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靜夜
第239章 靜夜
深夜,座落在二長子衚衕,一座牆皮都快要掉沒了的小三進宅子,大門被人敲響了。
一名老者打開門,老者白髮無須,臉上是被吵醒后的煩燥。
他看了一眼門外站著的飛魚衛,嗯了一聲,道:「知道了,回吧。」
飛魚衛怔了怔:「英伯,我有事要稟告大人,是大事,很急的大事。」
英伯打個呵欠,聲音不高,卻依然尖利:「大人說了,只要來的是飛魚衛,他就知曉發生的事了,行了,去吧。」
飛魚衛一頭霧水,迷迷糊糊地走了幾步,又覺不對,轉身回來,大門卻已經合上,透過門縫,飛魚衛大聲問道:「沒有大人的吩咐,我等要如何去做?」
門縫裡傳來英伯的聲音:「沒有吩咐便是吩咐。」
聲音漸漸遠去,顯然已經走得遠了。
飛魚衛站在門外,嘴裡默默重複英伯的那句話,沒有吩咐便是吩咐。
忽然,他的身子一震,腦子變得清明起來,拔腿便跑,轉瞬之間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英伯走進第二進院子,他沒有敲門,站在門邊,沉聲說道:「大人,人來過了。」
「好,你們可都準備好了?」屋裡沒有點燈,透過窗戶上的高麗紙,依稀可見坐在桌前的人影。
英伯嘆了口氣,聲音有些哽咽:「大人,咱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或許可以一搏,畢竟您手裡還有飛魚衛。」
屋裡的人輕聲笑了:「可我還有你們,我不想讓你們送死,而我自己更加不想死。所以,這樣很好,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英伯看著緊閉的屋門,忽然想起那一夜,他也是這樣來找大人,告訴他那個名叫顏景修的書生出府後便沒有回來。
大人當時好像是在說:「.人各有志,讓他去吧。」
顏景修去了白鹿山,衛明便回到新京,然後,所有的事全都亂了。
難道這就是大人等了很久的事?
大人明明前途似錦,為何要這樣做,這不是自毀前程嗎?
英伯想不通,他嘆息著,默默向外走去。
他只是一個從宮裡放出來的老太監,沒錢沒勢也沒有親人,若是沒有許懷義的收留,他可能早就死了。
英伯走到后罩房,敲響了房門。
「該走了,快走吧,不要給大人添亂,全都走,走啊!」
二長子衚衕後面的是三長子衚衕,三長子衚衕後面還有四長子、五長子。
其實這一片早年還有另一個名字——軍戶營。
太祖年間,大魏很多城池都有軍戶營,軍戶營里住的都是立過戰功,但是功勞雖然不是很大,但卻能靠著撫恤安身立命的退役傷兵。
這些人大多都有殘疾,幹不了重活,但是靠著撫恤也能過得不錯。漸漸的,他們閑來無事,有人喝酒有人賭錢,接著便是醉酒打架,尋釁滋事,再後來,軍戶營變成了城中的安全隱患。
後來,終於鬧出了人命,有些老兵被處置,也有的擔心惹上官非,便賣了房子搬去了南城,也就是現在的順城街一帶。
到了如今,以前的軍戶營沒有了,變成了二三四五長子衚衕,但是這裡依然是老平城人心目中最亂的地方。
兩年以前,這一帶的宅子沒人買也沒人租,價格低到極點。
直到這兩年,大批外地人來到新京,這一帶的宅子幾乎一夜之間就全都住滿了人。
被英伯叫起來的這些人,從後門魚貫而出,他們來到三長子衚衕、四長子衚衕、五長子衚衕,挨家敲門。
一戶戶的院門打開,敲門的人走了進去,大門重又關上,衚衕里重又恢復了寧靜。
而在離此很遠的行宮外,卻並不寧靜。
行宮的大門被人用巨木撞開,福王府的家將們,一涌而進!
「平逆,勤王!」
「平逆,勤王!」
兩個年輕人騎馬走到城門口,剛剛靠近,便被守門兵卒攔住,大聲喝道:「什麼人?」
一個年輕人說道:「我們是兵部的,要去清圓公幹。」
「兵部的?有牌子嗎?」守門兵問道。
這段時間,新京兩座城門全部關閉,除非有兵部或五軍都督府的軍牌,否則一律不得通行。
自從定國公齊慰出事之後,五軍都督府的軍牌也沒用了,如今城門口認的,只有兵部的牌子。
年輕人冷笑:「當然有。」
說著,他伸手入懷去掏牌子,守城兵沒有在意,等著他把牌子掏出來。
年輕人從懷裡掏出一物,向著守城兵亮出來,電光火石之間,一道寒光閃過,守城兵看到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脖頸間飛濺而出。
是血,他的血。
另一名年輕人一揮手,十幾道黑影迅速向他們靠近。
「殺!」
年輕人一聲令下,十幾個人,十幾把刀,宛若地獄來的鬼魅撲向守城的兵士。
聞訊而來的城門官站在城門上面,居高臨下看著下面的這一幕,大聲說道:「放箭!」
羽箭帶著風聲,如雨般紛紛落下,有人應聲倒地,但是又有人撲了上來。
正在這時,一騎飛馳而來,馬上的人手中長刀高舉,朝著城門的人大聲喊道:「飛魚衛許撫監有令,開城,放他們出去!」
城門官一怔,讓弓箭手暫停放箭,他看著馬上騎士,大聲問道:「你是何人?」
騎士冷笑,掄起長刀,將高掛在樹枝上的馬燈砍下,馬燈掉落,落入他的手中。
騎士舉起馬燈,燈光將他的臉照得清清楚楚。
城門官認出來,這是飛魚衛的一名千戶,昨天還來過他們這裡巡視。
「喬千戶,怎麼是您,您怎麼親自來了?」
喬千戶冷聲說道:「行宮有變,這幾人奉命出城送信,十萬火急,阻攔者死!」
城門官大吃一驚,心裡的狐疑卻沒有減退,他怔怔道:「他們不是兵部的嗎?飛魚衛也管兵部的事了?」
喬千戶大怒,喝斥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過問飛魚衛的事。」
城門官遲疑,卻仍然沒有下令打開城門。
喬千戶見他站著不動,取下腰間的令牌,朝著城樓上的城門官擲去。
城門官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一看之下嚇了一跳。
這竟然不是喬千戶的牌子,而是許懷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