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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0章 夫子,梧桐 (求訂閱 月票)(4400

  第930章 夫子,梧桐 (求訂閱 月票)(4400) 

  李東陽緩步穿行於骨塔林中。 

  江舟亦步亦趨,隨行身後。 

  二人俱一言不發。 

  李東陽浩然在胸,這些陰氣森森、煞氣逼人的骨塔,並不能讓他感到不適。 

  反倒是帶著幾分唏噓、悲愴的神色。 

  雖已立下骨塔、殺字碑,但他們還需要在此逗留些時日。 

  因為那些被鬼狄建成射骨塔的北關將士骸骨尚在,不可能令其曝屍大漠黃沙,還需要一一收殮安葬。 

  百二十餘萬副骸骨,不是一個小工程。 

  鬼狄人將北關將士建成射骨塔,如今又被江舟壘成「京觀」,可謂天道輪迴。 

  「京觀」一詞,還是江舟所說。 

  只因「骨塔」二字未免失之於「大」,並不利於傳揚天下。 

  京,謂高丘也;觀,闕型也。 

  殺賊戮敵,戰捷陳屍,藏之京觀。 

  倒也貼切。 

  夫文,止戈為武。 

  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眾、豐財。 

  此舉雖稍顯暴烈,有可能引起儒門中一些尚仁之輩非議,卻能顯稷之文治武功,亦令子孫萬民無忘此國之大殤。 

  若有人膽敢置喙,甚或對自己這個得意門生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那他李東陽這個貨真價實的大儒也不是泥捏的。 

  唇槍舌劍他不弱於人。 

  仗劍殺賊,他亦可為。 

  以權壓人,他身為太宰,該懼的是他人。 

  「江舟啊……」 

  李東陽心中微微發狠,旋即壓下,轉身道:「秦王此人,有勇毅而無肚量,有決斷而無遠謀,性剛而專愎,」 

  「你如今雖有絕世之劍,卻只會令他忌你,而絕不會懼你畏伱,而且,我大稷非鬼方可比,玉京神都,也非鬼方王城可與之相提並論,你可明白?」 

  江舟點點頭,簡潔地道:「我明白。」 

  他知道李東陽的意思。 

  李東陽這一次回京,必定要與秦王有一場死斗。 

  經此北境一事,無論是李東陽,還是秦王,都已經容不下對方。 

  雙方之間,必然有一方要屈服,甚至死亡,方可休止。 

  而死的那一個,只有可能是李東陽。 

  因為不管怎麼說,李東陽是臣,秦王是君。 

  以李東陽的性子,無論如何斗,他也不可能弒君。 

  他所謂的「斗」,也只不過是想為北關將士討一個公道。 

  而這個公道,最多不過是讓秦王低頭認錯罷了。 

  但若反過來,秦王那就必定是恨不得弄死李東陽了。 

  且不論李東陽與秦五不是一路人,是他監國掌權的最大阻礙。 

  只要李東陽活著,就證明他的「運籌帷幄」是錯的。 

  他一日不死,世人就一日不會忘記。 

  而江舟若進京,只有一個理由,就是為他這個老師出頭撐腰。 

  那性質恐怕就完全不一樣了。 

  以江舟的性子,和他如今的實力,都註定不可能向秦王低頭。 

  而秦王更不可能容得下他。 

  他又不像李東陽,遵循為臣之道。 

  他與秦王相爭,絕對不會像是李東陽與秦王的「君臣之爭」。 

  兩強相遇,十有八九,是白刃相接、你死我活的生死惡鬥。 

  李東陽似乎也知道他不想多說話的原由,聞言只是點點頭,便道:「既如此,那為師便在玉京等你到來,你也不必太急,為師在京中雖時日尚短,卻也並非毫無根基,」 

  「你那江都之地,舉足輕重,不可輕棄,萬萬要安排妥當了。」 

  李東陽說得風輕雲淡。 

  實則心中在想的,卻是如何拖延江舟進京的時間。 

  玉京,為何稱之為神都? 

  或許天下間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了。 

  李東陽卻知道。 

  秦王雖非易與之輩,在他眼裡,卻也並非難以對付。 

  他忌憚的,是陛下啊…… 

  所以,他需要時間,即便不能為江都掃盡障礙,也要竭盡全力,為他營造一個不敗之地。 

  他不動彈,世人或是早已忘了,他還有一個「老蟢子」的稱號。 

  江舟一時也沒有多想,他進京,本也需要時間將江都安排妥當之後。 

  數日後。 

  諸事皆畢。 

  落雁峰,北雁關下。 

  「老師,鶴大哥,玉京再見。」 

  江舟朝李東陽長身一拜,又朝鶴衝天一笑,說出最後一句話,身形便如泡影般破散,化為虛無。 

  一劍盪乾坤,幾乎耗盡了他十萬里鎖劍之神氣,十數日下來,雖已盡量少言,今日將李東陽送回北雁關后,也終於竭盡。 

  傷勢稍復的鶴衝天與野夫營等眾高手都是悚然一驚,呆立原地。 

  他們都是眼力見識皆不凡之人。 

  這是…… 

  元神?! 

  一劍掀起無盡劍獄,覆滅鬼方王城的,竟然只是一尊元神至此? 

  是了…… 

  難怪會有那等傳聞,說其一路步行,半月橫跨大稷天南地北十數萬里之遙。 

  也只有元神之妙,方才能做到。 

  只是就憑一尊元神,就有如此神通…… 

  怕不是他真已成就陽神? 

  那一劍的威力,實在令人久久難忘。 

  在他們認知中,也只有傳說中的陽神之境,一個念頭便能聚散由心,身外化身,有改天換日之威能,方才使出那樣的一劍。 

  只是…… 

  眾人想著江舟那張年輕的面龐,那可不是什麼返老還童的老妖怪…… 

  這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李東陽看著「江舟」散去,手撫長須,過了一會兒,回身朝鶴衝天等人露出笑容。 

  「諸位英雄……」 

  鶴衝天等眾人不知為何,後背微微一寒…… 

  …… 

  一片連綿學宮深處,有一座十分簡陋的草廬。 

  草廬前有一相貌清癯、身材高大的老者,席地而坐。 

  地上凌亂地擺著許多骨籌。 

  老者時不時伸手撥弄。 

  隨著他的一次次似有意似無意般的撥弄,這些凌亂的骨籌竟然隱隱透著幾分玄奧的意味。 

  老者清亮的眼眸中,竟然隱隱映照出一副奇異的景象。 

  群龍衝天而上,鑽入雲霄,於雲中翻滾飛騰,蟠軀擺尾,不見龍首。 

  老者雙手落在兩副骨籌擺出的爻象之上,嘴裡喃喃道:「飛龍在天,群龍無首……」 

  飛龍在天,利見大人…… 

  群龍無首……吉! 

  兩副爻象,都是上上大吉之象。 

  但老者面上卻並無幾分喜意,反而變得有些凝重。 

  群龍無首,天下大喜…… 

  卻未必是大稷之吉啊。 

  「唉……」 

  老者扶須微嘆。 

  這時,有人推開草廬籬笆走了進來。 

  「夫子,該用午膳了。」 

  這也是一個老者,看年紀,卻是與席地而坐的老者相差不大。 

  老者抬頭,卻是說道:「師古啊,今歲梧桐台新添名刻可定了?」 

  「啊?」 

  澹臺師古微怔,旋即說道:「夫子,名錄已定,只是尚未銘刻。」 

  此時若有人看到他對此老執禮如此恭謹,必定震驚之極。 

  只因澹臺師古四個字,在外間便幾乎等同於稷下學宮。 

  因為他正是稷下學宮當代大祭酒,亦可說是學宮之主。 

  老者撫須沉吟,片刻才說道:「正好,你把那個小傢伙加上去。」 

  澹臺師古又是一怔,旋即明白過來,驚訝道:「夫子,這個……」 

  「夫子」不悅道:「怎麼?有什麼問題?」 

  澹臺師古搖頭一笑,似是想到了什麼有趣之事,說道: 

  「那倒是沒有,只是這個小傢伙,本來已經定下,位居今歲名錄之末,只是前幾天傳來消息,說他在北漠一劍殺了數十萬鬼狄人,而且還把人屍骨壘起,建了幾十座骨塔,稱之為京觀,以示武功,」 

  「因此惹惱了宮中幾位祭酒,說他太過殘暴凶戾,空有武勇,卻無德不仁,」 

  「雖也有幾位祭酒為他據理力爭,言表其功,乃是我大稷數百載以來未有之大功,當錄名梧桐,」 

  「雙方爭執難下,已近歲末,梧桐名錄不宜再拖延,索性便暫且緩一緩,待下次稷下評再論罷。」 

  其實這也是因為江舟年紀太輕。 

  稷下評雖不一定多久會有一次,少則三兩年,多則七八年。 

  以江舟的年紀,即便晚個十載八載,再名登梧桐台上,那也是古之少有。 

  正因此,那些支持江舟的大儒也認為晚些對於他來說,未必是壞事,反而可以讓他多加磨礪,才並沒有太過堅持。 

  「呸!」 

  「夫子」聽聞,卻是重重地啐了一聲,怒道: 

  「這些老不死的腐儒!」 

  「先賢的書都讓他們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嗎?」 

  「仁德?哼哼,他們對鬼狄倒是仁德,鬼狄殺我稷民之時,怎不見他們出來說仁德?」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呸呸呸!」 

  又連啐了幾口,似乎還氣不過,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四處搜尋什麼。 

  澹臺師古不好接他的話,那些話夫子說得,他可說不得,即便他是名義上的學宮之主。 

  「夫子,您找什麼呢?」 

  「找我尺子,我尺子呢?老夫非要去打醒這些腐儒不可!我尺子呢!」 

  夫子四處尋不到,朝他瞪眼吹鬍:「是不是你又偷走了?」 

  「夫子,您就消消氣吧,就照您說的,把那小傢伙添上,添上!至於教訓他們的事,就交給我吧,哪裡用得著勞動您老人家?」 

  澹臺師古連忙像哄小孩一般,好不容易按下夫子的火氣。 

  呼…… 

  暗暗抹了把汗。 

  就您那把尺子,若再出現人間,那還得了? 

  天都要被捅個窟窿! 

  真的會捅出來那種,不是虛言形容…… 

  好不容易安撫下這老小孩,臨去之時,澹臺師古忽然又回頭:「夫子,梧桐名錄自有定數,上一人,便要去一人,這要去除誰人之名?」 

  「些許小事也要問老夫?」 

  夫子深吸一口氣,手已經摸向了一旁,地上正好有些枯枝。 

  澹臺師古猛地一跳,毫無大儒聖賢的風度,如兔子一般急竄而去。 

  就算沒了那把尺子,夫子也是夫子。 

  一根草也能把天給劈了。 

  他可受不起…… 

  唉,罷了。 

  回去就隨便找個學生抓鬮,抓到哪個就算哪個倒霉。 

  頂替名額的是那江小子,抓鬮的是學生,左右是不關他的事,找不到他的麻煩…… 

  …… 

  旬日之間,一卷玉龍冊,自稷下學宮之中傳出,廣傳天下。 

  隨之而去的,還有梧桐台名錄。 

  無論是玉龍冊,亦是梧桐台名錄,凡登名冊上者,生平成就、功績等等,皆無遺漏。 

  以稷下學宮之能,江舟於北漠之上種種作為,不過短短數日間便已盡知。 

  他尚在大漠之上收殮北關將士屍骸之時,稷下學宮已經將其作為都錄於冊上。 

  一劍盪乾坤,誅卜骨,覆王城,建京觀,立殺碑…… 

  甚至是在與摩格喀拉對峙時所說的唯一一句話,也都有所抄錄。 

  種種細節,巨細無遺,猶如親見。 

  如此不可思議之能為,天下人也不覺奇怪,只因那是稷下學宮。 

  玉龍冊與梧桐名錄,才是天下人所矚目的。 

  其上的每一個名字,都能在天下間掀起一陣驚濤。 

  其中最令人矚目的,非陽州江都天波侯莫屬。 

  梧桐名錄上,江舟名字後面的述錄,佔據了兩頁有餘。 

  而其中大多數人不過是寥寥幾句,不到半頁罷了。 

  開篇便用了李東陽當初在大漠沙丘之上吟出的幾句: 

  「一身仗劍攬天池,噓噏銀河落王畿。劍起玉龍三百萬,敗鱗殘甲滿天飛!」 

  弱冠之齡封侯,恐怕是這個名字中最不起眼的一項。 

  南州平亂,陽州誅虞,劍驚四聖,刀斬寶月,掌退大梵方丈。 

  可怕的是,這些都是人未成一品之前便已成就。 

  而如今,他已是一品至聖,先天之境! 

  功成一品,便一劍盪盡鬼方,令鬼方遠遁大漠,大稷拓土千里! 

  每一個看到名錄之人,都如置身夢中。 

  世間真有如此人物? 

  若非這名錄乃是出自務下學宮,恐怕沒有人會相信。 

  「啪!」 

  玉京神都。 

  青宮。 

  被撕成兩截的冊子被重重摔落地上。 

  封皮上尚可見「梧桐」二字。 

  顯然正是剛剛新鮮出爐的梧桐名錄。 

  撕爛它的,正是高坐殿上的監國秦王。 

  此時,秦王一張如刀削般頗為陽剛雄俊的臉上,卻滿是陰翳。 

  殿下眾臣沉默許久,才有人出班道: 

  「殿下,天波侯此舉,太過殘暴無道,必有反噬之日,實不足為慮,殿下何必為此等殘暴之人費心?」 

  「哼!」 

  他這一通自以為揣摩秦王心思所說的話語,卻是招來秦王更大的怒火。 

  這才猛地驚醒。 

  這位殿下可也不是什麼善茬。 

  其自幼便隨軍出征,身經大小數百戰,殺過的敵人可不比那人少。 

  若是換了這位殿下在那等情況下,怕不是殺數十萬而已。 

  鬼狄人能逃回大漠的,怕是剩不下多少了。 

  「可惜了……」 

  有人忽嘆道:「此人本可為殿下所用,只是如今李太宰不日便要回朝,怕是……」 

  「他與李太宰有師生之誼,已難為殿下所用,殿下當早作決斷。」 

  眾人都是沉默。 

  秦王為何反應如此之大,這裡人人都知道。 

  不是為梧桐名錄,而是名錄上提及的事。 

  恥辱! 

  李東陽竟然沒有死在北漠…… 

  而且……誰此人竟有如此之能。 

  若之前沒有針對李東陽,怕是真有可能能將此人收為己用。 

  一位一品至聖,即便是如今殿下有監國之權,天下奇人高士都爭相來投,此等人物也是極少數的。 

  卻也有人搖頭:「談何容易?此人成就至聖,已非尋常手段可以對付。」 

  秦王冷笑:「哼,一品至聖又如何?本王何曾畏懼?」 

  「他若是以為成就區區一品,便能無所畏懼,敢來玉京撒野,本王倒正好讓他知曉天高几何!」 

  聞言,有一人忽道:「殿下,臣倒是有一計,不說對付此人,倒也可以羞辱他一番,先挫其鋒……」 

   兩章一起更沒那麼快,以後我還是分開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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