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他不能失約
醫院
上午九時,住院部過道安靜,病房中男人雙眼緊閉,卻是一臉疲憊,下頜一片淡青胡茬。
許途站在房門口,目光看向房中良久,又轉頭向走廊外院中的那棵大樹。
心情無比沉重,昨夜的一切還歷歷在目。
藺君尚向來心思深沉,寡言內斂,但跟在他身邊時日不短,許途怎會不知他心思。
沐家二小姐在他心中地位無人能及,如果昨夜,當時沒有把人攔下,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現在——
如果他醒來了,自己要怎麼說,怎麼說出口,太殘忍了。
許途抬手抹了一把臉,重重嘆息,畢竟與沐二小姐相識不短,她的遭遇,人心不忍。
房中突然有聲響,許途連忙轉身,看到病床中人影坐起,慌忙入房中,「先生,您先別起來,醫生說您需要休息。」
原本就在病中的藺君尚昨夜情緒如此激烈激動,不堪打擊當場陷入昏迷,被送往醫院,一直昏迷至今方醒。
許途才勸著,藺君尚卻已經一把拔掉了手上的針頭,陰沉著臉要下床來。
「先生——」許途慌忙攔住,看著他的手背因為突然拔針鮮血直流,著急勸:「您別這樣!」
許途的話語著急亦是無力。
「情天還在等我,今天說好帶她出去的。」
藺君尚口中喃喃念著,掙開許途的手就往病房外走,連鞋都沒穿。
「先生!」
許途悲痛地伸手攔住他去路,梗著聲音說:「大火燒光了,沐二小姐不在了。」
「胡說什麼!」
凌厲的聲音帶著怒意,同時是重物跌撞的悶哼,許途被摔撞在門板上,門扇跟窗檯都震動,整個房間都一陣響。
鮮血橫流的手抬起,指著許途,藺君尚面目肅白,一字一頓:「讓開,我不能失約。」
他的聲音平靜得詭異,許途撫著被撞的肩膀緩緩站起身,看著藺君尚卻只堅持搖頭:「先生,火已經滅了,消防人員也檢查過了,那家民宿里的幾個——」
「住口!」
在許途即將說出那幾個字之前,藺君尚心駭打斷,聲音急切盛怒而慌張,血流模糊的手顫抖。
「住口……住口……」
目光失神,嘴裡只喃喃著這兩字,藺君尚渾身無力靠倒在雪白牆邊,手背在雪白的牆上蹭出模糊的血印。
他胸膛劇烈起伏著,狠狠閉上眼睛。
跟在藺君尚身邊那麼久,許途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失常失控的模樣,心中不忍,可這些……已成事實。
……
聽聞C市沐家的人清晨就已趕到,處理了所有的後續。
藺君尚在上午醒來時曾被許途阻攔,卻最終去了事發現場。
風已經停息了,不是昨夜呼嘯大作的模樣,烏雲壓在鷺城,壓在整個迦南里的上空。
一路走去,狹窄的街巷還可以聞到那股燒焦味,那幢原本被她稱讚好看的民宿,燒得只剩架子。
六層的樓房已成一片廢墟,所有的窗戶,門,都只剩下一個框架,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隨處都是橫在地上的焦黑木炭,樓梯被燒毀,一切,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