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帝都行之三五
瑞哥傾心的這位梅姑娘吧,何子衿也隻見過一回,那是何子衿跟著她娘去梅家拜訪的時候,見了一回,也隻這一回。記得就是個有些羞羞怯怯的姑娘,之後,何子衿也去過梅家幾次,就再未見過這位梅姑娘了。但,瑞哥每次發了俸銀,都會給這位梅姑娘買些胭脂水粉釵簪花環之類的東西,何子衿也是聽阿玄過的。
甚至,瑞哥很早就開始攢倆人成親的銀子了。
瑞哥為這事兒還跟人換班回來兩日,這事兒,瑞哥沒叫沈老太太知道,他連江氏也沒,覺著這樣的私密事兒,鬧大了對人家姑娘名聲不好。瑞哥是托的何子衿,瑞哥道,“子衿妹妹,你幫我跟阿竹問問,她是不是有什麽難處?是不是她家裏逼她了?倘她有難處,隻管跟我。”
何子衿一口應承下來,道,“瑞哥放心吧,我一準兒幫你問清楚。”
瑞哥先謝何子衿,然後就坐家裏眼巴巴等消息了,因為等的心神不寧,瑞哥去柴房,把兩家的柴禾都劈了個精光,你把兩家廚房的廚娘高心,滿嘴的對瑞哥讚個不停。
何子衿尋個由頭去了梅家,其實,她不怎麽讚同這樣自由戀愛的事兒,雖然她跟阿念也算自由戀愛吧。但,何子衿總覺著,那位梅詠竹姑娘怪怪的。她爹她娘也是自由戀愛,聽,她爹瞧中她娘的時候,那是時不時的尋個由頭就要去沈素同窗家拜訪的,何老娘雖是個厲害的,卻當真不是心腸複雜的人,故此,見兒子要去同窗家,雖然遠些吧,她老人家也沒留意,結果,她爹她娘就偷偷看對了眼,然後,她爹就跟家裏商量著提親的事了。瑞哥這個,也是倆人看對了眼,瑞哥是個實誠人,早有提親的心,這位梅詠竹姑娘卻幾次推托,是一旦瑞哥開口,倘她家回絕,便沒了回旋的餘地。
這種法,有理也有理,沒理也沒理。
想當初她爹她娘那會兒,她娘就是鄉下一土妞,她爹勉強算是縣城地主,當時人人都她娘是高攀,反正高不高攀吧,她爹要商量提親的事兒,她娘可沒拒絕。她娘後來與她的話是,“男人要是真心,倘雙方有意,必然先提迎娶之事。倘半句不提親事,那必不是真心的。”
到瑞哥和梅詠竹姑娘這裏,瑞哥現下也是良民,正經禁衛軍的差使,當然,瑞哥不是官兒,現在勉強做了個什長,沒品級的那種。梅姑娘這個出身呢,梅家算是書香門第,但,梅姑娘的父親隻是庶出,梅姑娘自己也是庶出,所以,梅姑娘在梅家,是庶出的庶出。所以,甭怪何子衿話難聽,這位詠竹姑娘通身最值錢的,也就是個姓兒了
。可外人不知道,整個胡同誰不知道梅家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呢?先前出嫁的那位梅姑娘曬的那幾件嫁妝,來真是有裏沒有麵兒,遠不如何子衿當日陪嫁豐厚。那還是嫡支庶出,到梅詠竹這庶支庶出,就不知如何了?
所以,何子衿還真沒覺著瑞哥哪裏配不得這位梅姑娘的。
何況,瑞哥又不是自己去提親事,瑞哥提親,必會請沈素出麵的。
何子衿因是已婚的婦人了,帶著丫環出門也沒什麽,她到了梅家,就是代家裏來恭喜梅姑娘的,梅老太太笑嗬嗬地,“到時詠竹定親,江太太叫著你娘你祖母都過來吃酒。”何子衿自從嫁了阿念,在外頭便是人稱江太太了。
何子衿笑道,“那是一定的,不請我,我都得來。我聽到這大喜事兒就在家坐不住,非得過來賀一賀您老人家呢。”
梅老太太正是人逢喜事之時,笑嗬嗬地最愛聽人巧話。何子衿有意奉承她,她自然高興。何子衿問,“就是不知道詠竹姑娘定的是哪家?”
梅老太太道,“是承恩公府胡家。”
何子衿“唉喲”一聲,笑道,“這可是極好的親事,胡家,可不就是太皇太後她老人家的娘家嗎?唉喲,這們的好人家,連我們這剛到帝都沒多會兒的都聽過呢。真是一等一的好人家,再顯赫不過的。”然後又問是胡家哪房公子,何子衿聽聞是胡家長房一位孫輩的公子,嫡庶便沒有再問,梅家素重嫡庶,倘是嫡出的公子,簡直不必何子衿問都會的,如今梅家不提嫡庶,想來是位庶出的。
何子衿笑道,“不知可定了日子?”
梅老太太笑,“定了,這月十八下聘,下月過門兒。”
“唉喲,這可實在太快了。”
梅老太太道,“江太太有所不知,這守了一年的國孝,多少親事都耽擱了,眼下出門兒,都是吹吹打打辦親事的。”
“這倒也是。前兒我出門,連遇著三撥成親的,排場還者不。”
在梅家老太太屋裏會兒話,何子衿想去見見梅姑娘,梅老太太便讓丫環帶著何子衿去了。
之後的事,根本不必何子衿主動開口,何子衿也沒主動開口的意思,梅詠竹就令丫環拿兩盤果子帶著屋裏其他丫環婆子出去吃果子喝花了。梅詠竹對著何子衿就落下淚來,露出那幅羞羞怯怯的模樣,抽咽了一段時間,見何子衿隻吃茶不話,梅姑娘就自發的將眼淚收了收,哽咽道,“是瑞哥哥托何姐姐過來的吧?”
何子衿點頭。
梅姑娘那眼淚,刷的來鄰二撥,這要是瑞哥瞧了,必然是望之肝腸寸斷啊。可惜,何子衿不是瑞哥,她上輩子雖沒什麽大見識,也是見過白蓮綠茶什麽的。梅姑娘把眼睛都哭紅了,何子衿茶也喝的差不離了,就好整以暇的看著梅姑娘哭。梅姑娘一麵拭淚一麵泣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有什麽法子。隻得請何姐姐同瑞哥一聲,隻當是我負了他吧。”
何子衿問,“當初瑞哥送你的東西呢?”
梅姑娘連忙從梳妝台的抽屜裏取出個漆紅的匣子,何子衿打開來,見有兩支銀釵,一對絹花、帕子、玉環之物,何子衿見梅姑娘拿的痛快,且都是收好聊。不知人家是早整理出來就等著還給瑞哥呢,還是從來就將瑞哥送的東西單獨存放呢
。
“就這些?”何子衿問,“記得還有一支雀鳥垂珠步搖吧。”那是瑞哥在軍中大比時得了個人優勝,軍中大人賞了兩錠銀子,瑞哥連忙去打了一支步搖金釵送給梅姑娘的。
梅姑娘嚶嚶相求,“何姐姐,讓我留些念想,好不好?”
“不好,趕緊把釵還我!不然我就把這事抖出去!到時別胡家,看帝都城可還有人要你!”一句話把梅姑娘嚇得不輕,何子衿也是心下來火,不然她不會用名聲威脅一個姑娘。實在是叫人火大,就這姓梅的這點兒心思,也就糊弄糊弄瑞哥那樣心實的人。還留些念想,一盒子的的東西,你怎麽不留個絹花帕子,怎麽就要留那最值錢的赤金雀鳥垂珠步搖?何子衿冷聲問,“你既是自己留著,立刻交出來!”
梅姑娘繼續嚶嚶嚶,又改口自己丟了,何子衿冷笑,“是你自己丟了,還是給什麽人做了定情信物,你自己知道?”
何子衿也就隨口一,不想梅姑娘臉都白了,梅姑娘輕咬唇瓣,顯然也知道了何子衿的難纏,她道,“何姐姐,我想與瑞哥哥親自。”
“親自什麽,你身不由己,心裏還記掛著瑞哥?別叫我惡心。你這庶出的庶出,我就不信這親事是你家裏幫你張羅的,你用了什麽手段,我不必想也知道!見瑞哥?見他作甚!是看他心軟不必你還那金步搖,還是想了結你們以前的事兒?把你那些頭發指甲帕子肚兜的都要回來?你這樣的人,我還真不敢給你。你要你好富賤貧,巴高向上,這也算光明正大的無恥,我也就算了。偏你一麵做深情,一麵去勾搭別的男人!自己還要弄個冰清玉潔的嘴臉,真叫我惡心!”何子衿鄙夷道,“我又不是男人,少給我來這一套!”你要自由戀愛,你就戀愛。可這騎驢找馬的事兒,馬你是找著了,這驢也不能扔就扔吧!
梅姑娘唇瓣抖若篩糠,好半,才雙手緊緊絞著帕子,垂眼那雙沾染了濕意的眼睛問,“那姐姐打算如何?”
“你問我,我還問你呢?”
梅姑娘道,“那支步搖,的確是丟了。可那步搖,攏共也沒有二兩重,便是打成首飾,也不過三十兩銀子,我給姐姐五十兩,還得勞姐姐把我放在瑞哥哥那裏的東西拿回來。”
“我不是你姐,也沒義務幫你去拿東西!還有,我要三百兩!”何子衿也是獅子大開口。
梅姑娘臉都青了,咬牙道,“我哪裏有這許多銀子!”
“有沒有,是你的事,我現等,你要是拿不出來,就等著給我瑞哥做丫頭做妾吧,胡奶奶什麽的,你是不要想了!”何子衿還不知道梅家麽,各房都是有機會就往自己屋裏劃落銀子的主兒,這梅姑娘的娘也是他爹的一愛妾,手裏段少不得東西的。就是這姓梅的,當初把瑞哥哄得團團轉,那樣貴重的金步搖都給她打。今有了別個冤大頭,何子衿不信她拿不出三百銀子!
梅姑娘道,“那我要姐姐給我立個字據!”
“我不會給你寫這個字據,你既不願,我走就是,但你記著,那步搖的事,不算完!”何子衿起身要走,梅姑娘連忙一把拉住她,轉身跪在何子衿麵前,道,“姐姐也替我想想,您這今兒三百,明兒二百的,叫我怎麽活?”
何子衿笑笑,“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還真想不到,那咱們就今兒三百明兒二百,直到你嫁去做胡奶奶,如何?”
梅姑娘臉色慘然,何子衿冷笑不語
。真個賤人以為世上就都是賤人了!
梅姑娘連忙道,“我自知姐姐不是這樣的人。”
“那你還等什麽?我沒這麽多功夫跟你耽擱。”
梅姑娘估計智商都用在勾引男人上頭了,被何子衿威脅著,她出去一會兒,還真捧了個描金的紅漆匣子過來,裏頭便是三百兩。梅姑娘放在銀匣子上的手都是抖的,可見其心疼,梅姑娘淡淡道,“何姐姐的,我都做到了。如果以後有什麽事,我也是要找何姐姐話的?”
何子衿嘖嘖,“真是蠢啊,如果是我,怎麽能在有把柄在人家手裏時還威脅的話?”她起身道,“罷了,你這般記恨,你這銀子,我還真不敢收。”
何子衿要走,梅姑娘這種妄想症嚴重患者還真不敢讓何子衿走,連忙又拉住她賠不是好話,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的把銀子捧給了她。何子衿帶著銀子,帶著丸子就告辭了,梅姑娘真是咬碎一口銀牙也別無他法。
何子衿一回家,從裏頭取出個五兩一錠的銀子給四喜,叫他去梅家打聽梅詠竹親事的事兒,梅詠竹這親事怎麽來的,梅老太太不見得清楚,興許這位老太太還以為是她家姑娘德容言工兼備,讓胡家公主相中了呢。但,這些事,瞞上不瞞下,下麵人總會知道的。
何子衿回家就把事同瑞哥了,還把梅姑娘那種種惡心之處,與瑞哥學了個十成十,何子衿道,“這賤人,見我就眼淚汪汪的自己不得已,你送她那釵,她一準兒的是給了別人,要不,也不能那般心虛。我不過詐她一詐,她臉白的跟紙似的。”
瑞哥現下臉也白的跟紙一般,打擊實在太大,年輕人有些承受不住。何子衿勸他,“瑞哥,你還年輕,所以覺著,就跟塌了似的。等以後你成親生子,兒孫滿堂,哪記得這賤人姓誰名誰呢。隻會想,唉喲,年輕時就是單純啊。”
瑞哥給比自己的何子衿安慰“年輕”,再愁悶也不禁笑了下,歎道,“終是我配不上她。”
“你怎麽配不上她了?你喜歡誰就是一心一意,待誰好也是一心一意,真心相待!現有正經差使,以後也不是亂來的人,你這樣的品性,誰嫁你都是福氣。”何子衿正色道,“要富貴,我家,我舅舅家,還有瑞哥你、阿念、阿仁哥,咱們都是寒門出身。就是阿文哥,胡家在咱們縣倒是大戶,可你看阿文哥,成親也就那點兒東西。日子還不得這麽一步一步過。瑞哥你擅武事,眼下你可能覺著不若做文事的有出息,但自來封侯賜爵者,都是武人。”
瑞哥知道何子衿是在安慰他,心裏卻也好受不少,因為何子衿接下來道,“就是瑞哥的那個忠勇伯,不也是貧寒出身麽。”
瑞哥想想自己的大上司忠勇伯,的確也是平民出身,因功封伯。瑞哥道,“我怎麽敢同伯爺相比?”
“縱一時不能比,但,道酬勤,隻要瑞哥用心,總有出頭一日。”何子衿道,“咱們又不是想做多大的官兒,也不是一定要如何富貴,咱們想的就是盡自己所能,過好自己的日子罷了。”
四喜過了中午才回來,事情也打聽清楚了,同瑞哥道,“那個詠竹姑娘是去歲冬去廟裏燒香時與胡家公子遇到的,是詠竹姑娘賞梅花兒時,險跌落湖中去,被胡公主救了。後來,那胡公子便與梅家五房的三爺認識了,這位三爺是梅姑娘的同胞哥哥,梅家廝,後來梅三爺帶著梅姑娘出去好幾回,是去廟裏,可有梅三爺身邊兒廝見著,隻要梅姑娘去,胡公子必也去的。他倆的事兒,不是一了。”
瑞哥又受了一重打擊
。
四喜把剩下的銀子還回來,是請梅家廝吃酒也隻用了二兩銀子,瑞哥道,“你收著吧,以後攢著娶媳婦使。”瑞哥走身要去療傷。
何子衿把他那些銀子與東西都還給瑞哥,瑞哥沒精打采的,“子衿妹妹,你收著吧。”
何子衿道,“瑞哥,你留些神,那賤人必要再找你,要她那些東西呢。”
瑞哥心灰意冷,“她要,給她就是。”自己走了。
何子衿同阿念了這事,阿念道,“這事兒發生在前,總比發生在後的好。”
何子衿道,“是啊,你不曉得那賤人,當真可恨。瑞哥給她的金步搖,竟拿去與人做了定情信物。”
阿念也深覺梅氏女欺人太甚。
第二日,梅詠竹托人送信,想與瑞哥一見。
瑞哥也不是個傻的,要是個傻的,沈素不可能把他弄到禁衛軍去。瑞哥以前雖是沈素買來的,自己卻是個有心人,前些年就跟著沈素學認字,後來還跟沈素念過兩本兵書,兵書念沒念通不曉得,但瑞哥自己上進,沈素才會幫他謀個前程。梅詠竹要同瑞哥見麵,瑞哥也不傻乎乎的悶頭去與她相見,而是過來跟何子衿和阿念商量。阿念道,“這樣的女人,還與她見什麽。她見瑞哥,不過是想要回她那些東西罷了。瑞哥要是不想見她,把東西給子衿姐姐,還她就是。”
瑞哥不想與梅詠竹多糾纏,隻是,實誠饒感情一樣是實誠的。瑞哥還是見了梅詠竹一麵,荷包頭發帕子書信什麽的,因是心愛之人所贈,瑞哥也都好生收著呢。
如阿念所,這女人不過是來要東西的。
瑞哥當真是磊落人,梅詠竹要,瑞哥便都還給了梅詠竹。
梅詠竹檢查了東西數目,終於放下心來,想到先時與瑞哥哥的情義,不禁眼圈兒一紅,斂衽一禮,盈盈拜倒,那一身素紗長裙拖到地麵,很有些柔柔弱弱,我見猶憐之態,仍是那幅羞羞怯怯的臉孔,柔聲道,“以往都是我錯了,瑞哥哥你不記前事,都是我無福。托何姐姐帶給瑞哥哥的銀子,瑞哥哥或置地或買宅,以後娶一房賢妻,就忘了竹兒吧。”因何子衿昨日警告過她,梅詠竹沒敢再那種情非得已的話!
梅詠竹與瑞哥見麵是在何子衿院裏,何子衿就坐外屋聽著呢,但,聽這話,也是險沒將隔夜飯吐出來。竹兒什麽的,她能瑞哥的審美太奇葩了吧。
梅詠竹把自己那些東西收回來,第二月就歡歡喜喜的奔向了新的人生。
何沈兩家知道梅詠竹嫁與別饒事也隻是一歎,何子衿悄悄同沈氏了梅詠竹這事兒,沈氏與阿念觀點一樣,道,“世上忘恩負義的多了,這樣的女孩子,瑞沒娶,是瑞的福氣。”
瑞哥了無牽掛,繼續在禁衛軍中效力,倒是沒了梅詠竹這牽掛,瑞哥在軍中當差用心,很有些嶽的得了忠勇伯青眼,被忠勇伯提拔做了親衛。
職位未升反降,因為瑞哥原是什長,今做了忠勇伯親衛,就是尋常親兵了。
但,用沈素的話,在忠勇伯身邊做親衛,就是給個百戶都不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