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就算再討厭
藺君尚離開不久,情天緩緩醒來。
從發病之後,這兩日,她時常是渾渾噩噩,狀態好的時候能睡一會,暈眩犯時,卻是身體清醒著重複感受天旋地轉的痛苦。
所以她腦子極為混沌,不知今夕何夕,甚至無力去分辨夢境與現實。
人的思維靠腦子,意識靠腦子,如果連腦袋都混沌不清,又還能有什麼判斷力?
這幾天,可以說,她清醒的時候居少,昏沉意識不清的情況居多。
所以此刻醒來,暗淡的光線中似看到人影微動,也只是看了一眼,便重新閉上眼。
她不僅畏光,甚至無力去看清自己眼前的事物,閉著眼會比較舒服。
但何琴發現了她的異樣,輕步走到床旁,「沐小姐,您醒了?」
聲音是溫和的,但陌生,情天閉目蹙眉,因為她一旦想清晰辨認一些什麼,腦子就犯暈,她不敢動,甚至不敢動念頭。
看她不回話,蒼白的臉色卻顯出難受,何琴也拿捏不準,只好出了房間下樓去。
彼時,松雲居樓下客廳,藺君尚剛對許途交代完了一些公事,何琴下來的時候,他嚴肅的臉第一時間便掃了過去。
「先生,沐小姐似乎醒了,我看她不太安穩的樣——」
她話還沒說完,許途跟前的藺君尚,人已旋身上樓。
許途望著消失在樓梯的身影,懷抱一份文件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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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客房,似乎與先前藺君尚離開時並無二樣。
他輕步走到床邊,彎身看她。
腳步聲輕而沉穩,醒來的情天有些敏感,再度緩緩睜開了眼。
朦朧暖光里,清雅的俊顏赫然出現在眼前,她原本清澈的眸因為病中含了幾分迷離倦憊,就這樣對上那雙沉黑的眸。
所以這段時間裡,不知是虛幻還是真實里,她感受過他在身邊,都是真的。
「……醒了?」
藺君尚聲音輕緩溫和,隱著幾分欣慰與擔憂,感覺複雜混織,沉沉匯在胸口。
這裡不像病房,情天此刻還算清醒的幾分意識里,知道,該是她上次來過的地方,松雲居。
這兩日的折騰讓她疲憊不堪,她沒說話,也不知能說什麼。
顯然,她醒來后的這種沉默卻讓藺君尚擔憂,他在床沿坐下,沉思片刻,嗓音緩緩。
「我知道你排斥……與我有關的一切,但現在你在病中,這裡適合靜養。」
他停頓片刻,而後繼續:「我不會對你如何,也不要求你任何,你就暫且當這裡是個療養所也好,等身體好一些,我會讓你離開。」
「就算再討厭,身體是第一……如何?」
一字一句,沉沉緩緩,如何二字尾音微提,隱隱發顫。
用盡耐心溫和,他在與她做商量。
情天倏然鼻子一陣刺酸,眼眶發脹,極力忍了忍,緩緩轉了身,背對他。
討厭嗎?
她對他那……不是討厭。
緩至喉間不再發緊,她才極輕「嗯」了一聲。
……
-
有過約定后,松雲居里的相處,似乎變得相安無事。
情天不再如先前那樣排斥要離開,而藺君尚雖然擔心她,也盡量如約定不多出現在她面前,多由護士照顧。
但這樣的結果是,即便他身處書房處理公務,對著筆記本修長手指敲打鍵盤,也偶會停頓。
向來於工作上追求細節態度嚴謹的藺先生,多次分了神。
後來他靠著椅背閉目嘆息,抬手捏著眉心,良久,終是起身,步伐直往二樓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