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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手拍腫

  昨日分完衣裳料子,今日便迎來中秋。


  中秋是最豐盛的節日,瓜果梨桃都熟了,哪怕是窮人家,也能整治出一桌像樣的吃食來。如何家這等康之家,就更不用了。


  一大早起來,何老娘就帶著何子衿三姑娘把院裏的兩株棗樹上的棗子打了下來。這兩株棗樹有些年頭了,樹幹比何子衿的腰還粗,每年都長許多棗子,既脆且甜,出了名的好棗子。隻是,何老娘有規矩,不到中秋不讓動,何子衿想吃,都隻能偷偷的做賊一般摘幾個。按何老娘的規矩,必要中秋這一日,早上起來打了棗,細細的挑撿了,給相近的族人送一些,餘下的何老娘晾成棗幹,或是用來蒸棗饃饃,或是用來做棗糕,都很好。


  何老娘親自拿竹竿子敲了棗子下來,叫何子衿與三姑娘在地上撿,何子衿年紀,蹲在地上撿一會兒就累了。老太太見她們速度變慢,趁兩人在地上撿棗子時舉著竹竿對著棗樹枝子啪啪兩下,然後,何子衿與三姑娘被掉下的棗子砸滿頭包。


  何子衿揉著腦袋,氣地,“你再這樣,我可不撿啦!”


  何老娘一手戳著竹竿,一手叉腰,訓道,“略幹一點活,就怨怨地,生的懶胚子!你倒是快些,磨蹭個甚!就一張嘴快,有什麽用!”


  何子衿腦袋被棗子砸了好幾個,撅著個嘴,“以後我不跟你一起幹活了,合不來!”


  “快點撿,撿好了一會兒給你做個棗饃饃吃。”除了暴力鎮壓,何老娘還會利誘。何子衿一麵撿棗子一麵嘟囔,“的我八輩子沒吃過棗饃饃似的,我累的腰都酸了。”


  “孩子家家,有個屁的腰,別刁鑽了你。”何老娘盯著枝頭累累紅棗,讚歎,“整個碧水縣也找不出咱家這樣好的棗樹了。”


  待把棗子撿好,何老娘又帶著兩人分棗子,分好後打發她們跑腿給幾家親近的族人送去。陳家不同一般,讓餘嬤嬤親自走了一趟。


  跑腿也不是沒有好處滴,這年頭族人之間來往都很親近,何子衿與三姑娘送棗子去,盡管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也得到了譬如一些點心啊水果啊月餅啊之類的回禮。


  兩人回來時,餘嬤嬤已洗好了一碟棗子,笑,“大姑娘表姑娘都累了,來,歇一歇,吃些棗兒吧。”


  何子衿敲敲自己的胖腿,,“腿險些跑斷了。”


  餘嬤嬤聽她大人似的話就想笑,給兩人添了些白開水,就去做事了。中秋忙的很,連何子衿、三姑娘都要被派出去跑腿,何老娘打完棗子專職看何冽,餘人皆在忙。


  午飯隨便用了一些,大頭在晚上。


  中秋節這一席,是可以跟過年時的年夜飯相媲美的。何家隻是康水準,但是,雞鴨魚肉也都有的,另外此時瓜果豐盈,故此,席上葷素得宜。何子衿跟沈氏習慣相似,晚上都吃的素,可中秋宴又不一樣,何子衿吃了一條兔子腿來著,魚湯也喝了兩碗。


  待得用過晚飯,一家人在院中賞月時,桌上就換成了葡萄、花生、蘋果、桃、梨以及月餅之類。


  何冽也穿得暖暖的,帶著虎頭帽被沈氏抱了出來。桌上有石榴汁,何子衿拿石榴汁喂何冽一些,何冽喝了好幾勺,伸手要抓勺子,每到何冽手要抓到勺子的時候,何子衿立刻移開。何冽於是抓的更歡。


  何老娘偏疼孫子,何子衿,“就知道逗我們阿冽。”


  何子衿就改逗何老娘了,她,“祖母,月色這麽好,光看月亮有什麽意思。”其實看月亮也能把何子衿迷的夠嗆,前世的時候,月亮有時也是一種奢侈。如今的夜空,是一片深深的藍,那樣皎潔的月亮掛在上麵,你才能明白什麽槳月色”。哪怕她都看了五年,也還沒看夠。


  何老娘道,“怎麽沒意思,這月亮多好看哪。”雖然不出怎麽個好看法,也覺著好看。尤其節下,兒孫繞膝,何老娘心情大好。


  “大節下的,光看月亮有點孤單了,總要玩兒點什麽才好。”紅樓夢裏人家是擊鼓傳家,她家倒是有花,隻是沒鼓,何子衿提議,“要不咱們玩兒擲色子算點數,數到誰頭上,誰就要幹點兒啥?或是個笑話,或是唱段戲詞,或是吹個笛子,猜謎語,什麽都行,怎麽樣?”


  這年頭,娛樂方式有限,何老娘倒也不反對,笑,“成!”


  餘嬤嬤為難,“家裏倒是有幅牌,隻是沒色子。”何家沒人玩兒這個。


  何子衿自告奮勇,“我有!”


  沈氏問,“你哪兒來的這個?”難不成閨女偷偷的學會玩兒色子了!


  何子衿道,“涵哥哥給我的。”隔壁何涵是她的好朋友,教過她玩兒色子,其實這色子倒不是何涵送何子衿的。主要是何涵在家裏因色子挨過好幾回揍,何涵他媽是見一幅扔一幅,何涵算是寄存在何子衿這裏。


  沈氏原想訓閨女幾句,又想著大節下的,便道,“叫翠兒去拿吧。”


  “翠姐姐不知道在哪兒。”何子衿自己去拿了。


  沈氏瞧著與餘嬤嬤、周婆子、福子同坐的翠兒,暗暗歎口氣,閨女早就自己住一屋了,沈氏不放心,讓翠兒去跟閨女一道住,也是照看閨女的意思。閨女自己藏了一套色子,翠兒這傻丫頭竟全然不知。


  想到閨女這難纏,沈氏就頭疼。


  一時,何子衿把色子拿來,她毛遂自薦,“除了阿冽,我最。我來搖吧,大家都要聽我的。”


  知道何子衿是個鬧事包,何老娘道,“快搖吧,看第一個搖中誰。”


  簡直不用猜,何子衿一搖就搖中了何老娘,何老娘犯愁,“這可怎麽著?”


  何子衿道,“我早聽姑祖母過,祖母會唱戲來著。”這年頭,聽戲是時尚,會唱戲和戲子則是兩碼事。


  聽何子衿這樣,何老娘假假謙道,“哪兒啊,就會唱不多兩句。”


  何子衿身手靈活,立刻撲過去拉著何老娘的袖子左搖右擺的死要不臉的裝嫩撒嬌,“唱吧唱吧,我還沒聽祖母看過戲呢。”


  何子衿這樣期待,很是滿足了何老娘的虛榮心,然後,何老娘摸著何子衿的包包頭,再假假的抱怨一句,“真是拿這丫頭片子沒法子,那就唱一個吧。”


  何老娘唱的戲,好不好聽兩,大家是極捧場的,尤其何子衿,手險拍的那叫一個清脆。何老娘唱的身心愉悅,嗬嗬笑著,對何子衿道,“再搖一個,看下個是誰?”


  何子衿嘩啦一搖,把她爹搖出來了。


  她爹是不會唱戲的,於是,吹了段走音走調的笛子。何子衿搓搓耳朵,直道,“媽呀,我耳朵險叫爹你吹聾了。”


  何老娘哈哈笑,“你爹在這上頭不像我,那些調子,我聽一遍就記得住,你爹記不住,笛子也吹不好。”


  何恭好性子,笑著呷口茶,“湊合著聽湊合著聽吧。”


  “你祖父當年笛子吹的才好呢。”何老娘笑問兒子,“恭兒,你還記得你爹吹笛子不?”


  何恭笑,“吹笛子不記得了,記得爹他老人家會拉胡琴,娘你伴著胡琴唱戲來著。”


  “都是以前的事了。”何老娘道,“以前我也不會唱,誰會唱這個來著,都是你爹教我的。唉,煩的要人命。他胡琴拉的好,還有州府的戲班子找他想他入行的,真是笑話,咱們這樣的人家,怎能去幹那個?你爹偏又喜歡這個,有時礙不過他們央求,就去給他們串個一二場。我都帶著你跟你姐姐一道去,還有免費的戲聽。”


  何恭道,“這個我都不記得了,姐姐是知道的,她以前還跟我講過。”


  “你那會兒還,不記事兒。”何老娘拿過兒子的笛子橫在唇際吹了一段曲子,何子衿叫不出名字,不過隻這一聽也知道比何恭吹的高明多了。


  何子衿連忙給何老娘鼓掌,大聲道,“祖母,你吹的好聽!”她本是想逗何老娘玩兒的,大家開心,可不是要何老娘思念亡夫傷心的。


  人哪,都有短板,譬如何老娘,她就愛聽個奉承話,聽何子衿大聲讚她,何老娘笑,“比你爹是吹的好。”


  何子衿道,“祖母,你再唱段戲給我聽吧?剛剛我沒聽夠!”


  何老娘擱現代也是一票友,十分有表現欲,咳了兩聲,裝作勉強的樣子,“好吧!”接著又唱了一段。


  何子衿問,“祖母,這是唱的啥?我沒聽過哩。”


  何老娘笑話,“你人兒,哪裏聽過戲。”接著又給何子衿解釋了一遍她唱的什麽戲裏的哪一段戲詞裏的是什麽故事。然後,何子衿大力鼓掌再拍馬屁,再要求何老娘唱一段。於是,何老娘又“勉強”的唱了一段……


  於是,一大晚上成了何老娘的專場……


  於是,第二日,何老娘嗓子啞了……


  沈氏張羅著去廚下用飴糖燉梨給婆婆潤嗓子,何恭去平安堂請張大夫來給她娘看嗓子,何老娘無非是用嗓過度,張大夫開了些清涼下火的藥。及張大夫出門時,何子衿跟她爹,“爹,你看我手心,有點兒腫來著,疼。”昨鼓掌過度,想問張大夫要點藥膏抹抹。


  怎奈,她爹半點不同情他,道,“拍馬屁把手拍腫了啊,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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