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琴弦（五）
琴妖初化形時，因主人生前的怨念，對尋花問柳的男子有著本能的敵意。
她用了歌女的名字，回到了京城，在主人曾待過的靜心湖做了一名歌女，也學著主人的樣子彈起琵琶，吸引著周遭的貴族子弟。
彼時她不過在彈琴時，汲取一些男子的陽氣。直到她遇到一個道士，那小道士修行不久，出山便是為了除妖安民，遇見琴妖後，便日日前來同她玩樂。
在琴妖的記憶裏，那小道士是十分木訥又靦腆的，摸一摸手便能紅透整張臉。他會在一曲畢了稱讚她，也會指出她的錯漏之處。
幾個月的朝夕相處，琴妖便不舍得傷他了，甚至怕他知曉自己的身份，不再汲取其他凡人的陽氣，因為她覺得這個小道士極為不同，十分招人喜愛。
隻是她不知道，這個小道士數月裏隻是在尋找她的命門，終於等到了她最脆弱的時候，用他的桃木劍，刺穿了她的心口。
可是那道士不知，琴妖化形，肉身並非是真身，隻要本體不傷，她是死不了的。
她重傷了這個小道士，可是她那時化形不久，又許久未吸食凡人的陽氣，靈力低下，著實殺不了他，才讓他逃了。
此後，便多了一個食人精魄的妖。
她每每將那些男人誘到畫舫裏，便挑選一個精氣最盛的共度良宵，第一次給了甜頭，便會相約第二回。
下次見麵，便會將那人的精魄吸食幹淨，那凡人死狀淒慘，自然心生怨念，此時再用他們的怨靈祭琴煉化，一時間修為大增。
九蓮瞧著這一切，不禁一陣唏噓，又是一個道士與妖精的愛恨情仇，這種故事她一看開始便知道不得善終。
隻見鳳離在琴妖靈識中探了探，做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收回了手掌。
不一會，天上忽的飄來一朵祥雲，一位仙子從雲頭上落了下來，這仙子氣質柔和，長得也是極美，讓人完全移不開眼睛。
“帝……”這仙子朝著鳳離一揖，正欲開口。
“去瞧瞧，是不是你的東西？”鳳離移開視線，說道。
地上的琴妖抬起頭，看到熟悉的臉龐，不確定地顫聲道：“主……主子你不是？”
她的主子明明已經離世。
那仙子上前探了探，道：“仙君所料正是，這確是菱和丟失的琴弦。”
鳳離瞧著有些驚異的琴妖，問道：“吸食凡人精魄，煉化怨靈提高修為的法子，你是如何知曉的？”
這城中並沒有什麽其他妖物的氣息，仙器成靈，本身便是有仙根的，不想卻沾染了怨念墮入了妖道。可琴妖修為本弱，這種修煉的法子若沒有旁人指導，絕無可能出現在這般修為淺薄的妖身上。
“仙君問你，還不如實說來。”菱和仙子見琴妖有些不欲說起，沉聲喝道。
九蓮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位仙子，感歎道這貌美的仙子凶起人來，似乎也帶著幾分嬌嗔。
琴妖眼眸低垂，答道：“我也未曾見過她，隻知道是個女子，是她教了我煉化怨靈修煉的法子，可她每次來都未露出真容，我也對她一無所知……”
正說著琴妖突然想起來什麽，“對了，有一回她受了傷，讓我拿一部分怨靈送予她療傷，就在不遠處的抱月山的一個山洞裏。”
抱月山……
鳳離若有所思，“罷了，菱和，這靈物罪孽深重，你將她帶回去關押起來，領了罰，送到冥府轉世去吧。”說著，抬手施法，將琴妖身上的修為散了個幹淨。
罪孽深重，去了天界便要受極重的刑罰，判了罪，估摸著也隻能轉世成為最低等的靈物，生生世世受苦。
琴妖無力地癱軟在了地上。
菱和頷首，朝著琴妖道：“你修成不易，此番闖下禍事，禍亂人間，便隨我回仙界受罰吧。”說著便施法將琵琶變回原形，對著鳳離一拜。“多謝仙君。”
昨日她收到了霈遲帶來的口信，說帝君召她去凡間一趟，不想竟是找到了她丟失的琴弦。曆劫回天之後，她才發現她那珞音琵琶中的一根琴弦被不小心帶入凡間後遺失了。
她不敢讓任何人知曉，藏起了缺失琴弦的琵琶，日日擔憂，生怕帝君治她個看管不力的罪名，眼下這琴弦能安然無恙地找回來，著實是一樁幸事。
臨行前，菱和有些奇怪的瞧了瞧一旁的九蓮。
九蓮覺得這位菱和仙子十分和善，便朝她笑了笑，菱和也回以一禮，便踏上了雲頭。
九蓮見那仙子離開了，便問道：“這仙子是何人？怎麽長得同那歌女這般相似。”
“她是天界的掌樂的司樂神君，菱和。琴妖記憶裏的歌女，便是她曆劫的凡身。”鳳離解釋道。
當日天界盛會，司樂神君照例準備了一曲仙樂，可那日菱和卻未彈奏那把不離手的珞音琵琶，換成了一把七弦琴。這才讓鳳離確定，她的琴弦，真的遺失了。
那琴弦乃是仙界器物，靈力充沛，這才讓那琵琶修成了形，如今這琴妖同仙界法器已物歸原主，算是解決了天界眾人失察之過，隻可惜那些凡人，卻是回不來了。
“方才這琴妖說，她是受人蠱惑，到底是何人？”九蓮有些奇怪。
鳳離唇邊笑容不減，反問道：“你覺不覺得這琴妖身上的氣息有什麽不對？”
九蓮想了想，回答道：“確是有些奇怪，怨念極重，還有股子不屬於妖族的那種氣息，離近了便讓人覺得有些難受。”
“魔息。”鳳離沉聲道。妖界正兒八經修妖道的，自然不會接觸魔界之人，攝魂奪魄之類的術法，也大多是從魔界傳出來的。那琴妖的真身上，也有股淡淡的魔氣。
“魔息？”九蓮從未接觸過魔界之人，自是對這個氣息極其陌生的，隻是覺得不大舒服。
鳳離抬眸瞥了瞥麵前一臉嫌棄的九蓮，“不是妖族麽，竟然會覺得魔氣難以忍受？”這小丫頭雖然是妖族中人，修的是妖道，可偏一身氣息極其的幹淨，奇怪的緊。
九蓮剛想辯駁，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仙君您說什麽就是什麽好了，我不同你計較。”
鳳離輕笑，抬腿便走。
“仙君這是去哪兒啊。”九蓮高聲問道。
“抱月山。”鳳離腳步不停。
九蓮忙不迭追了上來，“我同仙君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