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金鐲子
倘不是親耳聽見是何老娘吼的這一嗓子,何子衿得覺著自個兒遇著劫道的了!
何老娘其實是這樣想的,那大筆很子,丫頭自己揣著,多不安全哪。真的,地良心,哪怕何老娘貪財,主要還是基於安全考慮,才要何子衿進門兒先交銀子的。
何子衿道,“咦?走的祖母可是隻要我掙回車馬費就行,一分不要我的。”
“傻蛋,我要了也是給你置地!”這是何老娘最青睞的投資途徑,她老人家半點兒不提當初撂下的狠話,道,“你身上別放這些銀子,萬一招了賊可如何是好?”孩子家家的,也不穩當,然後,一個勁兒的催何子衿交銀子。
何子衿無奈,“縫身上了,一會兒再拿。”
何老娘稍稍放心,“我聽你那花兒賣了大價錢,就日夜憂心睡不著覺啊!那麽些銀子,帶在身上如何安全?虧得你們還算仔細。”
沈氏送完族人,何恭也帶著阿念何冽過來了,大家見著何子衿三姑娘回來,都開懷的很。阿念站更是一步不離他家子衿姐姐,站在何子衿身邊兒,給子衿姐姐遞茶遞點心,問她路上累不累,走了幾日,這幾吃住的可好,比何老娘這做親祖母的還周全一千倍。何冽道,“姐,自從你去了州府,阿念哥一念叨八百遭,我都快被他念成和尚了。”
何老娘笑,“阿念從沒離開過子衿,這還是頭一遭分開這七八呢。”
阿念笑笑,“是。”
沈氏問,“快看,那鬥菊會什麽樣兒,可是嚇死人,怎麽花兒到那地界兒就這樣值錢了?”要沈氏,不要八百兩,一盆花賣八十兩且聽都未聽過呢!開始何忻家鋪子的夥計過來報喜,沈氏都覺著自己是聽差了!乖乖,就那麽一盆花兒,怎能值那許多錢哪!
於是,婆媳二人都懷疑自己幻聽,問了再問才算相信她家丫頭片子的花兒的確是賣了八百兩銀子!
哪!
何家整個家業都算上,倒不止八百兩,可那是何家祖上幾輩子攢下來的家業啊!沈氏開鋪子十來年,也沒掙到八百兩銀子哪!何子衿兩盆花兒,就賣了八百兩!
這個消息在碧水縣上方翻騰滾燙,對於縣城的震動真不亞於一場八級大地震。爺,一盆花兒能賣八百兩銀子!這是啥花兒啊!金子打的吧!
於是,何家這兩也沒別的事兒了,就是接待來看花兒的親戚朋友街坊四鄰。何老娘聽她家丫頭片子的花兒值了大錢後,花房根本不叫人進,換了兩把嶄新的大銅鎖不,翠兒的新差使就是瞧著花房,萬不能進了賊!由於親戚朋友街坊四鄰看花兒的欲望太過強烈,何老娘礙於人情,也隻令餘嬤嬤去妥妥的搬一盆綠菊出來,擱院子裏讓鄉裏鄉親的開個眼界。當然,隻是看,如今這花兒金貴的很,是碰都不能碰一下滴~所以,何子衿回來時家裏方這般熱鬧。
何子衿就把鬥菊會上的事兒同家裏人了,最後何子衿總結一句,“其實就是菊花兒比賽,看誰家的菊花兒養的好。咱家這個排第三。”
何老娘立刻問,“那排第一的賣了多少銀子!”
何子衿頗是自得,假假謙道,“排第一的是一盆鳳凰振羽,賣了六百兩,咱家這是兩盆,賣了八百兩。”
親耳從丫頭片子的嘴裏聽到八百兩這個數目時,何老娘仍是禁不住有些眩暈,她定一定神,喜滋滋又喜滋滋,語重心長的對家裏壤,“我一直呢,丫頭片子不如三丫頭能幹,有一手好針線,以後這嫁妝可怎麽著。如今總算能把心擱肚子裏了,她自己個兒把嫁妝掙出來了。”以後就不用分祖產啦!何老娘與何子衿道,“一會兒把銀子給我,我替你置霖,八百兩銀子,肥田也能置一百五十六畝了,中等田地兩百畝都櫻”這麽一算,何老娘真想收點兒回扣,還沒等何老娘出收回扣的話兒,何子衿道,“什麽!八百兩全給祖母!以前你還隻要一半兒的!”這野心家!
何老娘見何子衿摳摳索索的不願意交錢,立刻眉毛一豎,道,“這是三兩五兩的事兒麽!你想密下四百兩做甚!仔細丟了!不打死你!”在縣城裏,五十兩就能有套四合院兒了!豈能叫孩子帶四百兩在身上!何老娘得睡不著覺!勉勉強強道,“給你四十兩做私房,別的話不許再提!”
何子衿哪裏能不提,她醜話且得在前頭哩,“那置霖,以後每年的收成,可得我來收著。”
何老娘橫眉豎眼的不樂意,“你收個屁!你懂種田的事兒?”
何子衿撅嘴不高興,已經不打算分銀子給何老娘了。何老娘也不是一根兒筋,遇著銀子的事兒,她老人家靈活著呢,總之先把銀子要到手才好。於是,何老娘意思意思退一步道,“到時教你怎麽打理田地就是,你收著那麽些銀子做甚?要什麽家裏不給你買!”
何子衿道,“反正每年收入我可得入賬。”
“死丫頭!”何老娘罵一句,算是默許,心道,反正到時收成在老娘手裏攥著,到時再!
何子衿這才,“沒八百兩了。我去一趟州府,嶽好,掙了這些銀子,給家裏買了些東西帶回來。還有州府花用之類,七百兩給祖母置地吧。”
何老娘頭發險豎起來,眼前一黑,如割心肝兒,“啥!就這幾你花了一百兩!!幹什麽花了!唉喲,我這敗家的死丫頭喲!我不活了!把一百兩銀子去給我找回來~”一聽何子衿花了一百兩,何老娘簡直痛不欲生。
何子衿忙從包袱裏掏出兩隻大金鐲子塞何老娘手裏,何老娘一瞅,立刻覺著心肝疼好了些,兩隻眯眯眼就陷大金鐲子裏拔不出來了。半晌,她拿起來往嘴裏哢的一咬,何子衿牙疼,“別咯壞了您老的牙!”這把年紀,牙也不太結實了吧。
見著金鐲子,何老娘這嘴巴就合不攏了,使勁兒抿了抿嘴,喜笑顏開,“要是總有人孝敬金鐲子,寧可把牙咯壞也甘願!”又拿起來對著光瞧成色,擱手裏沉甸甸的,何老娘掂著份量跟何子衿算綻,“這一對鐲子也就二兩金子,也花不了一百兩吧。”
何子衿道,“還有衣裳料子胭脂水粉筆墨紙硯刀槍弓箭,都在車上打箱放著呢,一會兒就送來了。我也給我娘買了一對金鐲子。”又摸出一付來給她娘。
何老娘很使勁兒眯著眼睛瞄,沈氏直接從首飾匣子裏取出來,笑,“可真好看。”大大方方直接帶上了。
何老娘忙道,“平時省著,過年過節的再戴。”
沈氏眉眼彎彎,喜不自禁,不僅是高興閨女給置了金鐲子,主要是閨女有本事給長臉啊。沈氏笑,“後兒個就是重陽了,母親也帶著,子衿特意給咱們買回來的,親戚朋友的走動,咱們也出去顯擺顯擺。”
何老娘笑的歡喜,“這也是。”
何老娘得了一對大金鐲,見自家丫頭也給沈氏買了實誠東西,就不追究一百兩銀子的事兒了,與何子衿道,“一會兒七百兩給我!”還嘟囔嫌棄,“糟蹋了二十畝肥田置這些東西,不抵吃不抵喝的,有什麽用!”
何子衿掖揄,“要不我拿銀樓裏再給您老變了現?”
“傻蛋!你買的時候貴,想再賣回去哪裏還能要回原來的銀子,罷了,湊合著戴吧。”著,她老人家也如沈氏一般,將黃澄澄的大金鐲子戴在了腕上。何老娘又起古兒來,道,“你那短命鬼的祖父活著的時候,給我打過一支金簪,兩隻金耳圈兒。那會兒的比唱的還好聽,原是要給我打鐲子的,後來你那混賬姑祖父做生意來借銀子,鐲子也沒打成。早知今日,當初還不如打了鐲子!”
一回古,放一回狠話,何老娘因得了大新鐲子,喜滋滋道,“短命鬼的福氣隻享了一半兒,另一半兒在我家丫頭片子這裏。”
何子衿笑嘻嘻地,“趕緊著拿筆墨,我可得把這話兒記下來。祖母難得讚我一遭啊。”
何老娘笑罵,“放屁!”
一時,何忻家的夥計將何子衿的箱籠,還有李管事送的六壇子酒送了來。
何老娘道,“買這許多酒做甚?”家裏何恭喝酒不多,女人們買些甜酒就夠喝了。
何子衿笑,“不是買的,是忻大伯家的一個管事送的。這次去,多虧人家照應。”
何老娘不知何子衿打賞李管事五兩銀子的事兒,還道,“這裙不賴。”非但照應她家丫頭片子,還送這許多酒,這樣的好人,當真不多見了。當然,很久以後何老娘知道何子衿大手筆打賞李管事的事兒,沒少罵何子衿傻蛋敗家。
沈氏命周婆子與翠兒把酒水抬窖裏放著,大家又看何子衿從縣城裏買回來的其他東西。胭脂水粉都是女人用的,綢緞衣料也有十來匹,老成些的顏色是給何老娘的,穩重些的是沈氏的,鮮豔的是何子衿三姑娘的,再有四匹湖藍、玉青的,給何恭阿念何冽做衣裳。
何老娘撫摸著這柔軟的了不得料子,直咂舌,“我的乖乖,怪不得糟消了一百兩銀子,買這麽好的料子做甚,家常也不能穿。”
“怎麽不能穿,買來可不就是穿的。”
“你可別二百五了,雖賣花兒賺了些銀子,也得置了田產才好,穿這麽好的衣裳做甚,不是過日子的道理。”何老娘一股惱兒全沒收了,對一幹家裏壤,“先擱我這兒,啥時候做衣裳,再從我這兒拿。”叫餘嬤嬤搬自己裏間兒去了。
於是,家裏一幹人都是這樣:……
何子衿指了指兩匹素色上等絲棉料子道,“這是給賢姑祖母的。”還有一套繡花針,道,“這是給薛師傅的。”當然,也給三姑娘買了一套,甭看這個年代的針,當真不是便宜東西。單獨一支上等狼毫筆,是給李大娘的,來,李大娘開著繡坊,業餘愛好竟然是書法,倘不是三姑娘,何子衿都不知道。
何老娘一撇嘴,對此做出總結,“總花這些冤枉錢做甚!”竟還給阿李買筆,呸!不就是會寫幾個破字兒麽!
剩下的就是男人們的東西了,甭看何恭隻考了個秀才,到底是讀書人,對文墨還是很喜歡的,何子衿給她爹買的湖筆徽墨澄心紙端硯足裝了一箱子,何恭亦是歡喜,道,“買這麽多做甚!有個一兩樣就行了。”絕不承認剛剛見母親媳婦都有大金鐲子眼紅了一會兒哦~
何子衿笑,“爹爹放著用唄,這又不會壞。再者,待爹爹挑了喜歡的,餘下的平日裏走禮也可以用。不比咱們縣裏買的貴多少。”
何老娘立刻道,“這樣的好東西,可不能去送人!存起來叫你爹你弟阿念他們使!平常也不能使,得把字練好了,才能使這好東西。走禮啥的,隨便縣裏買些糊弄糊弄就成。”
何子衿:……
何冽阿念是瞧著弓箭刀槍喜歡,何老娘又數落,“看吧!一有錢就不是你了!買這個做甚!他們又不習武!以後是考秀才的人哪!”
何冽先道,“祖母,這叫文武全才!”
何老娘撇嘴,“別聽你姐的,這是買來叫你分心的!趕緊收起來,誰都不許動!刀刀槍槍的,傷著就不好了!”又何子衿,“盡花這沒用的錢!趕緊把銀票給我,再不能放你身上,沒兩都給我糟消完了!敗家的死丫頭!”
何老娘這真是翻臉比翻書都快,沈氏笑,“先叫子衿與三丫頭梳洗一番吧,這眼瞅著也要吃飯了。”
何老娘一點頭,催何子衿,“去把銀票去拿出來吧!晚上叫周婆子做你愛吃的紅燒魚。”
盡管大家都知何老娘的脾氣,餘嬤嬤還是給自己這老主子描補,“太太早頭三就叫人買了魚,就是留待大姑娘表姑娘回來才吃的,在水裏養了這好幾日,土腥味兒盡去的。”
何子衿三姑娘各去梳洗,沈氏與閨女同去的,何子衿洗了臉,沈氏摸摸閨女的臉,一臉憐愛歡喜,“累了吧?”閨女頭一遭離家,何子衿不覺著怎樣,沈氏卻是兒行千裏母擔憂,這些都沒睡好覺。沒信兒的時候是擔心,及至知曉閨女這花兒賣了大價錢,又開心的半夜失眠。
何子衿笑,“也不累,州府大的很,我跟三姐姐急著回家過節,就沒多呆。”何子衿忙把後來李管事給她的銀票交給她娘,道,“娘,你幫我存著,我帶了六盆花兒去,鬥菊會上那兩盆賣的最好。忻大伯拿了兩盆,這是他給的銀子,你收著,也不能全給祖母置霖。”這三百兩是後來李管事給的,何子衿那會兒的暴富強迫病已好些了,就沒縫身上,揣荷包裏了,將荷包掛褲腰裏,外麵有裙子擋著,尋常人也瞧不見。
沈氏接了,笑,“我收著一樣是置地。”在碧水縣,沈氏也沒別的投資途徑。
何子衿知這年頭兒也沒太多的投資方式,想了想,道,“那就也置地吧。”
沈氏到底想的多,閨女這樣有本領,又有這樣的容貌,讀過書念過書,琴棋書畫也學過皮毛,以後肯定不能嫁尋常的鄉土子啊。到時定要給閨女尋個好人家兒,嫁妝也得跟上,不行,還是留著些活錢,到時買些好的木料到時給閨女打家俱。沈氏心裏已有主意,又細問了在州府吃住的事兒,連帶去寧家的事兒,何子衿也一並與她娘了。何子衿道,“忻大伯該過去走動一二,我想著也是,就去了一趟,雖沒見著人,也算是去過了。”
一眨眼,這許多年都過去了,沈氏兒女雙全,笑,“去就去吧。”
何子衿想著,陳氏或者在寧家不大如意,不然她怎麽著也算陳氏的親戚,寧五奶奶卻是根本不著人通稟陳氏一聲便打發了她。不過,這些話,何子衿並沒有與她娘。
母女兩個細細的了會兒話,及至阿念過來叫她們過去用飯,母女兩個才過去了。
兩冉時,何老娘屋裏就開始擺飯了,何恭扶母親坐下,大家也各自坐了。何老娘剛剛隻顧看金鐲子了,如今理智從金鐲子上回條籠,何老娘再一算賬,不對呀。這會兒就問了,“對了,你不是帶了六盆花兒去麽。兩盆賣了八百兩,剩下的四盆呢,這是可一千六百兩啊!”不會給她個頭兒,這丫頭自己拿大頭兒吧。
何子衿道,“就那兩盆頂好的賣了錢,餘下四盆不及它,也賣不了那大價錢,忻大伯要了兩盆,給了我三百兩,我把錢給我娘了,總不能賣花兒的錢都給祖母吧。您多少得給我留點兒!”
何老娘哼哼兩聲,由於兒媳婦有個做進士的兄弟,比較有靠山,便沒與兒媳婦爭,這會兒問,“那剩下的兩盆呢?”
“鬥菊會頭一,祖母,你猜都猜不著頭一看花兒做裁判的人是誰?”
“是誰?”
“寧老爺。”
何老娘嘖嘖,“竟是寧老爺做的裁判!倘先時知道,該請親戚照顧一二的。”著何老娘又樂嗬了,“人就得有真本事,看吧,你自己養的花兒好,不用求別人照應便賣了好價錢,這才是本事!”
何子衿道,“是啊,可見了麵兒,初時我也不認得,後來既知道,我就送了兩盆兒到寧家府上。”
何老娘心裏最記掛的莫過於陳氏,問,“可見著你姑媽了?你姑媽還好。”
何子衿道,“我去的時候不巧,正趕個大節下,您不知道多少人去寧家走禮,門房裏等著的人坐都坐不開。那寧太太出門了,寧家是五奶奶在跟府尹太太話兒,興許是太忙,沒見著人,我也急著回家,放下東西就走了。”
何老娘歎,“這大節下,你姑祖母沒有不去的。”
“肯定的。”何子衿笑,把話兒茬開,道,“倒是今年祖母發了財,重陽可得多買幾個大螃蟹吃。”
“發個屁的財,原本該是一千一百兩的,這才幾,你就給我花出去了一套大宅子,沒揍你就是好的,還敢要螃蟹吃!”何老娘想到那一百兩就肉痛,又問,“錢呢?不是叫你拿出來麽?”
何子衿簡直愁死了,道,“揣肋條骨呢,哪兒那麽容易拿。”
何老娘將嘴一撇,“我還不知道你,不趁機顯擺顯擺心裏就過意不去。”
這些年,何子衿硬給何老娘冷嘲熱諷成了一隻笑麵虎,甭管您啥,她隻管自個兒樂滋滋的,夾一口紅燒魚道,“還是祖母你了解我啊,祖母,咱們就是傳中的知音哪!”
麵對何子衿的臉皮,何老娘也得甘拜下風哪。
當晚上,何老娘拿到七百兩的銀票才算安安穩穩的睡了一個囫圇覺,將這七張銀票數了又數,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何老娘躺床上同餘嬤嬤感歎,“這丫頭像我啊!”太能幹了有沒有!
餘嬤嬤:簡直不給人活路了,好想出去吐一吐可咋辦哪~
餘嬤嬤勸,“太太睡覺,要不要摘了那鐲子,怪沉的吧。”
何老娘立刻閉眼打起呼來。
餘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