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 93 章

  第九十三章

  高瑨在明澤宮召見了個小太監的事情很快就傳到太後宮中。

  自從高瑨神智不清后,從前鐵桶一般的明澤宮就如一盤散沙,有點風吹草動都有人來稟告。

  「小太監?」太後有點驚訝:「哪裡的?」

  回稟的人說:「聽說是御膳房的,不過也有人說其實是凝輝宮的。」

  太后聽得糊塗:

  「到底是哪裡的?」

  「應該是凝輝宮的小太監,不知怎的被御膳房推到明澤宮送御膳。」回稟之人說。

  太后狐疑:

  「他送,陛下就用了?」

  「用了。」回稟之人還說:「陛下不僅用了飯,還要了熱湯沐浴,並且點名讓那個送飯的小太監伺候。」

  太後起身踱步,眉頭緊鎖,因為實在搞不懂這變數是怎麼來的。

  「就沒什麼原因?」太后怎麼想都覺得不應該。

  自從謝苒被發瘋的高瑨失手刺死,謝遠臣大鬧宮廷,強勢將謝苒的屍體帶出宮以後,太后就一直等著後續,她等著高瑨更瘋,等著謝遠臣和高瑨翻臉,等著……

  這些天,她派去好幾個送飯的宮女太監試探高瑨,無一不被他直接殺了,絲毫不留轉圜餘地,照理說,高瑨現在是絕對不會相信這宮裡任何一個人才對,為何獨獨對那小太監另眼相看呢。

  「太后,奴才聽李總管說,陛下開始的時候也是有要殺人的意思的,不過後來那小太監靈機一動,搬出了貴妃娘娘救命,沒想到誤打誤撞,陛下竟然真的不殺他了。」

  太后聞言,便如李總管那般恍然大悟:

  「是了,哀家就說,定是有什麼原因的。貴妃……哼,沒想到咱們這位陛下還真動了情,可惜啊。」

  再動情又如何呢?人已經被他親手殺死了,再後悔,謝苒也不可能再活過來,而他和謝遠臣的君臣關係也定然會因為這件事而徹底破裂。

  「來人。」太后對外喚人,內侍進殿後聽她吩咐:「速速派人出宮將宮內情況告知沈太師知曉。」

  內侍領命:「是。」

  太后又說:「再派人到儲秀宮傳個話,告訴沈小姐,陛下略有清醒,她可以去探望了。」

  「是,奴才這便去傳話。」

  那傳話內侍離開后,太后讓明澤宮的探子繼續回去盯著,一有風吹草動都要來向她稟告。

  待所有人離殿後,太后對貼身伺候的房嬤嬤長嘆一聲,房嬤嬤關切問:「太后怎的了?」

  扶著太后從鳳座上離開,太后想去花園裡轉轉,房嬤嬤伺候左右。

  花園裡,太后看著滿園芬芳,對房嬤嬤問:

  「恆王那邊有消息了嗎?」

  房嬤嬤回道:「娘娘,昨日國公府傳來消息,說恆王的軍隊約莫半個月就能集結於大興府外。」

  太后卻面帶憂愁:「非得如此嗎?」

  房嬤嬤不解:「太后,覺得不該如此?」

  太后語塞。

  她倒不是覺得不該如此,相反的,這個江山由高家哪個皇帝當她都無所謂,反正她都是太后。

  只不過這回信國公府選擇與恆王、沈天峰等站在一面,她若不支持的話,那整個信國公府豈非都要賠在裡面?

  她只是擔心事情不會像他們想象中那麼順利,也很害怕。

  因為她不知道沈天峰到底對高瑨做了什麼手腳,讓一個那般強悍精明的少年人好端端的就神志不清了,繼而想到他可以對高瑨下手,那會不會也能對其他人下手。

  種種這般顧慮之下,潘氏不得不屈從,要不然她都已經太太平平當了這麼多年太后,做什麼非得跟在這幫人後頭謀朝篡位呢?

  畢竟高瑨雖然並不對她言聽計從,卻也算周到尊重,換個人來當皇帝對潘氏而言又能如何?

  這些感慨壓在心頭,潘氏才不免感慨,如今已經騎虎難下。

  **

  話說謝郬被高瑨喚入煙霧氤氳的浴房中伺候,以為就是伺候伺候更衣什麼的,沒想到高瑨這不上道的王八羔子,居然想讓她接下脫衣、搓背、按摩等一條龍服務。

  「還愣著作甚?」

  高瑨將所有人屏退後,在浴池前等了片刻,沒等到謝郬進來,高聲喚道:

  「進來!」

  謝郬沒辦法,硬著頭皮入內。

  看著高瑨大爺似的站在那裡等伺候的背影,暗自罵了一通,把自己罵痛快了之後才心平氣和的上前伺候。

  高瑨還算配合,讓謝郬把他的外衫除下,露|出他內衫上的血跡,那殷紅的血刺痛著謝郬的眼,暗嘆道:

  「陛下,先清洗傷口吧。」

  高瑨沒有做聲,謝郬當他答應,用琉璃盆盛了一些溫水來,將高瑨扶著坐到一旁的石凳上。

  謝郬發現,高瑨的傷基本都聚集在兩條胳膊上,就覺得很疑惑,在清洗的時候細看才發現,這些傷口不像是受攻擊形成,刀口前深后淺,不像別人砍的,倒像是自己用刀割的。

  【這些傷不會是他為了保持清醒,故意割的吧?】

  【若真這樣,他還真是……】

  謝郬心中五味陳雜,清理的時候下意識放輕了動作,一邊擦洗一邊吹,生怕傷口碰到水讓他疼。

  她在處理傷口,高瑨則在看她。

  從她那不忍直視的臉看到她的腰腹,那日他的劍確實刺入了她的身體,也不知傷口怎麼樣了。

  謝遠臣費心演這麼一齣戲,為的自然是把她弄出宮去,那就絕不會讓她留在京城,若她是從半路跑回來的,那這一路顛簸,定會牽扯傷口。

  這女人什麼時候能對自己的身體好一點。

  「陛下,傷口不能浸水,要不奴才給您擦擦吧。」

  謝郬用濕布把高瑨兩條手臂上的傷口擦乾淨,幸好這些傷口都不深,應該就是高瑨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而故意割的,但不管怎麼樣都是傷,浸水不好。

  高瑨收回目光,回道:「無礙。」

  說完便起身脫剩下的衣服,準備下浴池,謝郬見狀要來幫忙,被高瑨躲開,說:「我自己來。」

  謝郬奇怪的看了一眼冷冰冰的高瑨,心道:

  【你自己能來,喊我進來幹嘛?】

  【消遣人嗎?】

  高瑨不理她,徑直走到浴池邊上脫衣服,他自己動手,謝郬求之不得,便不管他,收拾帶血的內衫。

  還沒收拾好,就聽見浴池那邊傳來水聲,回頭看見高瑨已經自己下水,兩條帶傷的胳膊也沉在水中,謝郬驚愕上前:

  「陛下,傷口不能浸水。」

  高瑨恍若未聞,兀自用手撩水清洗,謝郬急了,只能脫鞋下水,不管不顧將坐在浴池中間的高瑨拉到池邊,把他兩條胳膊張開掛在池台上,等忙完這些之後,謝郬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身份和舉動,可以說是非常的不合時宜。

  【遭了。】

  【忘記身份,還當自己是他妃子呢。】

  【小太監冒犯皇帝是什麼罪名來著?】

  悄悄看了一眼高瑨,謝郬心驚:

  【嚯!這貨果然盯上我了,不說話,他腦子裡是肯定在想怎麼殺我吧?】

  【砍頭還是杖斃?】

  【我現在抽自己嘴巴還來得及嗎?】

  謝郬說抽就立刻動手,誰知高瑨像是早就預判了她的行動,在謝郬快要抽到自己的時候及時扣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往身邊拉過來,沉聲質問:

  「你做什麼?」

  謝郬吶吶回道:「奴才冒犯陛下,罪該萬死。」

  高瑨沒說話,只是居高臨下看著她,謝郬這時才發現兩人距離太近了,近到都能感受到高瑨的呼吸。

  【怎麼好像……更不對勁了?】

  【這貨什麼眼神?】

  【看一個小太監,要不要這麼深情?】

  【雖然但是,我現在可是男的啊啊啊!】

  「陛,陛下。」

  謝郬試圖提醒高瑨,誰知高瑨卻好像絲毫不認為他倆這個姿勢有什麼不對,好半晌后,對謝郬說了一句讓她汗流浹背,差點絕倒的話:

  「你生得與貴妃很像。」

  謝郬頓時屏住呼吸,緊張跟高瑨對視,故意把自己臉上胎記和雀斑展現在高瑨面前,好讓他對著這副尊榮清醒清醒。

  畫胎記和雀斑的妝色,是姜嬤嬤特意調配的,放水不脫妝,還不悶痘,居家旅行必備的良心好物。

  果然,『噁心』了一回兒高瑨后,他果然收回目光,托著謝郬的腰,把她托到水面,讓她在浴池邊上坐下,把宮人給他準備的乾爽毛巾蓋在謝郬頭上,冷聲吩咐:

  「自己擦乾。」

  說完之後他便回到浴池中間,動作極其迅速的把自己搓洗一番后很快上來,這速度能洗乾淨就離譜。

  高瑨自行穿上乾爽衣物,見謝郬還在那磨磨蹭蹭,衣服全濕了貼在身上,此刻怕是不太好受。

  高瑨從謝郬身邊經過,謝郬想跟隨其後,被高瑨阻攔,沒好氣道:

  「在這等著。」

  說完后兀自走出,謝郬搞不懂他想幹什麼,等了一會兒,高瑨就拿著一身乾淨的小太監的衣裳回來,沒好氣的對謝郬吩咐:

  「臟死了,弄乾凈,換好衣服出來。」

  這下謝郬就更不懂了。

  【這貨什麼意思?】

  【突然轉性了?】

  謝郬心上一緊,果斷趴到浴池上照了照自己的臉,確定臉上的胎記還在,而她從進明澤宮開始用的就是男聲,高瑨又親眼看見自己殺了謝苒,照理說他是絕對不可能猜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太監,就是幾天前被自己親手殺死的人啊。

  可要是沒猜到,他為什麼對個小太監這麼好?

  謝郬滿心疑惑,想到高瑨先前那句:你生得與貴妃很像……這句話。

  【難道因為感覺我長得像謝苒,所以才對我好的?】

  【看來親手『殺』了謝苒這件事對他影響還挺大。】

  【明明是我被他捅了一劍,我現在還有點愧疚是怎麼回事?】

  謝郬一邊想著,一邊趴到浴池房的門邊,往內殿看去,看見高瑨站在燭火下發獃,久久不動,彷彿已然忘記浴池這邊還有一個人的存在。

  見他不動,謝郬才敢放心把濕衣服脫了,用依然熱氣騰騰的池水稍稍擦洗一番,除下衣裳后,她的上半身全都纏著繃帶,上面是綁胸的繃帶,腰腹是綁傷口的繃帶,除了有點濕之外,傷口倒是沒崩裂。

  繃帶雖然也濕了,但暫時沒法換,謝郬只能先把濕衣服換掉,穿上高瑨給她拿來的衣裳,果然舒服很多。

  沒敢耽擱,將浴池房稍微收拾一番后,謝郬才拿著藥罐托盤去到內殿,對高瑨說:

  「多謝陛下,奴才幫您上藥吧。」

  站在燭火前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高瑨倒是聽話,轉過身,坐在椅子上,謝郬把葯放在一旁,將高瑨的衣袖撩起,用竹籤子挑起金創藥膏,塗抹在他的傷口上,然後再一處處包紮。

  高瑨的目光始終盯著她,盯得謝郬略感不自在。

  「宮裡近來怎麼說我的?」高瑨忽然開口問。

  謝郬愣了愣,而後才回:

  「奴才身份卑微,知道的也不多,只是聽說陛下突然瘋魔,六親不認,見誰都殺,朝政暫時交由沈太師,明澤宮上下周圍至少有三四百侍衛在外看守,奴才進來的時候,五崗三哨,尋常人不允許靠近,查得十分嚴格。」

  雖然嘴上說著知道的不多,但謝郬還是把外面的主要情況都說了出來,幾乎點明了高瑨被軟禁的事實。

  【外面形勢這麼嚴峻,也不知他是怎麼個情況。】

  【神智可還清楚。】

  【蘇別鶴說他服了攝魂蠱的解藥,可看這樣子不像是好了。】

  【不會被那幫南疆人騙了吧?】

  【吃了假藥?】

  「守衛這麼嚴苛,你是怎麼進來的?」高瑨又問。

  他這個問法,謝郬都有點懷疑他在問自己是怎麼進宮的。

  斟酌著回道:

  「奴才……是李總管帶進來的。」

  「說詳細些,為什麼帶你,怎麼帶的,你原本是哪裡的。」高瑨連問好多問題,幸好答案謝郬早就準備好。

  「回陛下的話,奴才是凝輝宮的,今兒姜嬤嬤打發奴才去御膳房還食盒,順便再給為貴妃娘娘守靈的安美人取一碗燕窩粥回去,誰知到了御膳房之後,李總管正在挑選御膳房的人來給陛下送膳食,御膳房的管事就叫奴才幫個忙,奴才就那麼跟著李總管進來了。」

  這答案也不知高瑨滿不滿意,反正他沒再說話。

  謝郬很快將他手臂上的傷包紮好,收了藥罐和繃帶,說:

  「陛下,葯上好了,若是您沒別的吩咐,奴才便告退了。」

  高瑨掃過她一眼,說:

  「今晚你留下。」

  謝郬面上一僵,感覺有點不對:

  【今晚……留下。】

  【留下幹什麼?】

  【侍寢嗎?】

  【我可是個太監啊,混蛋!】

  【幾天不見,你這口味變得也太重了!】

  高瑨聽著她心裡聒噪的聲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只見謝郬把頭埋得很低,努力想著該怎麼拒絕這種奇怪的職場要求:

  「陛下,要奴才留下……幹什麼?奴才是……」

  沒等她委婉說完,高瑨憤然斥道:

  「留下你能幹什麼?端茶遞水,難不成朕夜裡渴了要自己倒水嗎?」

  謝郬愣了愣,終於鬆了口氣:

  【哦,原來是端茶遞水。】

  【不早說,嚇我一跳!】

  高瑨:……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還有更新!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