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北昌行之十六
何子衿跟著阿念來北昌府,也不完全是為了回娘家看看與同阿念去請羅先生的事,何子衿與阿念一並過來,也是為了幫著應酬一二。
她當然不是幫著阿念去交糧稅啥的,身為沙河縣的縣尊太太,何子衿此次與阿念來北昌府,阿念要拜見上峰,何子衿就要一並給上峰太太問安。
阿念先是給頂頭上峰北昌府知府張知府遞了請安的帖子,張知府見不見的,阿念這帖子也得按規矩上。大約是北昌府是餘巡撫當家的緣故,張知府是眾所周知的老好人,故而,知府府上很快給了回音,阿念第二日便帶著子衿姐姐過去了。
沈氏先時都能去張家吃酒,可見與張家還算相熟,何子衿奉上禮物,張太太命丫環收了,笑道,“以前常聽你母親提起你,我就想見一見,原想著你母親就是難得一見的出挑人,你就得再加個‘更’字了。”
何子衿笑道,“您過獎了。我年歲,見識淺,家裏母親知道我今日過來給您請安,千萬叮囑我好生受些您的熏陶,也是我的福分了。”
張太太令何子衿坐下話,張大奶奶與沈氏相熟,她原就在婆婆身邊服侍,這會兒剛有了身子,見著何子衿難免打聽一回何子衿家龍鳳胎的事兒。何子衿笑,“他們還,怕路上不安穩,就沒帶他們出門兒。淘氣的很,總是打架。”
張大奶奶聽得有趣,“這麽還打架?”
“每打。”何子衿起寶貝們的趣事,張大奶奶正是懷孕的時候,自然愛聽。一時,氣氛極是融洽,張太太還留了何子衿用午飯,阿念那裏也沒什麽不順利的,張知府見阿念按時按量按質的將夏糧收了上來,很是勉勵了阿念一回,又問起前任許縣尊被刺的案子。
收夏糧的事,阿念做的不錯,但許縣尊的案子遲遲沒有進展,阿念就得自陳無能了。張知府溫聲道,“你剛就任,這件事還需多用心方好。”
阿念連忙正色應道,“沙河縣人力有限,還望大人指點一二。”
張知府道,“許縣尊乃朝廷命官,他的事已經刑部,必得一公道方可。”
阿念見張知府並沒有派冉沙河縣的意思,麵上並無二色,隻是愈發恭敬感激,張知府見阿念知自己情,雖不曉得這子是不是裝出來的,但阿念的表現很明顯令張知府高興,得知裏頭老妻留江太太用飯,張知府索性也留阿念用了一餐。
阿念自知府府出來都有些受寵若驚,他就任沙河知縣時已拜見過一次張知府,這是二見,相較於初見,此次張知府待他格外親切是真的,待回家後,阿念難免同子衿姐姐了一番張知府的親切指點。何子衿道,“娘同張大奶奶關係不錯,或是因這個,或是朝雲師傅的原因。”
阿念一樂,“倘是朝雲師傅之故,咱們跟著朝雲師傅,委實沾光不少
。”
何子衿與阿念都不是那種沾光還要矯情的性子,何子衿也不覺著是自己娘的麵子所致,她想到朝雲師傅不過在北昌府停留一日,不想張知府竟能知曉,不禁道,“可見官場消息之靈通了。”
二人依規矩去巡撫府請安亦是極為順遂,餘巡撫的妻子餘太太謝氏是帝都謝皇後嫌親的姑祖母,一則因餘巡撫的官位本就是北昌府文官之首,二則餘太太與謝皇後委實是嫡係血親,所以,餘太太於整個北昌府女眷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便是紀大將軍的夫人江氏,誥命品階雖較餘太太的高些,也要稱餘太太一聲老姐姐的。
何子衿是見過帝都謝皇後的,雖彼時謝皇後還是太子妃之位,但也是見過的。餘太太與謝皇後為嫡親姑侄祖孫,隻是,讓何子衿,餘太太與謝皇後的相貌卻並不相似,謝皇後是那種冷豔霸道的麵相,而餘太太或因年歲之故,餘太太相貌偏於慈和柔婉,且餘太太起話來亦直接而親切,先收了何子衿送上的禮單,之後便道,“先時你們來北昌府,偏生我們老爺就是那迂腐的性子,因方先生不欲人知,他竟不與我一聲。哎,這男人就是腦子直,不懂得拐個彎兒。官場上的事不論,我也不懂那些,可來,我娘家與方先生是正經姻親,方先生不喜人打擾,咱們不去打擾就是,隻是,方先生雖較我年輕些,畢竟也是有了年歲,又是初來北昌府,北昌府氣侯飲食與帝都大不相同,就是我初來這裏,也頗多不適,何況方先生這樣的人呢。我頗是擔憂,知你是個周全人,還是得問你一句,方先生在沙河縣可好?”
何子衿倒不料這位巡撫太太這般直接,不過,想一想,依巡撫太太的身份地位,問她些事,直接問也沒什麽不好。何子衿便正色答了,“先生一切都好,先時住在山間別院,我看這北昌府要較帝都冷上許多,山上較山下更冷,況山間多野獸,就勸先生搬到了山下居住。今先生一切安好。”
餘太太鬆了口氣,笑道,“那就好。”看何子衿的眼神愈發慈和了,又道,“你是方先生的女弟子,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與方先生有師徒緣法,方先生上了年歲,就得你多照顧著些了。償有什麽不便夷,隻管打發人來告訴我,萬不要委屈到方先生才好。”
何子衿連忙應是。
餘太太笑,“我這也是關心則亂,你莫要緊張。自陛下登基,我還沒回過帝都呢。”
何子衿露出些放鬆的神色,笑道,“我們今春自帝都過來,帝都的事,我也隻懂些柴米油鹽,不過,也知道經下秉政清明,皇後娘娘垂範後宮,受人敬仰。”
餘太太微笑頜首,這話,餘太太是信的,並不認為就是何子衿虛辭奉常倘不是謝皇後於昭明帝麵前得上話,方昭雲焉何能至北昌府呢。餘太太娘家姓謝,自然是盼著謝皇後好的,聽何子衿這話就很是高興,笑道,“皇後娘娘自來最重規矩,以前我回帝都,人們起皇後娘娘,便沒有不敬重的。”
何子衿順著餘太太的話拍遠在帝都謝皇後的馬屁,餘太太見何子衿頸間係一塊七彩瓔珞十分不凡,不由問道,“這就是皇後娘娘賜你的瓔珞麽?”
餘太太此問,倒讓何子衿心中頗是訝異,她不知瓔珞之事是餘太太自沙河縣知曉,還是自帝都的消息中知曉的,容不得多想,她笑意不變,取下瓔珞捧至餘太太麵前,笑道,“那年我初到帝都,先生托我給皇後娘娘帶封信,我那時年紀,既懵懂又莽撞,耽擱了好些日子,才曉得那信是要送給皇後娘娘的。虧得皇後娘娘不怪,還賞了我這塊瓔珞。”
這瓔珞之事,還真不是餘太太自沙河縣知道的,餘太太知道此事,還是先帝在位的時候,先帝立今上為太子,對於當年的太子妃如今的謝皇後頗多踟躕,何子衿就是在那會兒去的帝都
。何子衿自己或者不覺,但當時,她不過一民女竟能直入宣文殿慈恩宮,得了先帝與太皇太後雙重眼緣兒,此事於帝都城是何等震憾。尤其,何子衿與方昭雲的關係不算隱性,彼時便有諸多親貴之家甚至懷疑何子衿身負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使命。此事,餘太太能知道還是托自己娘家的福,具體如何餘太太並不知曉,不過,後來謝皇後順利被冊太子妃入主東宮,之後,先帝賀崩,昭明帝登基,謝皇後順利登上後位。
所以,起碼在餘太太看來,何子衿頗有神秘之處。
餘太太接過何子衿手上瓔珞,細細賞鑒片刻,心下漸漸有數,抬頭看何子衿一眼,方道,“這是先輔聖公主的舊物。”
何子衿嚇一跳,她,她可是完全不知道啊!句實在話,何子衿的出身,她能認得內務府的標記就是長進了。餘太太看何子衿的模樣,遂多了一句,“以往我也不認得,還是我年輕的時候,魏國夫人下嫁我娘家大侄子,魏國夫人是先輔聖公主愛女,陪嫁許多公主府之物,我方認得了。”指給何子衿看,“先輔聖公主最愛梅花,故而,先輔聖舊物多有古篆梅字為記。”
何子衿很為自己的沒見識羞愧,道,“倘不是您教導,我還懵懂著呢。”
餘太太將瓔珞為何子衿重佩頸間,笑道,“這也是皇後娘娘看你好,才賜你此物的。你一向安穩懂事,就是未負皇後娘娘所賜。餘者,不過節。”
何子衿道,“我出身戶之家,除了安安生生的過日子,也不懂別的了。”
“安生二字,就極難得。”
何子衿謙遜一二。
餘太太因及舊事,心情不錯,中午竟也留了何子衿用飯。何子衿也算心知肚明了,想著餘太太定是看在朝雲師傅麵兒上,她也就安心用了。
餘巡撫對阿念的感觀也不差,一則阿念夏糧收的俐落,並未拖拉;二則,阿念在餘巡撫麵前暢談了一番自己對於沙河縣教育事業的看法,餘巡遠頗是心有戚戚道,“非但沙河一縣,就是整個北昌府,較之帝都中原抑或江南富庶之地,學生亦是相差甚遠。”
故而,雖阿念還沒將先許縣尊被刺一案結案,餘巡撫認為,阿念倒也有些才幹了。不過,對於許縣尊被刺一案,餘巡撫還是命阿念盡快抓到凶手,還許縣尊一個公道。
這兩頓飯,阿念與子衿姐姐吃的太太平平,倒是將馬縣丞閻典史一幹人驚的魂飛魄散,實不知這位江縣尊是何等背景了,明明打聽著是一沒爹沒娘嶽家亦不顯赫的貨,可你到底是啥手段竟得巡撫知府二位大人留飯的啊!
此二人覺著,要是查不出江縣尊何等手段通的,他們以後簡直是睡覺都不安穩了!
餘巡撫張知府都表示出了對阿念的另眼相待,阿念的夏糧自然交的痛快,就是各衙門上下打點起來,亦無比順遂,甚至還有阿念去塞紅包,一些機伶人都不大敢收的模樣。阿念並未在這上頭器,朝廷俸祿就那些,都要養家糊口,何必在這上頭吝嗇。俗語還呢,閻王好見,鬼難纏。故而,阿念都讓他們放心收著就是,這些人見阿念如此明曉規矩,並不以身份壓人,待他愈發親近。
連馬閻二人私下探聽阿念往各位上峰那裏走禮之事,都有人悄悄告知了阿念。阿念冷冷一笑,想當初二人弄那樣一份禮單,明顯是想瞧他笑話,如今看他在州府順遂,此二人怕是坐不住了。阿念隻待二人如常,待夏糧之事完結,就先打發二人回沙河縣當差,自己帶著子衿姐姐一路往北靖關請羅大儒先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