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分別的時刻
“她”洛津衍看了看若若，“她其實在上次你來的時候就已經得了絕症，如今如今已經病入膏肓，時日不多了。”洛津衍到了最後的聲音也帶上了些許的哽咽。
“時日不多”洛歸雁重複著洛津衍的話，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麽劈中了一般不能動彈，她不曾想過若若在這大好的年華裏便要離開人世，她還不曾見過外麵不同宮中般乏味的景色，還不曾體會同常人般的生活洛歸雁睜大了雙眼，一顆顆滾燙的淚珠打落在了地上。
洛津衍看著洛歸雁的反應，一時之間也是有些難受，經過了和若若的朝夕相處，他在心裏早已將若若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妹妹，如今這唯一的親人又要離自己而去，他的心裏又怎麽會比洛歸雁好受？
洛歸雁看著若若，這個自己來到這裏交的第一個好友，怎麽也不願意相信她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突然，她發現若若的睫毛動了一下，洛歸雁連忙擦幹淨自己的眼角，蹲下身去，讓自己能和若若平視。
若若睜開眼看見洛歸雁時滿臉的愕然，而後迅速坐直了身板，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不是在做夢之後。若若如同一隻蝴蝶般地撲進了洛歸雁的懷抱，許是覺得自己的舉動太誇張了，若若一字一頓地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洛歸雁抱緊了若若，“我在那邊過得不好就回來看你啦！”
“她們欺負你”
“當然沒有，我想你了，就回來看你啊，她們才欺負不了我呢！”洛歸雁聽著若若的話語，強忍著淚水，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會控製不住大哭起來。
這天下午，洛歸雁陪著若若在庭院中曬太陽，陪她在宮殿裏玩遊戲，陪她一起吃晚飯。漸漸的，天色暗了下來，若若就像個小孩子般地粘著洛歸雁，她知道洛歸雁差不多也要回去了，就更加不肯離開洛歸雁半步，洛歸雁到哪她就到哪。
然而分別的時刻還是來臨了，若若抓住洛歸雁的衣服，執拗地看著她：“不走！”
洛歸雁也想陪著弱弱，但是都這個時候了，她必須回罪奴庭了，她拉了拉若若的手：“我有時間就來看你，好不好？”
“好。”
之後的日子裏，洛歸雁沒事就經常去看若若，可每一次見到若若都發現她比之前更虛弱了點，本來還能跟她一起玩耍的若若越來越體力不支，臉上也越來越沒有了血色
洛歸雁最後一次來跟若若說話的時候，她已經病入膏肓了，虛弱得連說話都是斷斷續續的。洛歸雁坐在她的床邊，看著若若蒼白的臉色，眼眶不禁有些發酸。
她的耳邊還縈繞著不久前洛津衍同她說過的話。若若的病已經無力回天了，他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救她。他們能做的隻是盡量陪在她身邊，讓她快樂地度過這最後的時光。
洛歸雁也曾質疑過，埋怨過，她不明白為什麽醫術高明的洛津衍會說他沒有辦法拯救若若。她不懂為什麽老天會對若若如此不公，她的生活已經夠悲慘了，為什麽要連她最後僅有的生命也奪去呢？
若若還如此年輕，才剛剛和自己做了朋友，好不容易才在這深宮裏有了些許慰藉。可是這才過了多久，一個當初對她頤指氣使的姑娘如今隻能躺在床上度日。
洛歸雁的情緒似水，滔滔向她撲來，她沒有辦法抵擋隻能選擇將頭扭開，避開若若純真的眼神。
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緒，洛歸雁才勉強著擠出笑臉對若若說話：“若若啊，今天感覺怎麽樣啊？想吃些什麽我去給你弄！”
若若盯著洛歸雁的臉，微微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麽，但是氣息太過虛弱，讓洛歸雁聽不清是什麽。
她隻能俯下身子，將耳朵湊近若若的嘴邊。若若低微的聲音瞬間傳進她的耳朵。
“洛歸雁你這樣的微笑真的好醜，不過你做的東西真的可以讓人吃嗎？”說完嘴角還勾起了一抹打趣的微笑，可高興沒一會兒，咳嗽就鋪天蓋地來了，若若臉上的微笑一下子都被痛楚所取代。
洛歸雁忙起身照看，將若若扶了起來，讓她依偎在自己的懷中，手還溫柔地在她背後敲打，給她自己的支持和安慰。
以往都十分有效的方法在今日卻全然失效。若若的咳嗽聲持續不停，甚至還越來越嚴重。到最後還猛然將洛歸雁推開，自己倚在床上，彎身咳嗽連連，還咳出了血。
若若的動作雖然迅速，但還是有血沾染到了洛歸雁雪白的衣衫，一下子傳染開來。可她沒有時間去關注這些，因為在看到鮮血的那一刹那間，她的心一下子就被高高懸掛起來，整個人變得慌亂不已。
洛歸雁抱著若若急切地想要去尋找洛津衍。她急得滿頭大汗，眼眶也濕紅起來。若若艱難地將眼睛睜開，在似有若無中看見了洛歸雁著急的模樣，她抬了抬手，抓住了洛歸雁的手腕。
洛歸雁整個人都頓住了，她呆愣地看著若若，不明白她突如其來的舉動有何意義。
“洛歸雁別去找洛哥哥了。我的身體我清楚。雖然你們什麽都沒說，但是身體是我的，我比誰都清楚自己的情況。”說著說著，若若又咳嗽起來。
洛歸雁不聽，作勢就要出去，可若若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很高興能認識你們，也很感激你們能對我這麽好。若若這一生，有你們，已經足夠！”
若若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嘴邊的最後幾句話都說出了口，而後像昏睡了過去一樣，倒在了洛歸雁的胸前。那一隻抓著洛歸雁手腕不放的小手，也失去了力氣，緩緩脫落。
洛歸雁感受著身上的人還溫熱著的身軀，眼淚卻早就不聽使喚地拚命往下流。
若若還是支撐不住。若若死了。在這個冷冷而無情的深宮裏，死在了自己的懷裏。
洛歸雁怔怔地坐在床上，好像還接受不了這個突如其來的事實。盡管先前洛津衍給她做了心理準備，但是若若的死去還是讓洛歸雁始料不及。
她才緩過神來，抱著若若的身子大聲嚎啕起來，冷清的宮殿裏不斷回響著洛歸雁的哭聲，那麽無力，那麽失落。
洛歸雁守在若若的身邊很久，久到洛津衍來了。洛津衍一來到宮殿就莫名感到心驚。他快步走進來的時候，眼前就已經是這一幅景象了。
洛歸雁紅腫著眼睛，雙手卻緊緊將若若抱緊。她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雙眼無神，表情呆滯。
洛津衍迅速來到她身邊，安慰她：“節哀順變吧。若若這一世如此之苦，想必上天定會讓她在下一世幸福的。”
洛歸雁這才發現了洛津衍的身影，撲在他的懷裏痛哭不已。洛津衍也沒有推開她，任由她在自己懷中宣泄著自己沉悶已久的悲傷。
三天後，洛歸雁和洛津衍將若若下葬了。若若的後事舉行的很簡單，也很低調。宮裏對若若的所知也是一無所知。若若似乎從未在這個宮裏出現過一樣，她的存在就如同一隻螻蟻般卑微。
洛歸雁守在若若的墓碑旁坐了很久很久。洛津衍也一直陪在她身邊，一言不發但卻耐心十足。
就這麽不言不語坐了一天，直到夜幕降臨之時，洛歸雁才起身想要離開。可是坐得久了，洛歸雁的雙腿也麻痹了。她起身之時險些要站不住腳，但好在洛津衍及時的攙扶她才沒有倒下。
洛歸雁勉強地對洛津衍扯出了一抹感激的笑容。轉身就要離開。可是洛津衍的詢問卻成功地讓她停住了腳步。
“洛歸雁，你是不是燕國的公主？”這是一個問句，但洛津衍的語氣又十分篤定。
原來自洛津衍見到洛歸雁的第一眼時，對她的身份就起了疑心。這些天他一直都在調查洛歸雁的身份，結果真的同他所猜想的一樣。
但是他還是想要聽她親口承認。想要聽她親口告訴自己這個事實。
洛歸雁沉默著，背影有些落寞。她已經累了一天了。實在不明白洛津衍突然的發問有什麽意義。
這個燕國公主的身份對於如今的她來說可並非是什麽好事。洛津衍身為宮中的太醫，卻突然對自己的身份感興趣。洛歸雁心下狐疑，也不敢有任何應答。
為了不暴露自己，她隻能硬著頭皮回答：“不是，我不知道什麽燕國公主。我隻是罪奴庭裏的一個小小婢女，根本沒見過什麽燕國公主。”
若若的離去還是一根刺深深插在她心裏。她累了一天了，身心俱疲。洛津衍的打探此時在她的眼中更是刺眼。
她不耐煩同他打交道，語氣有些淡漠地說：“請問你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先走了。若若已經離開了，我們之間也許就就此別過了。謝謝你為若若做過的一切，後會有期。”
還不等洛津衍回答，洛歸雁就拖著腿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洛津衍就站在原地，看著洛歸雁倔強的身影漸行漸遠。眼裏卻有旁人看不懂的哀傷。
風也靜靜拍打在他的身上，吹動附近的樹葉沙沙響。洛津衍獨自一人的身影在此時顯得尤為寂寞。他微微轉了下身子，麵對著若若的墓碑，自言自語般說：“若若，你說我該將她怎麽辦？”
這語氣似歎息似無奈。洛津衍也離開了，隻餘留下滿地的樹葉和陣陣微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