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琴弦（三）
二人回到客棧中，正巧趕上早膳的時間，內堂裏麵都是用早膳的食客，桌子幾乎坐滿了，店家也忙作了一團，時不時還能聽到客人催促的喊聲。
鳳離不喜人多，亦無口腹之欲，便先上樓回了臥房，隻聽得九蓮高聲喊道：“小二，來一碗粥，一籠包子。”
“好嘞……客官您的包子。”鳳離的臥房恰巧就在樓梯口，關上門的瞬間，從門縫裏瞧出去，恰好看到九蓮坐在桌子旁大快朵頤。
關上門，鳳離平躺在臥床之上，心情倒是極佳，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咚咚咚……”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門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撞門聲，鳳離蹙了眉頭，終是抵不過這吵鬧的聲響，起身打開了門。
“怎麽又是你。”這小妖像是纏上了他，總是在他身邊晃悠，令他不勝其煩。
隻見九蓮一手端著粥，一手端著一籠包子，站在門外，咧開嘴朝著鳳離笑了笑。
“仙君定是還沒用早膳吧，這家包子遠近聞名，您嚐嚐。”說著便擠開了鳳離進了臥房。
“你……”鳳離閉了閉眼，牙根咬了咬。
放眼六界，他就沒有見過如此不知禮數的女子。要是在天界，此時他已經將這小妖丟出去百丈遠了。
關上門，轉過身去，見九蓮已將飯食整齊地擺在了桌子上。
“你不是妖族嗎，何須食用這人間五穀？”鳳離有些頭痛，坐到桌旁為自己斟了杯茶。
九蓮笑道：“我們妖族不忌葷腥，雖說無需食用，但是這凡間的飯食，當真是極好的，五味俱全，日日讓我食花瓣飲露水，我可受不了。”說著便將包子朝著他的方向推了推。
“這家的蟹黃包，皮薄肉嫩，佐了蟹黃增添了八分鮮美，汁水滿滿，乃是包子中的上上品，仙君嚐嚐。”
鳳離不堪其擾，覺得這食物聞著也確是不錯，便伸手夾起了一個包子，試探地輕輕一咬，口中頓時湯汁四溢。
這混著蟹黃的肉餡著實是鮮美非常，凡間吃食沾染著煙火氣，他許久未曾嚐過了，如此吃上一回倒確實新鮮。
“這粥也是一絕，裏麵放了魚片，入口即化，卻沒有絲毫腥氣，仙君也嚐嚐。”鳳離拿起湯勺嚐了一口，果真如她所說，味道尚佳。
“我方才同那小二打聽了一些，那靜心湖，本是京城負盛名的煙花之地，專供達官貴人玩樂。可自兩年前開始，每逢月圓之夜，便能聽見湖中有歌姬彈唱，吸引這湖心遊客上船，所有上船的顯貴，第二日便溺死在了湖心，死狀淒慘，歌女和畫舫卻不知所蹤，官府封將此事壓了下來，才鮮為人知。近日不僅月圓之夜，其他時間也偶有命案發生，一連兩起，去靜心湖泛舟玩樂的達官貴人也少了些。”九蓮接連說了這麽久，覺得有些口渴，便為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一旁喝了起來。
酒樓客棧往來之人眾多，官府封鎖消息卻堵不住悠悠眾口，故而這些店家和夥計聽得多，自然知道的不少。
“想必這女子便是我們昨日見到的那個琴妖，那些死於非命的人，都是她所為？”
鳳離正極其優雅的食用那碗粥，一勺一勺喝得極為精細，九蓮斜眼一瞧，撇了撇嘴，正腹誹他們這些仙君是不是都這般做作，忽然聽得身側的人忽然出了聲，“傷好些了嗎？”
九蓮愣了愣，笑答道：“好多了，倒也奇怪，用了你的藥，這傷口才漸漸愈合。”
“那些人並不是直接斃命的，而是被食了精魄後，將軀殼扔入湖中。”鳳離食畢，用了一杯茶，這才停下。“那日你的傷口無法愈合，便是因為這琴妖以怨念煉化精氣，食之以提升靈力。”
“食凡人精魄提高自己的修為，這世間怎的還有這種邪門的法術？”九蓮有些訝異，她雖為妖族，卻天生靈力高強，妖界的人大多也遵循六界的規則，故而她從未聽過這種提升靈力的法子。
鳳離側目，沉聲道：“邪魅之術，古來有之。”一旦心生怨念，自然墮入邪道，隻是沒想到這小蓮妖倒是純真的緊，本以為她是貪吃，不想倒是跑去打聽了這個。
“你們仙界中人也這麽喜愛除暴安良的嗎？這種不入流妖精也親自前來收服。”九蓮有些不解，她以為仙界眾人皆是高高在上，不識人間疾苦的。
“順道罷了。”鳳離這幾日頭疼的緊，隻想好好休息一番，其實那小妖倒不怎麽重要，他隻是要收回那小妖身上的一樣東西罷了。若不是九蓮，此時他早便……
“剩下的包子你不吃的話，我就吃了，可別暴殄天物。”鳳離看著已經上手的九蓮，撫額，擺擺手。
九蓮拿起剩下的包子就往嘴裏塞，塞得兩腮都圓鼓鼓的，露出些嬌憨可愛來。
“姑娘這吃相，怕是要嚇走許多好兒郎。”鳳離笑著搖頭道。
九蓮吃包子的嘴巴一僵，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傷心事兒，眼中劃過一絲落寞，片刻即逝。一轉眼便恢複了方才的樣子，仿若那片刻的落寞是鳳離的錯覺。
“怕什麽，總有人不嫌棄就是了。”九蓮滿不在乎地繼續吃了起來。“這歌女雖無定數，可每逢月圓之夜定會出現，想必今夜還會出來勾人魂魄，不如今夜我們就去收了她。”咽下最後一口，九蓮興衝衝地說道。
鳳離瞧著九蓮興奮的樣子不覺有些好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哪來的除妖道士。”
九蓮義正言辭道：“這妖亦有道，修煉自然要遵循道法，哪能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是是是，姑娘便是這世間最有道義的妖。”鳳離有些頭暈腦脹，朝著九蓮說無奈道：“姑娘還是先去休息片刻，也不誤了晚上的捉妖大計不是。”
九蓮深以為然，便拾起碗筷抬腳將門踹開，如一陣風般消失不見。
鳳離歎了口氣，起身關上門。
他這是給自己招惹了個什麽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