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北昌行之九十八
第410章
三姑娘急著給重陽親,也有一個原因就是, 覺著重陽如今越發狡猾。譬如, 就拿請曾外祖母何老娘做顧問一事來, 重陽簡直是一舉多得啊, 既給曾外祖母找到了事業第二春,還能托曾外祖母替他話。原本三姑娘很反對重陽做生意, 但重陽請了何老娘替他情,三姑娘一向很聽這位姑祖母的, 便不大教重陽做生意之事了。當然, 三姑娘自己心裏也明白長子是個啥貨色, 真個讓重陽念書,能要他命。
既念書不成, 三姑娘就想早些給長子門親事,成家立業, 也能穩重一些。
這不, 三姑娘就相中了陸大姑娘。
像三姑娘的, 就喜歡陸大姑娘那一身的書香斯文氣。
再者, 陸太爺翰林致仕, 陸家也是書香門第。倘不是陸三老爺實乃白身,這門親事,三姑娘都不一定能有信心提。畢竟, 自家現在走了商路, 同書香人家, 還是略有不如的。
三姑娘極有意這位陸大姑娘, 這才過來先同何子衿打聽,聽一聽子衿妹妹的意見,見子衿妹妹也陸大姑娘好,三姑娘越發高興,回頭就與丈夫商量起來。來,胡家與陸家的交集還是自阿念“遇刺”時起,阿念“遇刺”,胡文先時不知內情,幾乎每日都守在江家。陸家與江家也一向關係不差,故而,陸家人來江家探望時,也就認識了江家的親戚胡家。
三姑娘與丈夫提及陸家,胡文對陸家的感觀卻不比妻子,胡文道,“我倒是認得他家三老爺,倒是個和氣人,隻是未免太過不通事務。”
“我聽陸家三老爺時常與些北昌府的文人詩文唱和的。”三姑娘道。
“那算什麽啊,不過是會寫幾首詩文而已。倘真有才幹,怎沒像陸太爺那般考取功名?再者,陸家陸太爺自是沒的,陸太爺是翰林,有大學問的人。可陸太爺膝下三子,不過長子中了舉人,外頭捐了個官,如今仍在縣令任上。陸二老爺不過秀才,拿銀子打點了個縣丞的缺。陸三老爺幹脆是白身,我倒不是瞧不起白身,我也沒功名,來還不比陸三老爺會做詩呢。隻是,男子漢大丈夫,便沒功名,也該做些庶務賺銀子養家。可這位陸三老爺,除了聽詩文唱和,就沒再聽他做過什麽俗務了。他家的田莊產業,他都不曉得有多少?要我,陸三老爺忒仙氣兒了些。”甭看胡文沒功名,還做了商賈,他一向瞧不上那些不尚俗務之人,哪怕書香文人亦是如此。胡文喜歡的是江仁阿念這種能養家的,當然,阿念這種既會念書亦會養家的自然最好,如他與江仁,都不大會念書,養家卻也是妥妥的。胡文一向認為,男子漢大丈夫,自當頂立地、頂門立戶!像陸三老爺那樣的成詩文唱和,不尚俗務的,與胡文當真不是同一路人。
三姑娘卻有不同意見,道,“這事兒我也打聽過,聽陸家的產業,一向都是女人打理。現在是陸老太太看著眼,陸三太太管著。正因如此,他家的女孩兒既斯文又能幹呢。咱們又不是有閨女嫁給陸家,咱們這不是想給兒子娶媳婦麽。娶媳婦,自要娶個會理家的,不然,以後重陽掙下家業,遇著個敗家的,有多少夠她敗啊!”
胡文給妻子這麽一,倒也覺有理,反正便是親家,倘性子不相合,倒也不用多來往,隻要女孩子好就成。胡文道,“那我再打聽一下陸家為人。”
“成。”三姑娘笑,“不是我讚陸家大姑娘,連子衿妹妹也陸家姑娘好呢。”
胡文道,“也問問重陽的意思,總要他樂意才好。”
“知道,要是陸家姑娘他再不樂意,就叫他自己找去吧。”三姑娘為這個長子,簡直是操碎了心。因著下頭還有二兒子三兒子也要操心,所以才想著,幹脆先給長子定下親事,以後長子的事就有媳婦來操心了。
胡文對長子的親事自然重視,他雖來北昌府時間較短,但較短的時間內,也將陸家的底摸清楚了。摸了陸家底後,胡文對陸家這親事也感覺不錯了。雖則陸三老爺不大對胡文的性子,但陸太爺是那種令胡文頗為敬佩之人,無他,陸太爺這剛回北昌府,如今北昌府官學增設君子六藝的課程,陸太爺這自朝廷致仕,上了年紀的老翰林都自願免費去北昌府教授書法。
陸太爺這所做所為,令胡文想起自家祖父來。
胡文認為,這等無私之人,其家裏孫女定是不差的。
胡文也對陸家滿了意,想著,先尋個機會同陸三老爺提提這事兒才好。三姑娘道,“你們男人就是粗心,這事兒可不能硬著來。要是直接問了,陸家一口回絕,豈不就沒有回轉的餘地?”
“咱們重陽也不錯,年紀就很知道賺銀子養家。”胡文對長子信心十足。
三姑娘道,“孩子當然是自家的好,我看重陽也好,隻是沒你這樣問的。你想一想,這事兒不同其他,要是生意上的事兒,不成就不成,買賣不成仁義在,誰也不會因著生意不成就翻臉。可這親事,彼此還是先有個默契,倘人陸家不樂意,咱提都不必提,畢竟,一家女百家求,人家閨女出眾,那也不隻咱一家看得到。人不樂意,咱們提傷臉不,兩家麵兒上都不好看。要是他家樂意,咱們再提,豈不皆大歡喜麽。”
“那你怎麽著?總得讓陸家知道咱家的誠心,還有,文人多有些書生氣,咱重陽雖讀書上不大成,可其他上頭,是極好的。這些,可都得讓陸家知道。”胡文做生意多年,對於書香人家也多有了解,再者,胡家自身也是書香之家,胡文很明曉書香人家的一些習性。
“我曉得。”
胡文三姑娘夫妻都相中了陸家這門親事,先是胡文跟嶽叔父何恭商量著,準備通過提學司給北昌府官辦學捐一筆銀子,銀子不多,五百兩,但這種捐助是長期的,每年都有,就用來獎勵課業出眾的學子與家境貧寒且課業不錯的學生。
胡文此舉,很得何恭讚賞。
何恭自然替他張羅。
胡文先捐了銀子,三姑娘這些就時常去何子衿那裏坐坐,她就是不去,何子衿知道三姑娘相中了陸大姑娘,何子衿原也看陸家姑娘不錯,有意無意的,就時常替胡家好話。當然,這也都是實話。尤其胡文捐銀子之後,胡文慈善舉,在官學任書法先生的陸太爺陸老翰林自然也知曉了。陸三太太時常來何子衿這裏話,偶然起此事,何子衿笑,“我那姐姐、姐夫,最是喜歡讀書饒,家裏孩子們都是六歲就念書的。”
陸三太太笑道,“念書好,人多念些書,總是明理的。”
“是啊。姐姐、姐夫與我們不遠千裏的來這北昌府,他家裏太爺也是牽掛的緊,時時在信裏敦促他們得好生教導孩子。”何子衿端起桂圓茶呷一口,“家裏老人,就是牽掛孩子,尤其胡家太爺致仕後,對子孫教育尤其看重。”
陸三太太原隻是隨意與江安人課家長,並不如何將胡家放在眼裏,這也時下書香門第通病,憑你商賈家財萬貫,仍是瞧你不起。但,陸三太太聽到“致仕”二字,想著胡家太爺能用上致仕二字,可見是有官位的。隻是,陸三太太也是書香門第的太太,自不能直接相問,便道,“看胡老爺的年歲,胡家太爺不得致仕前還是我家太爺的同僚呢。”
何子衿見陸三太太打聽起胡太爺官位來,一笑道,“這我就不曉得了,胡太爺是外任官,致仕前是五品知府。回鄉後一手籌辦了我們老家的書院,我們老爺以前就是在胡老山長的書院裏念的書,頗得他老人家指點。”
陸三太太笑,“胡太爺這辦書院的心,倒與我們太爺去府學做先生的心似的。”
“是啊,傳道、授業、解惑,這可是功德啊。”頭一回提及胡家,何子衿隻是略提提,並不再多,以免陸三太太起疑。
但,有何子衿給陸三太太打的這底,陸三太太知道了胡家也這官宦之家出身,這令陸三太太在江家遇到三姑娘時頗多了幾分客氣,並不肯再以對尋常商賈太太的態度對三姑娘。三姑娘也是個會做饒,要知道,陸家一向是女人打理家業,陸三太太不必,自也是個精明的。再加上何子衿,三人起過日子的話來,很是投機。這其間,三姑娘自然也認識了陸家的三位姑娘,便時不時的遇她們一些姑娘家用得著的繡品,既精致也不顯眼的那種,帕子啊扇子啊啥的。與陸三太太熟悉後,三姑娘家裏有兒子要娶媳婦,陸三太太家的大姑娘也到了親的年紀,彼此自然有許多共同話題,三姑娘就了,“要我,隻要孩子好,我就願意。我家,不算什麽大戶人家,家裏人口也簡單。就是我們夫妻,下頭他們三兄弟。我們家,別的不敢比別人家好,隻一樣,我是過慣了日子的,以後也隻願兒子媳婦倆人一心一意的過日子,譬如大戶人家那些妾啊通房啊什麽的,我家再沒有的,我也不能容那個。”
陸三太太家裏是有兩個通房的,聽三姑娘這話,有些不是滋味兒,又有些羨慕,她到底不是個狹隘的性子,笑道,“那做你家媳婦可是有福了。”又打趣一句,“如胡老爺江老爺這般一心一意的,能有幾個?你啊,有福。”
三姑娘道,“我們戶人家,可不都是這般過日子麽。”
陸三太太笑,“你家還算戶人家,真不叫戶人家活了。”
“哪裏就不是戶人家了。”三姑娘笑道,“家族再大,人再多,到底還是一家子最親,一家子把日子過好了,我也就知足了。”
陸三太太深覺三姑娘是個明白人。
這樣的明白人,即便是商賈家的太太,陸三太太也願意多與之來往的。何況,胡文手裏的軍糧的生意,三姑娘與陸三太太交好,幹脆就讓陸三太太把每年田莊裏的出產,除了家裏吃用的,餘者就都賣作軍糧,豈不便宜!
如此,兩家越發親近。
不過,三姑娘也不是沒有競爭對手,她就發現,陸老太太的娘家侄媳婦高太太也時常來陸家走動,其目的,大概是與她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