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遇逼人,自己不能逼自己
從洗手間回來,看到藺君尚正與某位企業老總談話,方冉默默走上前,不打擾地跟在一旁。
許途從身邊經過,低聲問:「有看到白氏的人嗎?」
「不清楚,剛才不是在外邊?」
方冉回,許途沒再說什麼,往外走去,目光尋視一圈,並未見著早前一同前來的白家人。
正好一名侍者路過,許途問了句,得知大概是離開了,站在露台上撥了個號碼,簡短交代一番,便返回宴廳之中。
……
這一夜,從酒會離開的白慧與娘家人不歡而散,獨自返回沐宅。
本來一起去酒宴是知道今夜舉辦地點在盛世公館,藺君尚一定會出席,求助情天無果,只能直接去找藺君尚談,卻沒有想到,知曉那樣一個內情。
白漠的解釋證明了確有其事,就在盛世公館露台上,不止是與白漠,與後來過來的親姐白芳之間,白慧也是發生了爭執,一氣之下提前離開。
怎麼能不氣,即便女兒與外甥女之間因為感情與男人問題產生了矛盾隔閡,始終是她最為信任的娘家人,嫁入沐家那麼多年,她的心始終在娘家,自認沒有做過對不起娘家人的事。
上一回關於梁子懿,女兒與外甥女鬧得不合,她也一直在中間做勸解說好話,想那表姐妹之間和好如初,她曾帶著女兒回娘家去道過歉,白諾涵不接受,可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做出這樣陷害落井下石的事情來。
眼下情況緊急,她唯有再度回沐宅去求老夫人。
老人房裡,她坐在床前不遠的椅子上,說著今夜去酒宴請求藺君尚被拒的經過,卻沒提是白諾涵舉報的事情。
老人也無法,她行動不便只能在家裡,情天不幫,藺君尚不幫,那麼確實已經找不到人可以幫得上忙。
這一刻,沐老夫人倍感無力,真真切切意識到,自己在沐宅內發號施令,出了這個宅子,也無人聽從。
就好像情天,出事以後想讓她回來,已經連她都喚不回。
床邊女人哭哭啼啼一直說著擔心女兒,老人何嘗不擔心。
白慧說自己曾給情天下跪,那人也無動於衷,是想讓老人對情天更不滿,然而此刻聽在老人耳中,只覺得是力不從心,看來情天是鐵了心冷漠。
一路走來曲折,老人知道情天心中有委屈,現如今她如此冷漠,也不能罵她無情無義……
可是從血緣親情來說,她也希望能說動情天幫幫尹潔,大局為重,沐家為重,這一直在老人的心中都是極為重要的。
「撥電話,我親、親自跟她說——」
老人努力撐了撐身子,想要坐得更直,張媽上前來扶她,然後用自己的手機撥了情天的號碼。
……
彼時,松雲居,卧室里情天剛洗了澡出來,毛巾擦乾微濕的發尾,拿起手機看時間。
是晚上九點十分,她有些困了,可又想等那個人回來。
出神片刻,手機上有來電,號碼她記得是張媽的。
接起,聽到那頭張媽的聲音:「二小姐,您可開機了,老夫人有話要跟您說——」
緊接著,悉簌一陣,手機里換成老人蒼老的聲音:「情天——」
情天握著手機坐在床沿,毛巾搭在膝上,面色淡淡,才「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開機就想過有人還會為沐尹潔的事打來,情天聽著祖母的聲音,不外乎是讓她盡量再幫幫忙。
「尹潔以前有很多不對,確實該給她點教訓,但那種地方聽說非常亂,幾天還行,半個月怎麼受得了。你看看幫襯下吧,算奶奶求你,你二叔也求你,如果你不好出面,你開口藺君尚一定會幫忙——」
「奶奶,」聽到這裡,情天打斷,那頭止了話,她才說:「不是我送沐尹潔進去的,是她自己犯了事,跟我委不委屈沒有關係,這是我要為自己澄清的第一件。」
「再有,根據她的情況拘留十五日是正常處罰,沒有偏私重罰,一切按照法規走。不管是沐氏還是盛辰,能走到今天有現如今的成績名望都不容易,如果您真的在乎沐家累積而來的聲譽,就應該對這件事放手,或許別人還能贊您一句不徇私。若執意走關係,指不定別人會在背後怎麼說,在您心裡,哪一個更重要?」
電話那頭,老人被問倒,沒回答。
「一些人被過於溺愛寵愛,不曾得到鍛煉或深刻教訓,永遠看不清自己在家跟在外的位置有所不同,家裡人可以盲目捧著,外人不一定給面子。犯了錯就替她打點,到底是為她好,還是讓她永遠學不會獨立與承擔責任。」
「這幾年我確實曾經有過很痛苦的時光,對於遭遇,對於上天的不公,但境遇逼人,自己不能再逼自己,一切讓我學會了凡事只能靠自己。我能,所有人也都能,這就是我最終的態度。」
沐尹潔的事情,她不屑落井下石,但也堅持不會幫忙。
同樣是女子,同樣是平凡人,她曾幾度鬼門關前遊走,沐尹潔去個拘留所算什麼。
「吃點苦,半個月死不了。時間不早,您早點休息吧。」
不等那頭說話,情天直接掛了電話。
沒有讓自己陷入低沉的情緒里,情天關了手機,拿了厚外套披上,起身走出卧室。
樓下何琴已經將各處檢查了一遍,客廳依然燈火通明,情天站在屋門口,身後是房中暖意,撲面是清寒冷風,裹著外套雙手環胸,目光穿過夜色下的草坪,往山下那條路的方向。
何琴不知去了何處,此刻彷彿只有站在門口的她跟靜謐的樓房草坪,突然覺得藺君尚將松雲居建在這裡是真的好,繁華城市中獨處一隅,鬧中取靜,正如那句「大隱隱於市」,讓她有歸隱之感。
出神間,山下車燈遠遠亮起,從模糊到清晰,車輛逐漸靠近,最後停在屋外草坪邊。
藺君尚才下車,抬頭就見站在屋門口的身影,還未過去,她已經從門裡快步朝他而來。
寒夜,有人等著盼著自己歸家的感覺,如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