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衛凝就著摔倒的姿勢,像個牛皮糖一樣賴在楚瑜身上,頭枕在他的胸口處,聽著胸腔裏她自己消失很久的心跳聲。
砰,砰,砰。
每一下敲擊在耳朵上,好像帶動著衛凝胸腔裏沉寂的那坨肉也跟著跳動起來。
她閉著眼睛,鼻尖繚繞著淡淡的草木香,藏匿在久不住人屋裏含著的那點黴味裏。她先前沒了呼吸,連鼻子都成了擺設,現在不知不覺間恢複了嗅覺,氣味也變得敏感起來。
這股清冽的味道有些熟悉,與先前在夢裏時,林子裏的味道有些相似,隻是林子裏大部分是泥土的腥味,這點沁人心脾的味道微乎及微,而這裏則摻雜在黴味裏,都不是很明顯,卻被她輕易抓住。
衛凝很喜歡這個味道,就好像喜歡他的溫度一樣。
她同樣看不清來人的樣子,甚至不如容楠能看出個大概的輪廓,可就算這樣,她卻清晰的感覺到來者走到什麽位置,做著什麽動作,說著什麽話,甚至於這究竟是個什麽人,她都一清二楚。
這種感覺很奇妙,好像她在這裏布下了天羅地網,而來人隻是其中的一個小蟲,看不真切但也逃不脫手掌。
衛凝靜靜地攬著楚瑜一動不動,任由他們說什麽都不離開分毫,直到楚瑜說出那個名字時,微微一愣。
她確實知道來人的身份,可她也知道楚瑜和容楠並沒有看清來人的樣貌,就算再怎麽熟識的人也不會憑借著一點點感覺來斷定人的身份,更何況他們先前隻在秘境裏見過幾麵。
隻在秘境裏見過……
想到這,衛凝突然有些不確定,或許……他們原本就是熟識的。
衛凝暫時壓住心中疑惑調整好情緒,換上一個呆呆的表情,一臉懵懂地抬起頭,迎上楚瑜垂下來的視線。
這個角度看上去,楚瑜的五官顯得更加立體,半垂著的眼皮看起來有些慵懶,眼底漆黑一片看不出什麽波動,好像絲毫不驚訝在這裏見到這個狀態下的房旌。
“這你都能看出來?”衛凝不可置信地看著楚瑜,話尾音上挑,有些驚訝也有些難以置信。
她從沒想過自己的偽裝竟然可以這樣好。
楚瑜淡淡笑了笑,長袖一揮攬著衛凝向後退了兩步,另一手拉住容楠,猝不及防地險些將容楠拉倒。
“怎麽……”容楠話尚未說完,外麵狂風大作,暴雨如注,大滴大滴的水被帶進屋裏,窗邊再起異樣。
雷聲乍起,透過泛黃的窗戶紙,一個個聳動的人人慢慢向前移動,數不清究竟有多少,隻能看見他們移動緩慢卻沒有停頓。
門口屋內的地方原本均勻的雨幕突然有個地方空了一端,一滴滴水不再斜著往屋裏進,像是從什麽身上滴了下來,滴滴答答在地上形成了個小水窪。
水越積越多,水窪卻越來越大,最後積攢不住,不知從哪裏找到了突破口,一條條蜿蜒向屋裏侵襲。
衛凝看著如蛇般慢慢爬過來的水跡,又抬頭看向空無一物的門口。
她知道那裏並不是空無一物,而是站著數不清的影子,一個挨著一個,或在雨中,或已經進了屋子,而先前站在凳子後麵的房旌正渾身哆嗦,尖叫著,瘋了般的向他們衝了過來。
衛凝反應很快,在房旌掙紮著甩開凳子往他們這邊衝的瞬間,她率先抄起距離最近的一把凳子用力揮了過去。
明明什麽都看不見,但凳子在揮下去的某個瞬間,一股強大的阻力阻止凳子繼續前進,在半空中發出聲響,明顯砸到什麽東西上。
容楠瞪著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衛凝:“這小丫頭……這是什麽東西?”
楚瑜眼睛微眯著,眼尾細長沒入雙鬢裏,嘴唇同樣抿成一條線,看不出喜怒。他壓著嗓子,用僅有兩個人的聲音道:“房旌。”
容楠仔細回憶了一遍,依舊對這個名字沒什麽印象,倒是覺得這個姓氏有些耳熟:“這個姓……。”
楚瑜:“嗯。”
容楠眼睛瞪得更大,若不是眼眶盡職,眼球都要掉到地上:“不,不會吧?這可過分了啊,姓房的這是,這是成了孤魂野鬼?”
楚瑜笑了一聲:“你要是連孤魂野鬼都看不見,也就別在這了,找個柴火堆蹲著等我們找到出路你再出來。”
容楠被噎得難受,先前又不是他想藏在柴火堆裏,若不是帶這個無知無覺的額小丫頭,他肯定能和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們大打一架,然後把它們摁在地上拆成零碎。
他五官擠在一起,用力磨著後槽牙,手舉到眼前握成拳頭,一副空有一身本事無處施展的模樣。
楚瑜涼涼的瞥了他一眼,道:“別往阿凝身上推,就算你一個人也不會反擊,你怕你身上那件白皮沾灰。”
楚瑜的這句話像一陣涼涼的風,將容楠身上那股未能施展拳腳的遺憾全部吹散,隻剩名為臭美的骨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容楠訕訕地摸著鼻子,輕咳一聲:“那什麽,那這房公子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衛凝此時正要第二次揮起凳子砸向虛空,二鬼相鬥竟然是靠著一把老舊的長凳。
楚瑜拉著衛凝的胳膊,阻止她想要扔掉凳子,去搬桌子的意圖:“你且稍等。”
衛凝正打得火熱,不說房旌如今這個形態好似下一刻就要煙消雲散,就算他處於原本的狀態,有著自己的身體,就他那養尊處優的樣子想來也不會有什麽戰鬥力。
衛凝自信滿滿能用桌子將房旌砸成餅。
“既然在秘境裏成了魂,他為什麽沒有變成兔子。”衛凝踉蹌的被拉到楚瑜身後,扯著他的衣袖躍躍欲試。
楚瑜抬起胳膊將她攔在身後,而後不知從哪裏摸出他先前帶在身邊的傘橫在身前。
“雖不知房兄經曆了什麽,但如今這場景我們本應一致對外,如何要內鬥。”
容楠被麵前這詭異的場景激出一身雞皮疙瘩,他覺得楚瑜像是個傻子一樣正在自言自語,但他又不能笑,況且門口積著的水窪越來越大,那些怪物正在一點點向屋裏移動。
房旌渾身顫抖不止,他想要向前,心裏卻在楚瑜拿出傘的一瞬間生出一股懼怕,那種由內而外的恐懼甚至超過了身後步步緊逼的怪物們,心裏竟然寧願被怪物撕碎,也不想靠近曾經被他冷嘲熱諷過的人。
念頭剛起他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表情在一瞬間的空白後逐漸扭曲,他壓著心中恐懼到極致而起的反胃,一步步向幾人靠近,嘴裏念叨著:“銅錢!銅錢給我!”
他的話一字不落的落入楚瑜的耳朵,同時也落入了衛凝的耳朵。
衛凝下意識抓緊胸口想要從楚瑜身後衝出來卻被楚瑜死死摁住:“別動。”
衛凝:“你能看清他們的身影嗎?逞什麽強。”
楚瑜表情怪異地側頭看向衛凝,衛凝正全神貫注地盯著一個方向,那邊不僅有成了魂魄的房旌,還有一種模樣扭曲的怪物。
那些怪物不似尋常人模樣,頭拉的老長,胳膊險些拖到地上,駝著背,走路時胳膊在身前晃動。
他們每一步動的很慢卻極其穩健,腳掌啪一聲落在地上,落在衛凝耳朵裏額外清晰,如同催命符一樣擾得她心中愈發煩躁。
“身後那些怪物應該是衝著房公子來的。”衛凝顧不得楚瑜什麽心思,拉著他又向後退了兩步。
怪物動作雖慢,卻是不停向前挪動,眼看著已經到了房旌身後,而最近的怪物已經在慢慢抬著過長的手臂,對著房旌的脖子伸過去。
一滴水珠滴到房旌的脖子上,他如同離弦的箭,猛地向前躥了幾步,接著衝勢奔著衛凝衝過來。
他知道銅錢在什麽地方,知道那個從頭到尾他都沒看得起的丫頭是什麽身份,他什麽都知道了。
“銅錢給我!”房旌尖叫聲破了音,瘋了般撲過來,眼睛睜的老大,似是要將衛凝吞入腹中。
楚瑜長傘在麵前虛劃,他雖然瞧不見房旌,卻也能憑借著直覺將他擋在身外。
“你能看見他?”楚瑜沒有回頭,話卻是對著衛凝說。
衛凝抿著嘴皺著眉頭,房旌現在的狀態不太好,原本圓圓的腦袋這一會兒竟詭異的拉長了幾分,連揮動著的胳膊也快長至膝蓋,眼看著竟快與身後的怪物們一個樣。
“看不見,但是能感覺到。”衛凝沒有掩飾,現在場景著實不妙,若靈魂會被怪物們影響,那她現在極其危險,“他的模樣正在一點點變化,跟著……”
衛凝遲疑了一下,而後壓著胃裏的不適:“跟門口那些怪物們越來越像了。”
她現在有些後悔,先前的麵不應該吃的那麽多,原本暖胃的麵和湯現今好像有了自己的主意,蹦躂著想從她身體裏衝出來,攪得五髒六腑都跟著不安生。
“還有呢。”楚瑜不停揮動著傘,他隻能憑借著直覺來抵擋房旌的瘋狂,“他有沒有說究竟要做什麽?”
衛凝為了不影響楚瑜動作,向後退了幾步,聽見這話後稍微有些遲疑,不解地看了眼楚瑜道:“為何你瞧不見他也聽不見他說話,卻知道他是房旌?”
當。
清脆的聲音插在楚瑜開口之前,像是在回應著衛凝的話。
一塊小小的牌子落在身前不遠處,那塊牌子通體白色,周圍刻著簡單的紋路,紋路間嵌著一點暗紅色的東西,中間的位置刻著彰顯身份的字——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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