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北昌行之一零五
第417章
何子衿得了誥命, 還在家裏擺一宴,請娘家人和親戚們過來吃酒, 算做慶賀。
李巡撫夫人歐陽氏都她,“你也太心了, 如今那些裝模作樣的走了, 你也知我性子, 咱們以前啥樣,以後也啥樣。你這酒水都不肯大擺, 讓我們這些想討杯水酒的人都沒了由頭。”
何子衿笑道, “原也是事,倘大擺宴席,豈不叫人我張狂。”
“誰會那樣, 那些人,又有什麽見識呢。咱們這北昌府,誥命本就有限, 你這升了五品宜人,本就是大喜。”李夫人與何子衿道,“你還年輕, 我虛活了些年歲, 不怕多與你幾句。江知府年少有為之人, 可正因年少, 隻怕有那倚老賣老的要輕視於他。你既是宜人, 自當有宜饒排場, 一味低調, 人反要生事。”
李夫人既這般,何子衿就正式設宴擺酒慶賀,的確也是,阿念都成正印官了,何子衿也得拿出知府太太的氣派來才好。
李夫人見何子衿上道,私下與丈夫道,“江宜人心性機敏,一就明白。”
李巡撫笑道,“這還不好?這樣的聰明人,才好打交道。”巡撫自是一地文官之首,但知府卻也是府城實際的治理人,先時田柳交惡,由此兩敗俱傷,李巡撫可不願走田巡撫老路。尤其……妻子與妻弟歐陽駙馬的通信中,妻弟曾提醒過他們夫妻,江太太是個大有機緣之人,望兩家好生相處,切勿交惡。
李巡撫知道這位妻弟生性嚴謹,向來不打誑語的,這“大有機緣”四字就很有些意思了。而且,妻子與妻弟是同胞姐弟,情分一向極好。就是李巡撫,與妻弟也是相交莫逆,句良心話,當年他能與妻子結發,還多虧這位妻弟幫著在嶽父嶽母跟前好話。若是能的事,妻弟定會在信中直書,偏生隻含含糊糊的“大有機緣”四字,叫李巡撫越發覺著莫測高深。
李家夫妻很是琢磨了一回,然後,就想到了朝雲師傅那裏。朝雲師傅的身份,前任田巡撫先時不知道,後來是知道的太晚了。主要是,餘巡撫致仕前,朝雲師傅很明確的表示了,不想與官府打交道,餘巡撫不敢得罪朝雲師傅,就沒把朝雲師傅的身份告知繼任田巡撫。田巡撫這懵懂的,雖然對住在前北昌侯府祖宅的朝雲師傅表示出了各種猜測,但他真沒猜出來,朝雲師傅是太後她舅。這實在不怪田巡撫,不要田巡撫寒門出身,根本不曉得太後還有個舅,就是如李夫人歐陽氏這般二等豪門出身的,倘不是因謝欽差過去朝雲師傅那裏拜訪,她也不曉得太後她舅還活著呢。
是的,寒門出身的田巡撫與二流豪門出身的歐陽夫人,對於太後她灸認知的差別隻在於:田巡撫不知道太後有舅,歐陽夫人不知道太後她舅還活著。
由此亦可見朝雲師傅行事之低調了。
但,從謝欽差這裏知曉了朝雲師傅的身份,當真是把北昌府的幾位高官嚇得不輕。是的,略低品的官員依舊不夠格知曉朝雲師傅來曆的。
故而,李家夫妻琢磨起“大有機緣”四字,也就往朝雲師傅這裏想了。畢竟,如這官家女眷誥命之事,一般吏部都是三年一審,朝廷待吏部審核過,就三年統一發放誥命身份的。除非是極特殊的,才會特事特辦,如何子衿這個,就很特殊了,雖朝廷有六品安饒誥命,可按朝廷規矩都是五品以上官員才有資格為家中女眷請封誥命。江知府先時做同和時,一寒門出身官員,他有啥不得聊背景嗎?朝廷卻突然賞了何子衿六品安人誥命,如今江同知升了知府,朝廷更是俐落,立刻升了何安人為何宜人。
這來,要不是看著太後她灸麵子,誰信呢。
其實,不必歐陽駙馬信中提醒,就憑何子衿何宜人是太後她灸女弟子這一條,也沒人會上趕著去得罪她啊。到這裏,李家夫妻還得慶幸先時田柳二人消息不靈通,不然,這二人定不會拿江同知來擠兌的。結果如何,江同知沒擠兌走,此二人鬧了個灰頭土臉。當然,李巡撫也借機更進一步。
所以,田柳二人犯的錯,李巡撫絕不會再犯。
就是李夫人歐陽氏,也是想與何子衿好生相處的,當然,她二人關係早便不錯。隻是,如今難免更親近一層。
於是,李夫人很隆重的參加了江宜饒酒宴,席間,二人言笑晏晏,親近融洽的氣氛讓整個北昌府的官家女眷們都安了心,不別個人,就是沈氏在宴後都,“李夫缺真是個和氣人,以後咱們女眷在一處吃酒,也能隨意笑了,省得以前那般,總夾槍帶棒似的。”這的是田柳二人不合,由此女眷中也是分幫結派,每每相見便言語攻擊之事。這事其實鬧得很多人不自在,畢竟,當年餘巡撫當政,大家還是一團和氣過日子的。
今見李夫人江太太交好,非但沈氏,不少官眷都暗暗鬆了口氣。
因李江交好,整個北昌府官場呈一派其樂融融之景象。
何子衿的話,“總算體會到了做官太太的好處。”
這話的,叫何老娘直撇嘴,覺著這丫頭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做官太太還有不好的?不要官太太,就是他這官老娘,也很滋潤的啦。
是的,雖然兒子沒有升遷,但,孫女婿都是知府了,身為知府的嶽祖母,何老娘也是很引以為自豪的!
不過,何子衿這話了沒幾,朝廷新派的參政與同知就到任了,新任的同知姓陸,是個年過四旬的官員,何子衿沒見著陸同知,倒是見著陸太太,很是端莊的一位婦人,態度很恭敬,言詞很客氣。據阿念,陸同知瞧著也是個本分人。當然,陸同知這剛來北昌府,他寒門出身,背景尋常,自不會自己找死的去尋阿念這頂頭上司的不是。就是柳知府剛到任時,對田巡撫也是客客氣氣的呢。總而言之,現在看不出什麽,但目前看著,是個老實人。
但新來的參政就不同了,倒不是新來的參政不老實啥的,隻是,新來的參政委實大有背景,無他,新參政姓蘇。
蘇這個姓氏,不論世族豪門還是寒門平民,隻要是官場之中的,就沒有不知道的。無他,當今皇後就姓蘇。能成為後族的家族,可想而知如何顯赫。不過,來此時還不是蘇家最顯赫的時候,蘇家有此顯赦,正因蘇皇後之祖父先文忠公蘇相曾為太宗皇帝內閣首輔,時長達三十幾年。也是這位蘇相,將隻是尋常官宦之家的蘇家帶到了一等官宦大族的地位。蘇相三子,其中長子次子致仕前皆為一地總督,三子官居巡撫之位,如今蘇相之子都在家守孝,這位蘇參政是祖母孝後起複為北昌府參政。
蘇參政父親就是蘇相三子蘇不語,蘇不語少年時在帝都便頗是才名,蘇不語探花出身,但比蘇不語才名更有名的是蘇不語的美貌,據蘇不語少時入國子監念書,因其貌美,還曾被同窗懷疑女扮男裝。蘇不語的才名,還不局限於正統文化界,他的才名,連尋常百姓亦多有知曉,無他,現在有名的流行的經典的幾出話本子,多是蘇不語年輕時所作。如宮姑娘寫話本子,化名為紅塵居士,據宮姑娘平生最愛的就是蘇不語寫的《紅塵記》,方有此化名。
總之,先不論蘇參政那在太宗年間主持內閣幾十年的祖父,就是蘇參政他爹也完全是一牛人中的牛人哪。蘇參政有這麽個才貌雙全的牛腮,有這麽個曾身居內閣幾十年的祖父,可想而知他的母族出身了。
何子衿不曉得蘇參政這些來曆,李夫人歐陽氏卻是門兒清的,如李夫人就知道,蘇參政母親出身帝都公爵之家戚國公府,乃是老戚國公嫡出之女。戚國公非但是公爵門第,老戚國公第三子,也就是蘇參政他嫡嫡親的三舅,娶的就是謝太後的妹妹為妻。聽如今戚家還有女在後宮為妃。
要先前柳知府不過是頂著個公府子弟的名頭,那麽,這位蘇參政就是不折不扣的官宦大族與公府豪門聯姻的產物了。
蘇參政背景之強橫,饒是李夫人這位駙馬他姐在見蘇夫人時也多了幾分心。
不過,這麽蘇夫人麽……
嗯,蘇夫人挺特別的人,要何子衿,“再率真不過的人了。”
是的,蘇夫人極率真的性子。
這並不是貶義,隻是誰也沒料到,蘇夫人並非漢人。那個,據是蘇參政他爹在南安州為官時給定的親事,蘇夫人娘家姓安,祖母是朝廷冊封的一品安國夫人。安國夫人原是南安州那塊兒蠻夷統率,與國有功,後賜安姓。安國夫饒子孫,也都姓了安。還有一事,安國夫人有一女,曾許配南安侯為妻。南安侯有女,賜婚太宗皇帝第四子楚王為王妃,楚王業已過逝,但這位楚王太妃卻是著著實實的蘇夫人表姐。好吧,皇後卻又是蘇夫人婆家隔房的姑子,所以,輩份有些亂來著。不過,大家大族,因聯姻複雜,輩份亂也是沒法子的事。
好在,蘇夫人雖是外族,卻並不難相處。
就是蘇參政,秉持蘇氏家風,也是個極實幹之人,並不因出身之故,便有傲慢越權之舉。
總而言之,謝謝地,蘇參政一家子都不是難相處的人。不然,此時此刻,李巡撫江知府都是新上任的正印官,朝廷忽然派出這麽一位背景強橫的蘇參政,二人都要懷疑朝廷是不是有什麽其他用意了。
蘇參政一家卻是極安分的,蘇夫人知道北昌府有女孩子上學的書院後,特地去書院考察了一回,把家裏女兒送了過去。在何子衿開設騎射課程時,蘇夫人還毛遂自薦教導女孩子們騎射呢。
蘇參政夫婦的好相處帶給北昌府良好的官場氛圍,連阿念也很喜歡蘇參政這類實幹家,還同子衿姐姐道,“聽聞當年蘇才子少時相貌出眾,不知蘇姑娘可有其祖父之風?”這位蘇姑娘的是蘇參政之女,八歲的蘇姑娘。至於蘇才子,則指的是蘇參政他爹蘇不語,這位牛人自幼便有才子之名,聽聞先帝在世時也常以“才子”戲稱之,故而世人也多有稱其為才子的。
何子衿想了想,道,“是個俊俏孩子,不過,較蘇才子仍有不如。”蘇不語此牛人,何子衿在帝都是偶有見過的。雖則彼時蘇不語年過不惑,但那等品貌,仍是令人過目難忘。便是以沈素之出眾,仍大有不如。
何子衿問,“蘇參政可有其父之風?”
阿念搖頭,“並不肖其父。”
於是,何子衿很是惋歎蘇不語之美貌竟後繼無人!
好吧,因為有個以美貌出名的親爹,蘇參政初來北昌府時,很是被人圍觀啥的。但見過蘇參政的,大都承認這是位清郎美大叔,不過,離人們想像中的美貌,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幸而蘇參政自幼就習慣了人們這種“你沒你爹美貌”的眼神,人們圍觀一陣,見他不若蘇爹貌美,也就漸漸將此事拋開了。
倒是阿曦還問了她娘一回,問那位蘇不語蘇大才子可真如傳聞中那般貌美。
何子衿道,“的確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阿曦道,“原來阿冰的是真的呀。”阿冰,蘇冰,蘇參政之女,阿曦的新同窗。
何子衿笑,“自然是真的。”
阿曦喃喃,“我都不信,還有人能比祖父更俊。”
好吧,這話叫朝雲祖父聽到,真是又甜蜜又憂傷啊!深覺自己沒白疼阿曦,這孫女的審美眼光都是好的,比女弟子更是強百倍。至於“還有人能比祖父更俊”這種話,朝雲祖父很大度的表示,“看人不當隻看外表,得觀內涵。”
阿曦立刻很上道的表示,“要論內涵,祖父你稱第二,我就不信有人敢稱第一。”
羅大儒給這話惡心的不輕,舉手表示,“我學問難道不如你祖父?”他可是把阿冽從一秀才調\\教成二榜進士的。
阿曦很遺憾的看向羅大儒,惆悵的歎口氣,攤手道,“羅爺爺,你是很有學問啦,但你相貌跟祖父差遠啦。綜合評定,當然不如祖父啦!”
羅大儒本是逗丫頭玩兒,但一眼瞥見朝雲道長那略帶自得的眼神兒,羅大儒很是不屑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長得再好,心眼兒,有什麽用。”
阿曦完全是朝雲祖父的死忠啊,自發就為朝雲祖父分辯起來,“羅爺爺,祖父一點兒都不心眼兒,祖父可豁達了。”還舉例明,“雙胞胎把祖父的袍子弄濕,祖父都不生氣。要擱我,我早揍他們了。”
知道什麽是死忠麽?
就是,阿曦這一舉一動,完全不是拍朝雲祖父的馬屁,她,她當真是這麽想的!在阿曦心裏,朝雲祖父就是底下真善美的化身啊!
朝雲師傅也最疼阿曦,哈哈一笑,道,“走,今下雪,咱們去亭下賞雪。”
阿曦歡樂的同朝雲祖父去了。
於是,羅大儒就一肚子憋悶的瞧著人家一大一手牽手走了,走出一段,阿曦才想起羅大儒,回頭邀請羅大儒,“羅爺爺,咱們一起去啊。”
羅大儒鬱悶地,“我不去。”恰好朝雲師傅的話一並響起,“他不去。”
這話把羅大儒氣個好歹,羅大儒立刻抬腳跟上,道,“誰我不去的,我這是跟阿曦一道去,又不是同你一道。”
阿曦笑嗬嗬地還給倆人勸和,道,“你倆可不能吵架啊,吵架多不好,傷和氣。”
好吧,阿曦朋友完全繼承了她娘這種極善與長輩相處的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