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牽情（五）

  回到妖族之後，九蓮便同鳳離徑直去了妖王殿，如今有了九歌的口諭，他們已是進出無阻了。


  九歌已在殿中等候多時，見他二人入了殿門，便問道：“可還順利？”


  鳳離頷首，抬手一翻，靈石便出現在了手中。


  九蓮歎了歎，惋惜道：“隻可惜了懷蝶姑娘。”


  九歌唇邊依舊是慵懶又魅惑的微笑，淡淡道：“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九歌朝著鳳離看去，道：“如今有了靈石，便可去探一探了。”


  “去哪裏？”九蓮有些疑惑，靈石的作用，鳳離並未同她說過。


  “從前同你說過，仙器收到魔氣浸染，需要前往妖龍淵取了神龍骨來淨化魔氣，眼下正在商議如何去取。”鳳離言簡意賅。


  九歌挑了挑眉，似乎很奇怪鳳離說這些事的時候並不避著九蓮。


  “那我跟你一起去。”九蓮湊上前道。雖然她不曉得鳳離一個藥君怎麽就有著如此保衛六界的決心，但還是決定同他一道。


  九歌聞言正色道：“小姑娘，妖龍淵可是九死一生，極其凶險，我們二人都不見得可全身而退，你……”


  妖龍淵，她身為妖族，倒也不是一無所知。九蓮擺擺手，“無妨無妨，我可是要護著仙君呢。”


  鳳離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可也沒有拒絕九蓮同行，緩聲問道：“我教你的術法和靈印，你修的如何了？”


  九歌突然覺得鳳離言行有些奇怪，他一向看中這個小姑娘，怎麽會讓她跟著涉險。這小姑娘雖說修為不弱，可是對上妖龍，想來也不大禁打吧。


  九蓮拍拍胸脯，十分自豪地道：“我這般上乘的資質，每日練習，自然使得十分順手。”鳳離教給她的術法與她的身體極為契合，她的修為也提高了不少。


  見鳳離神色有些低迷，九蓮便接著道：“當然，也是仙君教導有方啊。”


  鳳離忽然覺得心中有些酸澀，可這明明是他一手安排的結果。


  他望著九蓮，看著她笑盈盈地說起想要保護他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極其卑劣。


  鳳離同九蓮一前一後離開後，九歌靜立片刻，思及奕懷蝶，不由長歎。


  這“情”一字誤人，當年他的娘親如此，如今弈懷蝶亦如此，情深錯付，所托非人。


  “璟風。”九歌輕喚。


  “屬下在。”璟風的聲音嘶啞，形容也有些憔悴，自從得知懷蝶死於斬妖劍下，他便數日未眠。


  九歌輕歎一聲，吩咐道：“去把她帶回來吧，妖族之人，理應身歸故土。”


  璟風麵露痛色，垂下滿是血絲的眼眸。“屬下…..領命。”


  這兩日，鳳離與九歌正在著手安排入妖龍淵的路徑，九蓮便在院子裏修習鳳離傳授予她的術法，她近來修為提升不少，再使用那靈印之時，靈力的損耗也並沒有之前那麽大了。


  “九蓮姑娘。”聽聞九蓮回來了，霖肅同傾城一並趕了過來。


  傾城方才半途同霖肅撞見，聽他說要來九蓮這裏，便跟著一道過來看看。


  一見九蓮，她卻沒說什麽，有些不自然的哼了一聲，轉頭看向別處，似乎在警告九蓮不準將她那日醉酒的事情說出去。


  霖肅眼神急切，問道：“聽小叔說，你要同他們一起進妖龍淵？”他原本是要去找小叔商量將傾城郡主送回狐族的事，卻不想偷聽到了小叔叔與鳳離仙君的談話。


  九蓮不以為然地點點頭，“怎的這麽大的反應？”


  霖肅有些訝異，“那地方十分凶險，你為何要去？”


  妖龍淵乃是妖族禁地，他從前聽爺爺提起過，妖龍極為凶殘暴躁，修為甚高，“我去找小叔叔。”


  “是我自己要跟著去的。”九蓮坐在石桌旁，抬手化了一壺茶，給他們二人各斟了一杯，道：“喝茶，去去躁火。”


  傾城聞言也蹙著眉走到九蓮跟前，將她拽到一旁去，霖肅十分驚訝兩人竟然如此和諧共處。


  傾城壓低嗓子問她，“你那位鳳離仙君竟然也同意讓你去？”


  九蓮點點頭，若不是鳳離，她才不去趟這趟渾水。


  妖龍淵的名聲在外，狐族裏的大人都不準小輩靠近禁地周圍，說是有性命之憂。


  傾城有些奇怪，那個仙君明明對九蓮十分上心，可若是真的有心，又怎會讓自己在乎的人身處險境。


  “要不你別去了？”傾城試探性的問了問。


  九蓮笑道：“無妨，我能保護自己的。”不僅得保護自己，還要保護鳳離呢。


  傾城聞言氣急，跺了跺腳，道：“去便去，出了岔子你可別哭。”


  此時白白從院外走了進來，一身黑衣，手握長劍，步履穩健，倒也算是英姿颯爽。


  她直直走向九蓮，似乎有些急，麵容之上不見平素的羞澀軟糯，她未拐彎抹角，直言道：“妖龍淵深不可測，你不要去。”


  九蓮笑笑，安撫性地拍了拍白白，“沒事的，殿下還有仙君都與我一道，再說我這麽厲害，自是不會落了下風。”


  白白聽九蓮這般說更急了，“那裏關的不是普通妖物，鳳離仙君為何非讓你同去？”


  她一直覺得那位仙君似乎有所圖謀，定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九蓮道：“我修的術法可以控製妖邪，而且是我自己要去的，放心吧。”


  白白自知是勸不住她了，“九蓮姑娘，鳳離仙君他或許……或許未必如你所見這般好……”白白頓了頓，似乎有什麽話難以啟齒，最後隻擠出一句，“他不一定能護著你，你定要小心。”


  九蓮望著白白，眸光堅定，唇邊的笑意溫柔的像是冬日的暖陽。“鳳離對我很好，他是這世間最好的人。”


  鳳離站在不遠處，聽到此，步履淩亂的逃離。


  晚間，九蓮在屋裏等了等，卻一直未等到鳳離，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好不容易才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發現鳳離似乎徹夜未歸，王殿婢女卻等在了院子中，她朝著九蓮福了福身子。“姑娘，殿下讓我帶您過去。”


  九蓮跟著女婢來到王殿之後，便瞧見九歌屏退左右，帶著鳳離同她從一處後院離開了王殿。


  期間九蓮拽拽鳳離的袖子，悄聲問道：“昨夜你沒回來，可是一夜沒睡？”


  鳳離側過頭，卻回避了九蓮的視線，神色有些疲憊，連著唇角的笑都有些勉強，聲音微啞道：“昨兒太晚，便留宿在九歌這兒了。”


  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昨日九蓮含著笑意的聲音，她說，他是世間最好的人。


  可他從來都不是什麽良善之人。


  從前不是，如今更加不是。


  他對九蓮的好，隻是一種補償，他要她的性命，便給她片刻歡愉。


  他是，這世間第一偽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