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訓練和身體（上）
山營的訓練繼續展開。
那天的對抗像是大海里泛起的一朵浪花，看上去很快就消弭於無形，但對於每一個親歷者來說，那是無法忘卻、不敢忘懷的記憶——那次對抗讓他們意識到了自己的「菜」，每個人都想做人生的主角，而不是成為別人彪悍戰績下的配角。
所以，山營內所有人爆發了難以想象的訓練熱情，從T師過來的教練們，面對拚命訓練的所有人，都有一種極不真實的錯覺——他們不是沒見過刻苦訓練的兵，但這種所有人都拚命練、不要命的練的作風，卻是從沒有見過的。
李夢「混跡」在其中，依然和往常一樣，似乎那天來自徐明隼這個大大大BOSS的否定並沒有將他撼動，但作為李夢的教官，王戰還是感受到李夢心中蘊藏的那份「不平」。
這種不平更像是極力要證明徐明隼的判斷和說法是錯誤的一樣，對於李夢的這種心理，王戰心裡除了暗笑外，並沒有太過在意。
因為有時候他都會刻意去想，自家師父是不是故意來這麼一出，想要激烈李夢來著？
徐明隼是不是在刻意激烈自己？
這一點李夢懶得考慮，雖然在許墨白的嘴裡，徐明隼就像是一個神話，在王戰的嘴裡，他師父徐明隼是天底下超一流的狙擊手，可李夢總覺得真正的高手應該在特戰——他得去老A這樣的頂級特戰去刷副本，何必執著於一個對自己棄之如敝履的鷹營？
更何況，在山營的訓練中，一項又一項如同浪潮一樣不斷襲來的訓練，也不給他太多的時間去執著於舊事。
……
教官們都有一種古怪的心理，學員越是能快的接受各類科目、越是能快速的進步，他們就越忍不住要「加餐」，倒是正應了一句話：
學無止境！
因為相對於繁複的軍事科目，三個月的集訓時間實在是太短了，面對「吃不飽」、「特能吃」的兵，身為教官又何嘗不想讓他們在有限的時間內接受更多的東西呢？
可人的身體總是有極限的，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李夢這個掛逼一樣，有系統的加持，再苦再累的訓練都能咬牙扛住，哪怕扛不住，睡一覺后又是滿血復活——有系統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一場突發的「事故」導致的體檢，中斷了山營這段時間高強度的訓練，也讓李夢對於作訓有了一點考慮。
在訓練進行到的第四十六天，訓練中出了一個「小」事故。
一個叫趙建軍的兵，在訓練中昏倒了。
起初並沒有得到重視，因為在軍隊中有句話：流血流汗不流淚、掉皮掉肉不掉隊！
帶傷作訓、帶傷考核這樣的事不要太多了。
楊有吉按照訓練性暈厥的方案進行了處理，在趙建軍清醒后要求其休息半天，但趙建軍看著訓練的戰友，簡單的休息后就要求歸隊恢復訓練。
楊有吉「經驗豐富」，強令趙建軍再次休息一個小時，而後才能歸隊訓練。
一個小時后，趙建軍歸隊進入訓練，雖然楊有吉注意沒有讓趙建軍進行高強度的體能作訓，但整體訓練的強度畢竟偏高，趙建軍又不想落於人后，訓練時候依然像之前那樣拚命——結果，拼出了問題，再度暈倒。
訓練性暈厥的應對方案失效，山營的衛生員處理不了，楊有吉急忙驅車帶著趙建軍「殺」到了T師師部。
好在有專家級軍醫在T師這邊，著手救治了起來，把趙建軍硬生生從危險線拉了回來。
嚇壞了的楊有吉追著軍醫詢問趙建軍的身體狀況，還眼巴巴的問：「大夫，趙建軍需要休息多久才能恢復訓練？」
把趙建軍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軍醫看了眼趙建軍，沒好氣的道：「你還惦記著讓他訓練？短時間內你是別想了！」
短時間？
楊有吉追問軍醫：「短時間是多久？一周？十天？」
山營的訓練，停半天就得多花三四天追趕，這要是休息一周或者十天，還怎麼練？
軍醫卻是大怒，人差點活活累死，你還想十天半個月恢復？強忍著怒氣，他道：
「最好是三個月。」
三個月？這麼久？
楊有吉看著打著吊瓶的趙建軍，皺著眉頭問：「如果硬要訓練呢？」
「會出大問題的——」軍醫嘆了口氣，道：「楊教官，我見過很多訓練過度導致身體出問題的，方便的話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他們現在每天的訓練量？」
「訓練量？是有點重，」楊有吉嘀咕了一句，隨即說起了每天從早上開始到晚上的訓練量——其實按照之前制定的訓練大綱來說，訓練量雖然重，但遠不不是楊有吉口中的「有點重」，可因為上次對抗的緣故，這段時間以來加練成風，讓本就屬於高負荷的訓練變得更沉重了。
雖然楊有吉的講述，軍醫的臉色變黑，不等楊有吉說完，軍醫就打斷了他的訴說，帶著怒氣道：
「你這叫有點重嗎？這是玩命！」
軍醫是真的生氣了。
軍隊訓練導致的傷情其實很嚴重，但通常能得到處理的只有外傷，內傷、暗傷之類的問題一直是個大問題，多少兵在退役以後還被服役期間造成的暗傷折磨？
腰、胃、腿、膝、手，多少身體部位常年在折磨著那些曾經「流血流汗不流淚、掉皮掉肉不掉隊」的英雄好漢？
發泄了一句后，軍醫重整了下心緒，換了口吻道：「通常來說，訓練的科目是經過科學論證的，加大訓練量更是要根據各人不同的體格酌情刪減。
盲目加大訓練只會導致暗傷積累，到最後一次性爆發，成為終生難以治癒的隱疾，但你們這邊的訓練量太重了，超出了安全紅線，再這樣下去，猝死之類的情況絕對會發生，楊教官，不知道你那現在有多少戰士在訓練？我覺得應該給他們的身體做個詳細的檢查，以確保不會出現類似的問題。」
楊有吉的第一反應是這會浪費掉至少一整天的時間！
看到楊有吉的反應，軍醫加重了口氣，道：
「都是些年輕的孩子，你真忍心讓他們在未來的日子裡，因為現在的嚴重透支而被病痛折磨嗎？」
楊有吉呆了呆，不好意思的道：「大夫，我覺得……沒那麼嚴重吧，我們都是這麼過來的。」
他總覺得軍醫有些誇大其詞，山營訓練向來如此，鷹營更甚——要是對比老A這些特種部隊，鷹營的訓練還算溫柔，老A他們的訓練，楊有吉縱然當了幾年教官，也有時候覺得那簡直是把人不當人看！
牲口也不帶這麼練的！
所以他覺得大夫有些大驚小怪——誠然，趙建軍是個例外，但……難道不是趙建軍身體先天條件不好？
軍醫最憤慨的就是這種不以為意和不當回事！
這些教官、教練，總覺得自己是這方面的專家，可事實呢？
他們哪有醫生更了解人的身體？
軍醫強調道：「高強度作訓導致的猝死事件你不知道嗎？而且，你們也沒有配備專門的醫生，不能實時監控戰士們的身體健康狀況，高強度的訓練也會誘發心理問題——楊教官，這點絕對不能忽視！」
「誘發心理問題？不可能吧！」
楊有吉覺得玄乎，他們都是這樣過來的，沒見過有誰變成神經病之類的——這位大夫，說話怎麼就這樣？
對牛彈琴！
軍醫終於憋不住惱火了，憤憤的瞪了楊有吉一眼，道：「我不跟你說了，我去找你的上級！」
……
軍醫的來頭很大，是位權威性的大佬，這次下來本來就是調研，沒成想碰到了這樣的事，這位專家索性直接找T師師長說明情況，要求對楊有吉手下訓練的戰士做個全面的體檢，以確保戰士們的身體安全。
T師這邊頭大，好不容易山營能專門照顧T師一番，T師這邊是真不想惹惱楊有吉他們，但軍醫將情況說的很嚴重，T師無奈只能和山營這邊溝通，早就得到了楊有吉反饋的徐明隼倒是沒有像楊有吉這樣不當回事，立即同意對山營全體受訓兵做一個全面檢查。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山營停訓一天，在本期開訓的第四十七天，全員殺到了陸軍某醫院進行專門的身體檢查。
醫院裡，63個大頭兵像是才出農村的山娃子，好奇的打量著醫院裡的一切，截然不同於軍營內部的體驗讓至少蹲了快一年軍營的戰士們很好奇，當然，更養眼的是那些穿梭忙碌著的妹子，可惜護士們對他們並不感冒，體檢時候連賣萌的表情都沒有。
李夢很憤憤，這麼一大群帥氣的兵哥哥在這裡，你們居然連多少笑臉都沒有，這要是擱外面，多少妹子流口水？
好在那些來醫院看病的普通人，看到這麼多兵哥哥后，時不時的還有笑臉——有時候有個漂亮妹子朝他們報以笑意，這群眼珠子咕嚕嚕轉悠的戰士就立馬秒變嚴肅之色，還有人一臉羞紅，看得李夢嘖嘖不已。
體檢沒有想象中的繁瑣，有專門的通道，上午還沒結束各項檢查就做完了，具體的結果得等下午，才放了半天風的戰士們就又呼啦的湧上了軍卡，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城市的繁華，然後在軍卡沒良心的疾馳下，遠離了城市，重新回歸了原本的荒涼。
其他人在嘀嘀咕咕，說著時隔一年或者一年多重臨人間的感觸，李夢卻面對飛馳的景色，升騰起一種難言的榮耀感——這唯美的盛世，不就是當兵的所守護的景象嗎？
軍卡在戰士們的嘀嘀咕咕中重新回到了山營，在車上時候還像個山娃子一樣的戰士們，進入山營后，瞬間變回了「流血流汗不流淚、掉皮掉肉不掉隊」的鐵漢，已經習慣了沒有午休的他們，做好了投入訓練的準備，卻不想楊有吉告訴他們，剩下的半天，暫時停訓，給所有人放半天假休息！
休息？
對李夢來說，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楊有吉強調不允許任何人出現在訓練場上，李夢乾脆在宿舍里「玩」了起來，仰卧起坐、俯卧撐、載人版俯卧撐一一上演，愣是帶頭把宿舍變成了訓練場，受他影響，各宿舍乾脆展開了宿舍內體能比賽，將展示爭搶好勝的風格很好的發揚了出來。
可惜鬧騰的聲音太大，把楊有吉驚動了，怒氣沖沖的楊有吉將「鬧」的最凶的七個人一股腦的拎到了自己辦公室，準備開一場批鬥大會，教訓教訓這些明著違背他命令的臭小子——其實，更多的是呵護，沒有哪個教官不喜歡這種連休息時間都不忘訓練的尖子。
李夢自然是這七人中的一份子，相比許三多的忐忑和驚恐，包括李夢在內的其他六人就鎮定多了，當兵這麼久了，還沒有聽說有哪個兵因為加練之類的緣故被批一頓，真要是批，那也是愛護的那種，怕啥？
因此除了許三多外，其他幾個人擠眉弄眼的跟在楊有吉後面，絲毫不擔心接下來的厄運。
只是……
他們運氣很不好，才跟著楊有吉進了辦公室，還沒等來期望中罵中帶誇的褒獎，體檢結束后沒有和他們一起回來的徐明隼、張學芳和王戰回來了，黑著臉歸來的三人帶著沉重，頓時感染了辦公室內很歡快的氣氛。
要遭！
看到徐明隼歸來，李夢的第一反應就是要遭，果不其然，徐明隼詢問這幾個倒霉蛋被楊有吉拎出來的緣由后，本就陰沉的神色，變得像暴雨降臨前的天色一樣了。
李夢求助似的望向了自家教官，期待王戰能拉自己一把，但王戰對他投了一個你小子保重的神色，嚇得李夢小心肝狂顫。
我、我、我不就是休息期間訓練體能了嗎？沒犯原則性的錯誤啊，用得著給我這種眼神嗎？
「一個個體能很好嗎？」徐明隼突然爆發，呵斥道：「一個個比教官能耐是吧？教官定的訓練計劃你們一個個都看不上眼，覺得沒辦法滿足你們這些優秀士兵胃口是不是？」
「加練、加練、加練，一個個照著既定的訓練計劃加練、多練，了不起事嗎？山營的小廟容不下你們這些大菩薩了！」
之前還敢擠眉弄眼的幾個秀兒，這時候直接蔫了，雖然不曉得總教官徐明隼為什麼突然對著他們發這麼大的火，但這時候最好的表現只有一條：
裝死、認錯！
李夢心中懷疑：難道是因為昨天趙建軍暈倒的事……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