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2、挪到一處
642、
皇上在南苑連日、迭次行圍,以此來補足今年在熱河又未能入哨行圍的遺憾去。
皇上在南苑的行止,也每日都被送進圓明園來,報給廿廿知曉。
廿廿瞧著皇上前二個住「舊衙門行宮」,昨兒個住「南衙門行宮」,今兒住「新衙門行宮」,這便是將南苑地界兒上的幾座行宮都住遍了,便知皇上這是在南苑行圍縱深甚廣。
廿廿便也無奈地笑,與諴妃、吉嬪和淳嬪道,「皇上這是撒歡兒了。」
諴妃便也笑,趕緊道,「也就皇後娘娘敢這麼說,妾身等可不敢這麼說。頂多啊,也就心底下暗贊皇後娘娘您一聲兒。」
廿廿輕笑,「姐姐也跟王姐姐一樣兒,真是越活越淘氣了呢。」
淳嬪在畔,面色不由一黯。
廿廿眸光輕轉,自並未忽略掉,這便緩緩而笑,「淳嬪卻還年輕,這樣的笑話兒自是還輪不到你去。」
淳嬪這才紅了臉,趕忙站起身來,「皇後娘娘執掌六宮這麼多年,誰敢想到,皇後娘娘今年也還不足三十歲……更何況拋卻年齡這個數目字兒來說,皇後娘娘面相上看上去,竟是比嬪妾還更年輕去!」
吉嬪便哼了一聲樂了,「皇後娘娘,咱們淳嬪娘娘啊是想說,您可比我跟諴妃娘娘更淘氣呢!」
淳嬪尷尬得滿面通紅,「嬪妾,並無此意。」
廿廿倒是不以為意,倒是大笑點頭,「倒也沒錯,我是個淘氣的。要不,我怎麼能生出來綿愷這麼個活猴兒呢?」
「這又渾說什麼呢?」帘子外頭忽然傳來一聲笑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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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幾人都趕忙起身。
帘子挑起,皇上手裡馬鞭還沒放下,含笑走了進來。
幾人都連忙要請安,皇上趕緊上前去一把托住了廿廿的手,沖諴妃三人擺了擺手,「都快起來吧。要不然皇后也得跟著你們一起……」
諴妃和吉嬪都會意,這便趕緊站直了身子去。
淳嬪也只能黯然看著皇上以那般回護的姿態,守護在皇后的身邊。
「皇上怎麼忽然就回來了?」廿廿含笑問,「我才接著皇上這幾日駐蹕的宮報,方才還與姐妹們說起。」
皇帝點頭道,「原本還要再行圍兩日……畢竟已是連著幾年,都沒能在駐蹕熱河之時入哨行圍,今年南苑的鹿只繁衍不錯,朕便想著在南苑補上哨鹿這一事。」
皇帝說著抬眸看一眼廿廿,「不過左右已經到了南苑,已是在京師地界兒了,離著也近便。朕今兒想回來看看你們,這便先回來了。」
諴妃和吉嬪兩人都笑著沖廿廿眨眨眼。
廿廿便趕忙道,「皇上快瞧,諴妃和吉嬪都沖妾身眨眼睛使眼色,這是想讓妾身在皇上跟前替她們美言幾句不是?」
諴妃無奈地笑道,「妾身豈敢,吉嬪跟妾身一樣膽小,也沒這個膽子。那妾身幾個還是先行告退吧,等皇上與皇後娘娘說完了話兒,明兒妾身幾個再來陪皇後娘娘說話兒。」
皇帝便也含笑點頭,「也好,你們都去吧。」
諴妃和吉嬪都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倒是淳嬪自臨出門的剎那,還是忍不住回過頭來,遠遠地,也幽幽地又看了皇上一眼。
只是可惜,皇上只顧著與廿廿說話兒,並未回頭,這便也沒能瞧見淳嬪的凝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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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靜下來,皇帝才捏著廿廿的手,「爺這些日子在南苑行圍,實則心下著急,恨不得早點兒回來。」
廿廿含笑點頭,「我都明白……弓馬騎射乃是祖宗家法,皇上這連著好幾年都沒能正式進哨行圍,若今年再這般不了了之的話,難免宗室王公之中又有人要藉機生事,說皇上連祖宗家法都要給丟了去。」
皇帝點點頭,挑眸定定凝視廿廿,「今兒綿寧從宮裡回南苑去了。且叫他替爺一日,由他率領一眾宗室子弟行圍就是。」
廿廿便笑了,眼帘半垂,「……皇上若是想問二阿哥回宮來跟我說過什麼沒有,那皇上自可放下心來,二阿哥已是將如貴人的喜信兒告訴我了。我這邊也已然吩咐了太醫,小心照料著如貴人那邊。」
「如貴人既是皇上的貴人,又是我的本家兒,她那邊一應用度,若有什麼短了的,我自從我的份例里撥給她先使著去,不拘貴人位分就是。」
皇帝卻笑,輕輕捏了捏廿廿的手。
「你當爺是心虛啦,這才回來的?爺就算當真有些兒——懼內,可今兒也不是那個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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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不由挑眉,「哦?皇上原來是懼內的么?我怎麼這麼多年都不知道?皇上說的是後宮里的誰,我倒看看去。」
「還是說……皇上說的是孝淑皇后?孝淑皇后性子嚴肅,皇上要說懼內么,倒也合得上!」
「越發淘氣!」皇帝無奈,伸手來刮廿廿鼻樑,「虧你還懷著身子,這會子還這樣淘氣,不怕叫肚子里的孩兒給學了去?」
廿廿這才想起來,「哦!原來皇上是這個意思!怨不得方才皇上挑帘子進來之前,就先說我『渾說』呢!」
皇帝哼了聲兒,「知道就好!」
兩人相視而笑,年年趁著這個機會,便也用肩膀頭兒輕輕撞了撞皇上的肩去,「……怎地,皇上難道不是擔心二阿哥回來將如貴人的喜信兒告訴我呀?」
皇帝哼了一聲兒,「爺要是怕的話,會叫他護送她們回宮來?他與你最是母子情深,我難道心下不是最清楚的?他但凡知道了這事兒,回來便必定會設法告訴你去——甚至,就算不惜得罪了爺,他也還是會讓你知道。」
廿廿的心叫皇上給說的,又暖又軟。
是啊,這些年來,綿寧其實一直都是那個暖心的阿哥……只是這些年長大了,她又守著母子之間的距離,這便叫他們之間倒彷彿生出了一層若有似無的隔膜去。
廿廿緩緩舒一口氣,「皇上說的是,若不是我年輕了幾歲,我倒更覺著二阿哥是我親生的,倒是綿愷那個活猴兒是我撫養的罷了。」
皇帝便掐了廿廿手背兒一記,「又渾說開了……便又忘了此時肚子里的這一個了。難不成叫他尚未出世便聽說,本生額娘不大認親生兒子的?」
廿廿便笑了,趕緊給皇上展示她攏在肚子上的手臂,「我捂住他耳朵啦!捂得嚴嚴實實的,他聽不見!」
皇帝便又笑,又抬手刮她鼻尖兒一記。
「瞧著你這般,爺就放心了。爺先前跟你試探綿寧的事兒,並非是擔心他將如貴人的事兒告訴你去,爺反倒只是怕他給將話兒給傳岔了去……終究他自己已經成家了,不再在咱們膝下,內廷的事兒他便是知道,也未能知道得那麼詳細。」
廿廿便也點頭,「也是。二阿哥是最懂事的孩子,他自然不會去主動打聽這些。這些怕就是些太監、太醫之流上趕著孝敬給他的。而他既然是聽聞的,這便難免與事實不符。」
皇帝攥住廿廿的手,「如貴人的胎,不是在熱河的時候兒坐下的。是爺離京那日,就已經定了這個主意,故此算日子的話,應當是在赴熱河的途中坐下的。」
廿廿這便低低驚呼,「呀,那這不是都兩個月了?這個時候兒還沒穩當,這般車馬勞頓的可怎麼好?」
皇帝點點頭,「你說得對,車馬勞頓對她來說的確是辛苦了些。她又是頭一胎,故此在途中就害喜得更厲害。別說綿寧都能瞧出來,那些太醫和太監們的,就更是早就瞧明白了。」
廿廿輕輕咬了咬嘴唇,「這可怎麼好?我明兒得叫幾個婦人科的御醫過去給她一起會診一回,好好兒看看她的景況,可別被顛簸著了。」
皇帝也是點頭,「……爺也是不放心她。她年紀小,也沒什麼經驗,後宮里又這些年沒有個皇嗣出生了,爺便也擔心說不定有人會居心叵測。」
廿廿想了想,「皇上放心,如貴人是與吉嬪一起住著,我覺著吉嬪自是最可放心之人。她雖說是個不饒人的刀子嘴,可若是護著起誰來,那也必定會萬無一失的。」
皇帝卻還是輕輕搖頭。
他眸光凝著廿廿,眼中幽然寧靜,「爺覺著,在這後宮里,便是吉嬪的宮裡,也不能叫爺放心。」
「也不是說吉嬪辦事不妥帖,爺只是覺著,吉嬪在爺的眼裡,沒有在你眼裡那麼好……」
廿廿心下也是輕嗤一聲兒,她知道吉嬪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要不就憑吉嬪是潛邸的老人兒,皇上也該不好意思初封就給個常在吧?使得吉嬪便是如今身在嬪位了,卻也還得排位在淳嬪之後去。
「那皇上的意思是……?」廿廿索性靜等下文了,反正她知道皇上絕不會今兒這麼無緣無故說起這話來的。
皇帝便點頭,先笑笑,繼而將她的手在他掌心裡又拍了拍,「爺覺著吧,整個兒後宮里,能叫爺最為放心的,唯有你的儲秀宮……」
「唯有叫她在你眼皮底下,爺覺著那才能穩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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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一靜,廿廿聽見自己的心裡頭也一陣空寂。
雖說宮中一向都是諸多位嬪妃共住一宮的,少有主位能單獨住一宮的。
只是,一來她是皇后,身居中宮之貴,原本就該獨住一宮;二來么,此時皇上的後宮跟前頭任何一位天子的比起來,人數兒都是少的,故此現在的東西六宮不但不至於住不下,反倒還有好幾個宮都只有貴人當家兒了。
故此她也沒料想到,有一日她還要與旁人一同居住在儲秀宮裡。
皇上瞧廿廿有一會子沒出聲兒,這便含笑凝視她,「怎麼啦,心下還是不高興了,是不是?」
廿廿便噘嘴,「……皇上可是金口玉牙,您既然都這麼說了,那我哪兒敢回絕呢?」
皇帝輕笑,「別急,等她將孩子生下來,就讓她挪走了。在你儲秀宮裡,也只是暫住。」
「再說,咱們每年在宮裡住著的日子也是有限,你若嫌擠得慌,到時候儘管在園子里多住些日子。反正爺也是多數的日子都要在園子里的。」
廿廿故意認真地想了想,「皇上說話算話,真的等她誕育下皇嗣來,就叫她挪出去?」
皇帝便笑,「爺為何要與你打這誑語?是宮裡沒地兒住了不成?」
廿廿便也鬆了口氣,「好呀。想想皇上的安排當真是妥當,我與如貴人原來就是本家兒,這會子又都懷著孩子,這便自然有更多的話兒可說。這樣兩人一起住著,也是個伴兒,倒叫這幾個月的焦慮日子,能更輕鬆些兒了。」
皇帝含笑點頭,「你也做做預備,明兒就將這事兒與各宮挑明了吧。也省得叫她們猜去。」
廿廿便也同意,「我原也是這樣想的。我這肚子已然凸起來了,算著日子,頂多能等到皇上從熱河回來……這便已是顯懷了。」
廿廿看皇上一眼,「倒是如貴人的月份還小,這麼早便挑明了么?」
皇帝點頭,「挑明了吧。她是第一胎,反應原本就要厲害些,再加上車馬顛簸的,就吐得更厲害……這便想藏都藏不住的,索性一併挑明了去。」
廿廿便也靜靜垂眸,「好,都依皇上的就是。我待會兒就叫人回宮去,先將配殿給收拾出來,再叫內務府預備給如貴人挪宮。」
皇帝卻搖頭,「這麼點子小事兒,哪兒用你費心去?還交給吉嬪去辦就是。反正如貴人也是從她宮裡挪出來,她來管著這事兒,凡事倒也都近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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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上一早便又回南苑繼續行圍去了。
月桂和月桐給廿廿梳頭,廿廿這才緩緩說起如貴人要搬過去與她同住儲秀宮的事兒。
雖說這會子還在園子里呢,又不用當即就要回宮同在一個屋檐下去。可是月桐還是撅了嘴,忍不住道,「……主子,皇上是怎麼想的呀?主子的身子如今更沉,難道還要顧著如貴人去不成?」
「便是如貴人也有了喜信兒,可終究她的身份怎麼跟主子您相比呢?又怎麼能叫主子您去顧著她去?」
月桂輕聲道,「就你嘴快……我就覺著,皇上就是皇上,凡事的安排都必定有皇上的聖心決斷在,斷不是咱們能輕易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