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第 140 章

  第一百四十章

  高瑨一身常服出現在鎮國將軍府無疑給在場的所有賓客一個天大的驚嚇。

  普通賓客們紛紛退後,把前方讓給了高門世家的人。

  蔡郡王、信國公、長平侯、安樂侯等躋身最前方,與眾人一同山呼萬歲。

  高瑨抬手說了聲『平身』,眾賓客左右互相看著站起身來,卻誰也不敢亂動。

  蔡氏作為將軍府的女主人,理當上前問安:

  「陛下駕到,蓬蓽生輝,不知……」

  不等蔡氏說完,高瑨便打斷問了句:「她呢?」

  蔡氏愣住,心中隱隱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陛下指的哪位?」

  高瑨說:「謝郬啊,她不是回來了嗎?」

  蔡氏倒吸一口涼氣,怎麼也沒想到高瑨會當眾詢問謝郬的下落,周圍疑惑的聲音在蠢蠢欲動,蔡氏大膽上前兩步,壓低了聲音與高瑨說道:

  「陛下,郬姐兒未曾出閣,您這般當眾喚她閨名,於她名聲有礙。」

  高瑨銳利的雙眸在蔡氏身上掃了兩眼,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附和一聲:

  「說的也是。朕無狀了。」

  蔡氏見高瑨理解聽信,暗自鬆了口氣,可這口氣還沒松到底,就聽高瑨又問:

  「所以她人呢?」

  蔡氏:……

  陛下您到底有沒有聽懂我的意思?

  蔡氏笑容僵硬,迅速回道:「回陛下,在後院。」

  高瑨奇道:

  「你們前院在吃酒席,怎好叫她一個人在後院挨餓?她能吃你多少?」

  高瑨的質問讓蔡氏很無語,硬著頭皮說:

  「沒,沒有挨餓,臣婦派人送了吃食去的。」

  高瑨仍不滿意:「可送過去,菜不是都涼了嘛。」

  蔡氏簡直無力反擊,心中咆哮:前院後院而已,能有多涼!

  「陛下若是召見,臣婦這便派人將她帶來。」蔡氏幾乎崩潰,破罐破摔道。

  高瑨抬手拒絕:「不必了。朕親自進去尋她。」

  蔡氏驚訝過後,趕忙攔住:「陛下,內院重地,您若是進去了,郬姐兒的名聲……可就保不住了。」

  「請陛下看在我謝家忠心耿耿,將軍為陛下征戰沙場,百死無悔的份上,給謝家留幾分薄面吧。」

  蔡氏的這幾句話都是一語雙關的。

  她是想讓高瑨看在謝遠臣的面子上,不要當眾與謝郬糾纏不清,因為她花了好長時間的鋪墊,剛剛讓所有人都相信當初進宮的人是謝苒,與皇帝假扮夫妻的也是謝苒。

  可如果高瑨今晚進去找了謝郬,定會有人懷疑謝郬和陛下的關係,繼而深究查探下去,說不定就會挖出謝苒與人私奔的事情。

  蔡氏無論如何都不願這件事被人發現,她不想讓她的女兒從今往後被人戳著脊梁骨過活。

  「求陛下,三思啊。」蔡氏鄭重哀求。

  高瑨看著蔡氏未曾說話,安樂侯是個好奇心特別旺盛的人,此情此景不禁向身邊蔡郡王小聲問:

  「陛下與謝大小姐交情匪淺的樣子,兩人什麼關係啊?怎麼陛下來了不找前貴妃娘娘,反而找謝大小姐呢?」

  蔡郡王很想把安樂侯的嘴巴給縫起來,省得他亂問一些不合時宜的問題。

  謝鐸站在蔡郡王身旁,緊張得手心冒汗,悄悄往人群中的謝苒看去,只見她面容僵硬,身為雙生子的謝鐸完全能夠感應到謝苒此刻有多緊張。

  他當初就該阻止阿娘那麼乾的。

  假的永遠成不了真的。

  為了逃避責任,強佔他們的功勞有違良心,會一輩子都安不了心的,只可惜他的建議阿娘並不採納,還罵他想斷了姐姐的前程。

  如今看吧,現世報來的可真快。

  陛下可是天子,天威不可測,又豈會按照她們的心意去辦呢?

  「將軍夫人該知道,朕與謝郬是……」高瑨的話說了一半,留下半句吊足人胃口。

  蔡氏屏住呼吸,心如擂鼓,做好了被皇帝當面打臉的準備,卻沒想到,高瑨只是大喘氣。

  「好朋友。此番質子能順利救回,謝郬居功至偉,聽聞她回京了,便想見一見她。」

  不管解釋了什麼,總歸是解釋了的。

  蔡氏暗自鬆了口氣,說道:

  「原來如此。既然陛下……」

  高瑨打斷蔡氏:「對了,朕得知今日乃是老夫人的壽辰,便帶了一個人來給老夫人賀壽,還請將軍夫人略微招呼一下。」

  說完不等蔡氏反應過來,高瑨便對身後跟隨的宮人打了個響指,宮人們很快將一個抱琴男子請上前來。

  蔡氏和謝苒看見那抱琴男子,嚇得雙目圓瞪,眼珠子都快驚掉下來似的。

  「夫人可認識此人?」高瑨對蔡氏惡意問道。

  蔡氏支吾不言,最後搖了搖頭,用低若蚊蠅的聲音說:

  「不,不認識。」

  高瑨似笑非笑看著她,並不追問,而是主動介紹:

  「夫人不認識就對了。此乃朕宮中新入的琴師,明喚長生,取個好意頭,他善撫琴,便由他為老夫人彈奏一曲《賀松柏》,祝老夫人松鶴延年,長命百歲。」

  高瑨說完之後,一個手勢便讓那名喚長生的琴師去彈奏,琴師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便架好了琴台,琴聲流出。

  聽到琴聲,高瑨問蔡氏:「夫人覺得好聽嗎?」

  蔡氏后脊背發涼,連連點頭:「好,好聽。多謝陛下。」

  這個叫長生的正是蔡氏派人處理過的那個琴師,他膽敢引|誘不諳世事的苒兒離開將軍府與他私奔,那就該想到自己會是什麼後果。

  手下給蔡氏傳話回來,說是人處理掉了,已經扔下懸崖,死無全屍……可這人怎麼會突然出現。

  蔡氏心慌歸心慌,很快就想到這是誰的傑作。

  除了神通廣大的皇帝陛下,還有其他什麼人能做到呢。

  看來皇帝一早就知道謝苒與人私奔之事,今日把琴師帶來卻不揭穿,當是為了全謝家的臉面,但同時也在警告蔡氏,不要對謝郬輕舉妄動,因為他手上有一個足以毀掉謝苒的人。

  見蔡氏老實了,高瑨才微笑著進入謝家內院,徑直往謝郬所在的偏院走去。

  留下前院一眾莫名其妙的賓客,人人心中都有疑問:

  皇帝陛下今天來究竟是不是為了恭賀老夫人壽辰?要說是吧,他甚至都沒與老夫人說上一句完整的話,要說不是吧,他又派了宮廷琴師來給老夫人彈琴賀壽。

  還有,皇帝陛下怎麼連前貴妃娘娘都沒看一眼,就直接往內院去找謝家大小姐了呢?

  對於周圍賓客的小聲一路,謝苒強自鎮定,扶著曹氏回賓客席去做,麻木到連下午剛崴的腳都感覺不到疼了。

  信國公夫人和長平侯夫人來到呆若木雞的蔡氏身旁,輕聲問道:

  「陛下怎的看起來與大小姐很熟的樣子?」

  蔡氏回神,深吸一口氣,臉上堆出笑容,回道:

  「哦,先前陛下不是說了。此番質子能順利營救回來,郬姐兒有功勞。」

  信國公夫人說:「再怎麼有功勞,陛下也不該夜裡前往女子內院吧。」

  她與長平侯夫人對望一眼,長平侯夫人說:

  「嗨,這有什麼。你沒瞧見謝大小姐的樣子?那模樣跟男子有什麼分別,陛下怕是把她當好兄弟處了也說不定。」

  信國公夫人被她逗笑,蔡氏也跟著笑了笑,心口卻被一口大石頭壓得喘不過氣,表面上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招待客人,暗地裡還要分心去看戲台上彈琴的琴師,如鯁在喉,卻毫無辦法。

  琴師如今既然已經得了陛下的庇護,蔡氏這邊再想動手已經不可能了,越發覺得事情猶如謊言的雪球,越滾越大,越滾越重,越滾越難停下……

  **

  謝郬坐在偏院的西窗上,一邊喝酒一邊看著黑洞洞的夜空,冬日裡連月亮都看不著。

  真不知道衝動回來幹什麼,憑的看這些虛偽的嘴臉,受這些冤枉的氣。

  前院的張燈結綵,戲聲喧鬧,琴聲繚繞依稀傳來,不用親自到場看也知道前院現在有多熱鬧,與她所在的院落彷彿是兩個世界。

  她當然知道蔡氏給她下跪,央求她不要揭穿謝苒是權宜之計,但謝郬卻還是心軟選擇放過她,只因她在蔡氏身上看到了那股強烈的想要保護自己孩子的意念。

  那種意念是謝郬從小無數個午夜夢回中不斷期盼的東西,愛。

  老謝對她很好,但他的那種好並不溫柔,在謝郬還很弱小的時候,她多希望有個母親能給她溫柔的懷抱,能幫她擋住老謝的鍛煉,能在她受傷、生病、傷心的時候給她安慰,謝郬也希望有個人能讓她可以肆無忌憚的撒嬌。

  可是她沒有。

  她從小身邊來來回回就是幾個照顧她的老婆子,老婆子還經常換來換去。

  謝郬從來沒有嘗試過母愛的滋味,所以長大了最見不得的就是母親對女兒的愛。

  她知道蔡氏不安好心,卻不想打擊這份她渴求不到的愛。

  【真他媽操蛋!】

  【我也是吃飽了撐的,回來幹嘛!】

  【明天就走!】

  【這破地方噁心的人太多!】

  【可高瑨那兒……要不要去看一眼?】

  【呸呸呸!看個毛看!】

  【全都是因為他,老子才會衝動回來,受這鳥氣!】

  【混球!王八蛋!狗屁——】

  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面大力推開,夾雜著屋外的寒風,一個人影出現在門邊,用極其不滿的語氣質問謝郬:

  「喂,欺負你的人又不是我,你怎的總盯著我罵?」

  謝郬從窗台上跳下來,看著門邊這不請自來的混蛋,二話不說,手裡酒罈子就往他砸過去,幸好高瑨早有準備,眼明手快接住酒罈,一手將謝郬揮向他面門的拳頭包在掌心往懷中一帶。

  終於抱住了這個讓他心心念念了好長時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騙回來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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