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物降一物
李氏產女,何忻大辦洗三禮,族人去了好些個不,何忻交際廣,連縣太爺的太太都露了個臉,就別提縣裏其他有名望的人家了。
於是,何老娘回家又,“你娘備的禮有些薄了,早知這樣,該再添幾樣的。就是送玩具,也該買幾樣新玩具給孩子送去,舊的多拿不出手啊。”
何子衿笑,“送都送了,祖母又這個。”她家又不是大戶,各人盡各饒心,何必與別家攀比。
何老娘喝口茶,也不管何子衿聽不聽的懂,徑自絮叨,“等你爹中了舉就好了。”又道,“今兒個開始考試了,不知題目難不難,文章好不好做?”
何子衿見何老娘神不守舍的喃喃自語,感慨:果然不論古今,考生家長都一個樣啊。
就在何老娘好些神不守舍的絮叨中,縣裏傳來桂榜的消息,何恭果然落榜。何老娘有些失望,也不大失望,秀才都是考了五六年才中了,這舉人老爺,自然更不好考。何老娘是想兒子去撞個大運,大運沒撞著,也沒啥,咱以後拚實力就是,還叮囑何子衿,“你爹回來不許秋闈的事,知道不?別惹你爹煩心。”
“知道啦!”何子衿大聲應下,她根本不覺著父親有什麽煩心的,不中才正常好不好,她爹在念書上也就是個中等偏上水準。
何老娘道,“去廚下叫周婆子明買些羊肉來,你爹愛吃羊肉。”
何子衿道,“我想吃牛肉。”
“牛?哪裏有牛?殺牛要坐牢的!”這年頭,牛是耕作牲畜,每頭牛在官府都有記錄,殺牛犯法。市麵兒上極少見牛肉,偶爾有牛肉賣,都是出事故死的牛或是老死病死由官府驗明正身的牛才能賣牛肉吃。
何子衿笑眯眯地,“早上周嬤嬤跟我的啊,東邊兒集市上有牛肉賣,這牛是不心跌死的,才是兩歲的牛,肉正好吃哦。”她從來不吃病死牛或是老死牛的肉的。
何老娘略一盤算,心下舍不得,黑臉道,“牛肉貴的很,有羊肉吃你就知足吧。沒見鬧饑荒的時候,人們連觀音土都吃!行啦,吃羊肉!”死丫頭消息怎地這般靈通,以後得交待周婆子,不能什麽事都碎嘴的跟丫頭念叨!
不再理會何子衿,何老娘掰著手指算兒子歸家的日子。
何老娘心心念念的盼著兒子回家,也好安慰一二,誰曉得一盼四五日,還沒見兒子的影兒,不由心焦。倒是同去的一位姓劉的落榜秀才上門話,笑對何老娘道,“阿恭托我給您老帶個信兒,讓您別急,他要與弟妹腳程要慢些,估計得晚上那麽一兩。”
何老娘忙問,“可是有事?”兒子不是那等貪玩兒的人,就是沈氏,也還算有分寸。知道家中有老母幼兒,怎會在外頭耽擱呢?何老娘心下著急。
劉秀才笑,“好叫您老知道,可是大喜事,阿恭又要做父親了,您老要做祖母了。弟妹有了身孕,不敢走快,故此阿恭與弟妹慢慢趕路,托我回來先跟您一聲,就是怕您著急呢。”
何老娘立刻轉急為喜,臉上的笑簡直止不住,“阿彌佗佛!”老保佑媳婦有了身孕,她馬上就要抱孫子了,老何家也要有後了!連忙謝過劉秀才,請劉秀才吃茶,還安慰劉秀才幾句,“你們都年輕,這次不成,下次再去。恭兒考秀才也考了五六年呢,我想著,考功名,文章要好,也得有嶽。兩樣齊全了,保準能鄭”再留劉秀才用飯。
劉秀才道了謝,委婉辭飯,“我這也是剛回來,家裏母親惦記著呢。怕您老著急,先來您老這邊一聲。這就得回去,待您老閑了,我來給您請安。”
何老娘忙令餘嬤嬤送劉秀才出去,還送了劉秀才一籃子香梨帶回家。
劉秀才一走,何老娘眉開眼笑的跟何子衿道,“丫頭,你要有兄弟了,高興不?”
何子衿很會給何老娘潑冷水,“興許是妹妹哩。”
“個死個頭片子,你就不會兩句好聽的。”何老娘斥何子衿一句,往地上“呸呸”兩口,雙手合什,麵兒朝東,嘴裏念念有詞,“孩子家,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菩薩保佑我得一男孫,延綿我何家香火……”
何子衿:……
何老娘對著菩薩念叨片刻,當即立斷,與剛送完劉秀才回來的餘嬤嬤道,“明兒咱們去芙蓉寺裏燒香,好求菩薩保佑子衿她娘能給子衿添個弟弟。”又嚴厲叮囑何子衿,“以後不許提妹妹的話,知道不!”
何子衿嘟嘟嘴,何老娘道,“你聽話,給你買好果子吃。”
何子衿剛想,總是弟弟弟弟的,倒叫她娘壓力大。她話還沒開口,何老娘已道,“去跟周婆子,買些牛肉來堵這饞丫頭的嘴。”
如此意外之喜,何子衿自然照單全收,她奉承何老娘兩句,“祖母真好,我給祖母捶肩吧。”殷勤的給何老娘敲背。何老娘得知沈氏有孕這等喜事,也不與何子衿計較,笑,“以後有淋弟,你就是做姐姐的,可得疼他。”
“像姑媽那樣唄。”
何老娘聽的喜笑顏開,“對,對。”覺著沒白給何子衿買牛肉吃,又回憶起兒女少時的趣事,絮絮叨叨的同何子衿了半日。
何子衿同何老娘拜完菩薩,直待第三,何恭方與沈氏到了家。
何恭是挽著沈氏的手進門的,甫進何老娘的屋,二人剛要見禮,何老娘已道,“不用這些禮數了,恭兒,還不扶你媳婦坐下,可不許站著,這一路車馬勞累,快歇歇。”又吩咐餘嬤嬤,“給子衿她娘端杏仁茶來。”接著便是一通噓寒問暖,委實令沈氏受寵若驚。
何子衿偷笑,“祖母念叨弟弟好幾啦。”何老娘約摸是盼孫子盼的太久了,沈氏終於有孕,何老娘也顧不得再擺婆婆排場。
何老娘聽到“弟弟”三字就不由歡喜,覺著那二斤牛肉的錢沒白瞎,又抱怨沈氏,“你素來是個細心人,怎麽這次倒大意起來。這麽遠的道,叫你跟著去州府,幸而祖宗保佑,不然若有個萬一,可怎生是好呢。”
一朝了身孕,沈氏自也喜悅,笑,“不瞞母親,這一二年,好幾回倒險些弄錯了誤會。這回我也沒入心,不料竟真的是有了。”閨女都這樣大了,沈氏也盼著再生孩子,悄悄吃藥調理不,也偷偷請大夫把過脈,好幾次險鬧烏龍,幸而沈氏沉得住氣。這些事,以前自不會叫何老娘知曉,如今有了身孕,再便無妨了。
何老娘笑,“還是州府風水好,你看,一去州府就有這樣的好消息。”又問,“幾個月了,胎相可還好?”
沈氏含笑望向丈夫,何恭笑,“快三個月了,大夫胎相穩固,隻要多休息,無甚大礙。”秋闈失利啥的,早被妻子的懷孕之喜所取代。
以往何老娘若是瞧見沈氏與兒子這般眉來眼去,定要心裏來火的,如今沈氏有了身孕,何老娘別一番思量,暗道,還是得夫妻和睦,才能多生幾個孫子出來,給他們老何家旺一旺香火。這般想著,何老娘格外的和顏悅色,笑,“那就好,還是請平安堂張大夫過來給你媳婦把把脈,我也安心。我這裏還有些燕窩,恭兒這考完了,不用再吃這個,你拿去吃,補一補身子。”
沈氏連忙道,“大夫我身子挺好的,母親留著吃吧,我這又不老又不的,哪裏用吃這樣貴重物。”
何老娘笑,“不為你自己,也得為我孫子想一想。這也不是給你是,是給我孫子吃的。”
何子衿重重的咳嗽兩聲,頗為不滿的表示,“孫女還在這兒的啊!”
一屋子人俱是笑了,何老娘笑,“我這裏有好果子,你想吃什麽,隻管開口,就是不準去貪嘴吃燕窩,你孩子家,不能吃那些滋補的東西,當心流鼻血。”還恐嚇何子衿一回,“上次你姑祖母來不是了麽,你大表叔就是吃燕窩,流了半宿的鼻血呢。”
真當她傻呢,何子衿翻白眼,“姑祖母的是大表叔吃人參燉雞湯吃的流鼻血。”
何老娘板起臉,不打算再跟何子衿講理,“話忒多,再不聽話給你縫上。”
何子衿趴在何老娘耳畔,嘀嘀咕咕了兩句,何老娘拍她屁股一下,“知道了,忒個囉嗦。”
何恭笑,“娘同子衿真是投緣。”祖孫感情多麽好啊!
何老娘一聽兒子的話,心道:兒子啥都好,就是眼神兒不好。
沈氏:真是一物降一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