步。
再次回頭,幹屍距離竟然隻剩兩步遠,隻要幹屍一伸手就能碰到她,驚得衛凝趕忙拉進衣擺,生怕被揪過去。
而就是這樣一轉頭的功夫,衛凝身子突然一頓,真的被什麽牽扯住。
由於拉住她的力道太過野蠻,讓她直接仰麵向後連退數步,正好與衝上來的幹屍擦肩而過。這一瞬間,衛凝竟然在那張幹巴巴的臉上看出了呆滯的表情,就差在臉上寫一個‘懵’字。
什麽情況……
幹屍追趕衛凝速度太快,一時沒有刹住腳,還在向前衝,衛凝卻在最後一刻行動快於意識,一把拉住幹屍的胳膊,腦子裏卻不停回蕩著:我在幹嘛,我為什麽要拉住它。
下一瞬便用行動回答了腦子裏的問題。
她借著身體慣性,原地轉了一大圈,而後手一鬆,幹屍直接被甩了出去,一頭紮到一片紅色的物體裏。
幹屍乍一進去時動著僵硬的關節想要爬起來,奈何它動作太慢,沒等支撐起身體便被紅色的東西團團圍住。
衛凝這才反應過來那團紅色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原本倒在那的屍體已經沒了蹤影,隻剩下紅彤彤的蟲子。
一部分蟲子率先爬到幹屍身上,而後漸漸變成黑色,落在地上僵硬不動,它們化成灰燼的同時又有新的蟲子爬了上去,前赴後繼。
畫麵太過惡心,衛凝壓著胸口不適扭頭向房間走去,腦子飛速轉動起來。
她原本顧忌著屋裏的母女,所以才想著將幹屍引開,莫要傷及無辜,可是經此一事,她心裏卻沉重了許多。
宋柔瑾確實卻她行為有所限製,和楚瑜當初有些相似,但如今想來又不盡相同。
楚瑜的限製不會將她強行拉回,可方才不像是限製對她產生的影響,倒更像是有人主動為之。
能這樣將她拉退的在這裏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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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柔瑾頭發依舊亂糟糟地沒有打理,頭發垂下來遮了大半張臉。她低著頭,有條不紊地間剪著紙錢,幾剪刀下去,一個外圓內方的紙錢平鋪在掌心上,比她手還要大上幾圈。
她將紙錢妥帖地放入木箱子裏,不動聲色地將那隻手在桌布上擦了擦,而後又拿了一張黃紙慢慢剪了起來。
小手前後扭動,一個圓圓的外部輪廓成型。她把多餘的紙放到桌子上後,拿著圓形紙準備繼續剪方,袖子無意蹭到了桌布,正好把一處褶皺拉開。
桌布是從前宋宅輝煌時宋夫人親自挑選的,如今已經褪了色,褶皺處更是磨出了白痕。
宋柔瑾端坐在這處,胳膊動作時,白痕中間一處不太明顯的黑色時隱時現,像極了蟲子咬完幹屍後化成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