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2章 是我也是父親

  大概是因為,葉芷萌知道厲啟佑的結局。

  明明這些文字里,都是厲啟佑的快樂,可葉芷萌卻掉下了眼淚來。

  快樂的記錄很短暫。

  再之後的內容,是年月日天氣如何。

  沒有別的。

  記錄了三個多月的天氣,厲啟佑的文字開始繚亂起來。

  「今天那些會說話的蘑菇又來了,它們說是雲芯派它們來的,我想跟它們走,我想見雲芯了,好想好想。可我失敗了,我摔斷了腿……母親哭了,她為什麼要哭?該哭的是我不是嗎?」

  「又失敗了。我為什麼總是在失敗,母親太厲害了,他讓我的房子里,全是海水,我跨不過去,離不開她的牢籠,我見不到雲芯。」

  「我認識了一些新的朋友,是花園裡的小動物,我和他們說好了,他們去幫我找雲芯,我給他們吃的,可母親不願意,她又在哭,說動物們不存在,我爬上樹去,想叫松鼠阿明下來和母親說說話。阿明很擅長勸說,或許母親可以聽勸,放我去見雲芯。」

  「想你想你想你……」好幾頁的想你。

  厲啟佑的字很好看,可這些想你,卻是歪七扭八的,還有幹掉的淚痕。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母親瘋了,可她說我瘋了,我看到裴然了,我知道他們要把我關起來了,我得藏起這本日記,希望我還活著回來。」

  「不,我不會活著回來了,伏月明不愛我,我只是她的工具,她對外炫耀的工具,我會死掉,為了懲罰她,我會死掉。」

  「我恨你,伏月明。」

  這是日記里的最後一句。

  厲行淵坐在黑色的皮沙發里,雙手捂著臉,好似想把自己藏起來似的。

  「日記你看完了?」裴准問。

  厲行淵點點頭。

  「然後呢?你把日記給奶奶看沒有?」

  厲行淵抬起頭:「沒有,奶奶不能看,她會瘋掉的。」

  「你很愛奶奶。」裴准溫和的說道。

  厲行淵神色有些麻木茫然:「愛嗎?她……是我唯一的依靠。」

  裴准沒在這件事上,過多的和厲行淵討論。

  還不到那個時候。

  他得讓厲行淵弄清楚,男孩兒究竟是誰。

  「日記現在在哪裡?你銷毀了嗎?」裴准接著問。

  「那是他生前的痛苦和吶喊,怎麼能燒掉呢?」厲行淵垂下眼瞼,「我放在了保險庫里,和那張被劃掉臉的合影一起,放進了保險庫里。」

  「行淵。」裴准看著他,「那你再想一想,他到底是誰?」

  厲行淵脖頸僵硬。

  看向男孩兒。

  腦海中,有什麼東西,在慢慢變得清明。

  「是我……也是父親……」厲行淵說著,眼淚滂沱而下。

  命運有時候真的很弄人。

  在厲行淵知道,厲啟佑是父親之前,他就深知這個人活在人世間的痛苦。

  他知道,厲啟佑恨透了伏月明。

  可最後,厲啟佑死了,伏月明還是弄出了一個他的孩子來。

  如果厲啟佑泉下有知,必定神魂不得安寧。

  從知道自己身世那一刻起。

  厲行淵就知道他的存在除了對伏月明之外,對孕育他的母親,喊了十幾年卻始終對他冷淡的父親,還有……厲啟佑本人來說,都是噁心無比的存在。

  他是伏月明控制欲的實體化。

  是骯髒的代名詞……

  也是從那一天起,厲行淵的生命軌跡徹底發生了變化。

  他收起了內心底的全部柔軟。

  用帶刺的盔甲將自己緊緊包裹起來,不讓任何人靠近。

  那個把他從水裡救起來的女孩兒是個例外。

  其實那個愚蠢的表哥,想幹什麼,厲行淵是知道的。

  殺死自己他做不到。

  可被殺死就簡單多了。

  沉下水的時候,窒息的感覺,讓厲行淵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自在。

  回憶到這裡。

  短暫的停頓了一下。

  厲行淵想起來了,他和這個男孩兒,早就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見過面了。

  就在那片人工湖裡。

  他朝著他遊了過來。

  好似在邀請他一起去更遠的地方。

  就在這時。

  一個嬌小的身影,跳進了湖水中,打散了男孩兒的身影,然後朝著他遊了過來。

  那天起。

  厲行淵的人生,又找到了新的意義。

  而彌留之際,只出現過一瞬的男孩兒,就被遺忘在了意識的深處。

  *

  葉芷萌看完日記本,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她心中有熊熊烈火,卻不知道往什麼地方燒!

  最後,她合上日記本,從儲物箱里拿出一個塑封袋,將日記本裝了進去。

  靜默了一瞬。

  她握拳用力錘了一下方向盤。

  這時。

  裴準的電話打了過來。

  葉芷萌平復了一下,接了起來:「我正打算找你……」

  「有事?」裴准問。

  「你先說你要說的。」葉芷萌腦瓜氣得嗡嗡響,索性讓裴准先說,自己理一理。

  「我們聊了一上午。」裴准說道,「過程很順利,他現在不但知道男孩兒是幻視,還知道他為什麼存在了,以及他到底是誰了。」

  「他是誰?」葉芷萌立馬問。

  「是厲行淵,也是厲啟佑。」裴准嘆息一聲,「他把兩人之間最痛苦的部分,融為一體,然後男孩兒就誕生了。」

  葉芷萌只是聽著。

  都覺得心如刀絞。

  「是好事。」裴准接著說,「至少目前來看,方方面面都比我的預期要好。」

  「裴准,他……和你提過日記么?」葉芷萌問。

  裴准一怔:「日記的事情你知道?他什麼時候和你說的?」

  葉芷萌深呼吸一口氣:「不是他告訴我的,我今天來保險庫辦事,發現這邊居然以我的名義,開了一個保險柜,我想著可能是行淵放了什麼東西,就拿出來看了看……」

  「是厲啟佑的日記?」裴准問。

  「嗯。」葉芷萌應聲。

  「這本日記對厲行淵來說,衝擊里非常的大,他不記得大部分的內容,只和我說……伏月明女士一直在家暴厲啟佑,和對他進行嚴酷的懲罰……」

  「嗯。」葉芷萌覺得呼吸都有些難。

  是兩人最痛苦之處的結合。

  所以,行淵說,男孩兒總是被家暴……葉芷萌知道,厲行淵小時候沒有被家暴過……

  等等……

  「裴准,伏月明打過行淵么?」葉芷萌沉聲問。

  裴准茫然了一瞬:「應該……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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