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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倦了,讓他走

  翻了翻病歷,再看看床里,醫生嘆說:「身體太差,說過讓好好靜養的,怎麼不聽呢。還有她這體質,比常人對藥物更敏感,不能亂用,幸好發現及時。」


  藺君尚握著那人纖瘦的手指,一言不發,都是他的錯,有人罵他才好,多罵罵或許他心裡還好受些。


  護士檢查了下輸液的情況,隨著醫生離開了,季玟茹站在一旁,很自責。


  「都是我不好,或許不喝那些中藥,也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藺君尚抬頭看母親:「跟您沒有關係,別多想。」


  「您也累了,這裡有我,讓他們先送您回去休息?」


  雖是詢問的語氣,卻也是決定,藺君尚轉頭看向餘力,餘力立刻對季玟茹恭敬道:「夫人,我送您回去休息吧。」


  季玟茹想說什麼,但看到兒子的臉色,這時候不敢添亂,只說:「要不,讓杏芳在這裡留下,看看有沒——」


  「有我在,放心。」


  男子用所剩的耐心回,季玟茹就不往下說了,點點頭:「有什麼事,給家裡打電話。」


  人都走了,藺君尚就這麼坐在床邊,情天的手背扎著針,他就將自己手掌墊在她手心下,藥水冰涼,他的溫度總可以給她暖一暖。


  就這麼,一坐,就是從傍晚到夜色染窗。


  如果不是時而他還會轉頭看看病床的人,看看輸液的情況,彷如房中多了一座雕塑。


  ……


  晚上九點,情天醒來,一直覺得胸悶難受,人迷糊哼吟,暈得想吐,但因為一直沒進食,根本吐不出來。


  房裡光線很暗,她也沒法睜眼去看身邊是誰,可她有感覺,熟悉的氣息與懷抱,唯有他。


  「哪裡難受?」


  昏暗中男子聲音溫沉隱忍,半哄的語氣問,情天勉力搖了下頭,這麼輕微一晃也暈得不行,不再敢動,攥緊了他的衣服。


  她什麼都不說,偶爾難受極了帶著哭腔悶哼一聲,那無知覺中幾乎要將他襯衣扯爛的力道,足以讓他知道她有多痛苦。


  就像掉進了沒有底的漩渦,她一層層往下墜,而他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支柱。


  有沒有在夢中經歷過失足要墜下某一處的驚恐害怕?

  有沒有在乘坐過山車時感受過最心慌的垂直跌落起伏?

  如果說夢裡是一瞬的驚恐,如果說過山車是一趟數分鐘的心慌,那麼當這些驚恐心慌串連成一個不知何時能停止的體驗呢?


  情天只覺得自己一直身處黑暗無法逃脫,她好像被裝進一個封死的大箱子里,卻有人在外將箱子踢來倒去,天地顛倒一直不停歇。


  太痛苦了。


  即便不是第一次面對,藺君尚仍是抱著她緊緊,任何安慰安撫都變得蒼白,他如此無措,唯剩胸膛可以給她依靠,唯剩手臂可以將她抱牢。


  「不會掉下去,都是假的,乖,不會的。」


  在她偶爾的言語中,他知道她的感受,她在經歷什麼,他也仔細查過相關病症資料,看過關於這個病症的患者敘述。人往往頭暈一會都覺得難受,何況是一直持續天旋地轉感的眩暈,那會逼瘋一個人,擊潰一個人的心志。


  當鼻下一陣異樣的溫熱流出,她快速抹掉,她推著他的胸膛,讓他走。


  這是第一次,她有氣沒力推他,她已經難受到極致了,在尚存的一絲意識里,她突然厭倦了這樣的自己,不想他看到這樣狼狽的自己。


  藺君尚握著她雙肩不放,她到底是難受得終於哭了,還是心神崩潰了,依舊用最後的力氣推他,聲音嘶啞:「你走吧,你在這裡什麼都幫不了!」


  「我求你走,讓我一個人待著!」


  「情天!」


  昏暗裡男子面容嚴肅,一雙眸那麼深看著她,紅血絲漸漸清晰,深呼吸,怕自己也跟著失控。


  手上輸液的軟管早已回血一大段,針頭移位,手背腫了,膠布暈出鮮紅來。


  情天像是片刻回神,她知道她推不動他,可她真的太難受了,倒在床里將自己埋在枕頭裡捂著臉。


  藺君尚看著她的手指抓著枕套,生生將白色的枕套扯得幾乎撕爛開。


  無助的人總是向天祈求,願意以自己多少多少年的壽命換身邊親人愛人的平安健康。


  可他答應了陪她到老,沒有多餘的壽命可以換,他能不能用別的?


  金錢,名利地位,如果可以,都拿去就好!


  情天不看他,氣息微弱:「我要醫生……要護士。」


  等他離開病房時,她手指的血跟鼻子里止不住的血,全都暈染在雪白的枕套上。


  醫生趕來,基於情天情緒不好,跟著護士一起勸藺君尚先離開,藺君尚目光只緊緊望著床里不看他的那人,面色緊繃沉黑難看,卻說不出一句重話。


  何琴跟許途在外看到,都只能進來勸,何琴說:「先生,您還要照顧太太,別累壞自己,先休息一下。」


  許途架著他出來,往隔壁獨立病房改成的家屬休息間。


  ……


  除開醫生護士,情天拒絕任何人。


  她的鼻血一會一陣,護士說話她聽也不太清,犯病一次,聽力下降一回,她已經沒有可降的餘地了,她右耳幾乎聽不清了。


  許途跟何琴在走道里不知如何是好,一直嘆息連連,心急卻沒有辦法。


  隔壁休息間,藺君尚摸出煙盒點煙。


  他確實已經抽得很少,可是他此刻不知道自己還能做點什麼。


  後來隔壁的醫生出來,藺君尚看到護士還在裡面,扔了手中煙,跟著醫生去了辦公室。


  那是晚上十一點,他問醫生,她到底怎麼了?

  醫生翻著屬於情天的病曆本,鄭重說:「人在難受到極致的時候,意志被摧毀是常事。」


  藺君尚莫名想起那一次在醫院,看到隔壁病房一個人自殺被抬走,心驀然一陣涼透。


  曾經鷺城那一場大火,雖然情天撿回性命,卻並不是完好無缺。


  當時被困火場太久,濃重的煙霧損傷了她的呼吸道,她的鼻腔一直不好,天氣跟環境都可能導致容易流鼻血,加之上一回吸聞了有毒氣體損傷更大,身體狀態特別不好的時候流鼻血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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