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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遠寺內惡人聚,幾番凶險得天機

  一夜未回,隔壁的王婆好心關懷了幾句,葉寒不便說出昨天發生的一切,便扯謊說在清遠寺過了一夜蒙混了過去。回家簡單梳洗一下,就著前天的剩菜剩飯簡單打發了自己,然後回房翻找出一方純白色綢布,葉寒便衝忙跑了出去。


  另一個農家小院,沒有葉寒家兩片菜畦,褐色土地上除了一口老井,就再也沒有他物,顯得院落空空蕩蕩,格外寂靜。葉寒知道自己來得不是時候,現在正是農家下地的時候,家裏沒有很少有人。不過兩邊高出院籬的竹竿架著剛洗好的衣物,水滴落在凹凸不平的地上,顯出了幾個淺的小水窪,家裏應該有人。


  葉寒伸長脖子向院內打望,邊喊著,“張嫂子,你在家嗎?”


  果然,葉寒在外喊了幾聲,就聽見從茅屋內傳來一聲年輕的婦女聲音,熱情回應,“葉丫頭,你怎麽來了,快進來坐。”


  來人正端著木盆從屋內走出來,應該是去屋內拿髒衣服洗,雖然滿身布衣荊釵雖然太過素淨,但並沒有掩去剛為新婦的嬌羞和喜悅。這不,見葉寒來了,便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走至院門前拉著葉寒進來,熱絡說道:“走,到屋裏坐會兒,嫂子給你泡壺好茶。”


  葉寒有正事,便婉言拒絕,“嫂子,你就別我一人浪費一壺好茶葉了。今天我到這裏來是有點事想拜托你。”


  張嫂子剛嫁到張家不久,除了自家人熟絡點,整個村子裏跟她投緣的就隻有葉寒了,要不是她告訴婆婆的喜好,也許現在還不被張家人待見呢。而葉寒最近家裏發生的事情她也知道,好不容易見她來一次,而且還有事求她幫忙,她自是不會推托。


  “你我之間還需要說這些客氣話。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告訴嫂子,嫂子一定幫你。”


  “瞧你說的,好像我有仇家追殺一樣!”葉寒打趣道,順便從懷中掏出剛才尋出的純白色綢布遞了過去,“是這樣的,我錢袋最近破了,想請你幫我繡一個新的,這十裏八村誰不知道小嫂子你有一雙巧手,連城中大戶人家的繡娘都比不過你。”


  張家兒媳婦到底年輕,臉皮薄,被葉寒這麽一頓亂誇頓時滿臉紅雲,一把拿過葉寒手中的綢布低下頭看著逃避著臉上的羞意,嬌嗔回道:“就你嘴甜。說吧,想繡個什麽樣的?”


  “我想在錢袋上繡點與佛有關的,你也知道我母親剛去世不久,若隨身佩戴佛物誠心禮佛為母祈福,我佛慈悲,定會看見我一片孝心,讓我母親早日登西方極樂世界。”


  張家兒媳婦比葉寒大不了幾歲,見葉寒這麽小就父母雙亡,心裏甚是憐惜她,“你放心,嫂子幫清遠寺做過僧衣袈裟,這點事絕對讓你滿意。”


  葉寒感激回道:“那就謝謝小嫂子!”


  “你把你想繡的能與我說得具體點嗎?”


  張家兒媳婦拿來針線問著葉寒,接著,葉寒便跟張家嫂子說著自己的想法,並約好傍晚之前一定做好給她,然後便告別了張家嫂子,回了家。家中一室冷清,隻剩下一間空空蕩蕩的房子,葉寒看見心裏有太多的失落和悲傷說不出口,便出了屋在院中捯飭著兩片菜畦,不時望著遠山深處,也不知道青川現在怎麽樣了。


  第二天,葉寒沒有如往常那般起了個早,而是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起床。簡單收拾一番後,一身青花素衣,手挽著一白底青色小碎花包袱便出了門,離家之前還特意告知了王婆婆自己的去向,省得她擔心,然後便跟著川流不息的人流上了山。


  到了寺前大門,葉寒並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在外轉悠了一下,探知著裏麵的情況。


  果然不出她所料,太守沒有阻止方丈開香祈福。而且今日十五來的香客絡繹不絕,比平時多上一倍,葉寒思量著如果出了什麽意外,自己往人潮中一鑽,也好逃脫。隻是今日如此香火鼎盛之象,一點也沒有官府介入之相,隻不過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站著幾十個無所事事的便衣官兵,有意無意打量著來往之人。


  日頭快接近正午,上山人潮不減,葉寒便跟著人群混進了正殿前院,而端坐在高台上袈裟披身、白眉長須慈眉善目、手持念珠撥動的人正是清遠寺方丈玄悔大師,也是青川的師父。


  如周圍擁擠的虔誠香客一般,葉寒垂頭低目,跪在人群中間,周圍念經祈福聲不斷,香火飄渺,問道排憂之人甚多,葉寒也不急,靜待時機。


  午時已至,那些便衣官兵也處於換班交接之時,原來一批人走了,後來的人還沒來齊。此時大殿內外隻有三三兩兩幾人,可能是剛用過午膳,都沒多少心思放在監視上,或閑聊打發時間,葉寒終於開始行動。


  “玄悔方丈,請留步!”


  幾步越過前方跪拜著的香客,葉寒一下撲跪在殿前,聲淚俱下喊住正要離開的玄悔方丈。


  “我乃山下葉家孤女,家母不久前剛病逝。前日亡母頭七,剛在貴寺做完法事本以為母親可得安寧,哪知昨夜亡母托夢,哭訴在地下飽受煎熬,被孤魂惡鬼侵擾。信女今日前來,還請大師親自坐鎮為亡母做場法事,震煞妖邪,助亡母脫離苦海,早登極樂。”


  方丈不走不應,靜立在原地眉目淡然如雲,葉寒知其有意,連忙從懷中掏出早準備好的白色錦囊,雙手呈上,“這是亡母的冥誕和忌日,還望方丈成全!”


  葉寒低伏叩拜在地,雙手托舉著錦囊,雖然不知道周遭發生的一切,但她相信方丈一定能知道自己的來意,也一定能看懂自己錦囊上的潛台詞,現在的她隻需耐心等待方丈的回應便是。


  “等等!”


  未等到期盼的方丈聲音落下,一粗曠野蠻的喊聲便先在她頭頂響起,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聲音自己好似在哪聽見過,有些熟悉,葉寒不禁輕揚眼角偷瞥一瞧,頓時連忙低下頭來心慌得不行,來人竟是前日來靜室搜查的那個鼠目官兵。


  原以為趁著正午人少之時行動可以不引人注目,哪知這群豺狼虎豹像聞見肉味的蒼蠅來得如此之快,打得她一個措不及防。這就猶如懸在自己頭頂上的一把利劍,隨時都會落下來砍了她的腦袋,這事發生得太突然,葉寒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麽辦,隻好低頭不言靜觀其變。


  “方丈德高望重,怎可親自上前取物,還是讓在下為您代勞吧!”


  鼠目官兵幾步上前也不對玄悔方丈施禮行拜,隻隨口打了一聲招呼,便直接伸手把葉寒手中的錦囊拿走了,然後“哧”的一聲扯碎錦囊,裏麵除了兩張寫著亡者忌日和冥誕的字條,便再無他物,即便再三檢查幾遍也未尋出丁點兒蹊蹺來,這才把撕成兩半的錦囊和裏麵的字條扔給了一旁的和尚,然後轉身離開了。


  看見地上那幾雙官靴離開不見,葉寒心裏這才鬆了一口氣,方才錦囊被搶她這顆心差點跳出嗓子眼,生怕被這官兵看出一二,若不是相信自己設計的暗語隻有玄悔方丈才看得懂,她估計早就心虛露怯了。


  虛驚一場後,葉寒穩定下心神,繼續之前未完之事,“亡母受十月懷胎之苦,生我於人,又含辛茹苦數載育我成人,信女有今日,一點一滴都是亡母的辛勞和慈愛。如今亡母托夢訴苦,做女兒的又怎能視而不見。還請方丈大發慈悲,憐憫信女亡母,親自為她做場法事,以安她魂。”


  此言雖隻為逢場做戲一下,可也是葉寒的大實話,一字一句全都是出自心底深處,無半字作假。雖然她與葉母隻是“半路母女”,但她們之間的母女情卻是真的。也許對葉母來說她隻是葉寒的母親,但對她許鳶來說,她也是她的母親,無論時間滄桑還是有一天回到現代,她都不會忘記這位毫不保留愛她疼她的母親。


  憶起往昔葉母的種種好,葉寒話聲含泣,語悲含哀,莫不悲痛,而周圍的人都是念佛吃齋的,見葉寒如此也莫不紛紛紅了眼眶,心裏甚是動容,都忍不住紛紛為葉寒求著玄悔方丈成全了她一片孝心。


  被眾僧簇擁在前的玄悔方丈猶如一尊得道的佛,一手持念珠輕撚,一手捧起裝有葉母忌日冥誕字條的錦囊細看,麵有犯難,但終捱不過眾人之請,一聲輕歎後開口應下,“施主孝心有嘉,老衲便應你所願為你亡母親自超度。”


  “多謝方丈成全,信女感激不盡。”


  葉寒伏地叩頭三響以表感激,同時心裏的大石也終於落地,雖然玄悔方丈無明言示下,但她心裏就是異常篤定,他定是看懂了錦囊上自己想傳遞的暗語,知道青川一切平安,否則他不會看了這麽久才應下此事。


  “剛才不小心撕毀了施主的錦囊,小寺慚愧,特用一香客福袋作為償還,還望莫要嫌棄。”


  玄悔方丈為剛才之事道著歉,一側僧人受意,將葉寒被撕碎的錦囊還有一新的福袋一並還於葉寒,可還沒等葉寒伸出手去拿,就突然被斜後方竄出的一隻大手給搶走了,葉寒轉頭一看,竟然還是方才搶她錦囊的那個鼠目官兵,他竟然一直沒走,就藏在自己身後的不遠處。


  葉寒心慌得不行,但看見站在麵前一派淡定祥和的玄悔方丈,心仿若吃了一顆定心丸又立即冷靜了下來,自己雖不知這官兵一直藏在身後未走,但站在自己對麵的玄悔方丈卻是知道,他既然敢讓人將這個福袋光明正大地遞給自己,就說明他有十足的信心不會被人看破這福袋中想要傳遞的玄機。


  鼠目官兵能從一小小官門中人混成眾差役的頭兒,還是有點本事的,他剛才第一眼看見葉寒時就記起她是前日在靜室裏來為亡母做法事的那個孤女,見她隔了一日又出現在清遠寺為母求法事,雖然一切都合情合理,但多年辦案的經驗讓他習慣性生了幾分懷疑,所以在剛才撕毀錦囊後沒找到任何異常時他並沒有離開,而是藏在角落繼續觀察,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個孤女和這個玄悔方丈之間總有那麽一絲說不出的關係,就好像兩人之前就認識一般,而非所見的這麽陌生不識。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這孤女要走時這玄悔方丈又給了她一個福袋,他自是抓準時機搶了過來,可翻遍福袋裏外出了一張寫著《金剛經》的福語紙條,便再無他物,一如之前一無所獲。


  方才錦囊被毀,如今再搶福袋,借此機會,葉寒趁機發難,“大人乃朝廷官員,怎可隨意搶拿百姓之物。如果大人也要祈福保平安,隻需在寺中求一枚便可,何需如此。若太守大人知道你在外如此損他顏麵,不知您到時該如何向他交代。”


  本來剛才這鼠目官兵就蠻不講理搶了葉寒的錦囊,還差點撕碎了寫有亡者生辰和冥誕的字條,這不僅是對亡者不敬,更是對佛無禮,大家一切都看在眼裏,但顧及官家勢大這才敢怒不敢言,然而一刻不到這次官兵竟然變本加厲直接明目張膽地搶,再加上葉寒這一正義之詞渲染,眾人紛紛怒火中燒開口譴責,大罵太守管教無方。


  今日十五香客甚多,麵對如此大規模的眾口討伐,這鼠目官兵也有點招架不住,畢竟若把這事鬧大,最後被太守推出去平民怒的替罪羊還不是自己,於是不情不願把福袋還給了葉寒。


  鼠目官兵吃了啞巴虧,領著手下人離開了前殿,而葉寒拿著福袋小心收好,然後雙手合十對著玄悔方丈深深一拜,替她自己、也替回來不了的青川作別,待抬起頭來,隻見站在殿前的玄悔方丈如寶殿中的神佛忽然拈花一笑,葉寒看進眼裏心中瞬間明了,於是回了一笑隨即轉身離去。


  清遠寺外有一大塊平坦開闊之地,上山的人爬累了,喜歡在這裏休息一會兒,下山的人若是不急,也喜歡在這欣賞一下“一覽縱山小”之景。挑滑竿的靠在陰涼處,抽上一管旱煙邊休息邊等著生意上門;賣果子的挑著扁平竹擔,晃著兩筐止渴的蜜餞梅子,在人多處穿梭叫賣;賣大碗茶的最是清閑,頭頂搭上一方白布遮陽,下方幾張簡易桌椅從早到晚坐滿了人,端上幾碗茶水解渴,吃上一盤綠碗糕充饑,上山的疲累便一掃而空。


  午後早已過半,四麵八方聚來的香客還是有增無減,一米多寬的青石板路硬是被分成兩半,左為上,右為下,成了青蔥鬱秀遠山上兩股可見的相反人流。


  寺前台階處,鼠目官兵眺望著上下密集的人群,冷色凝目,陰沉著臉,本就小的可憐的鼠目應是被壓成了兩條線,遠遠望去就仿佛是一張沒長雙眼的臉,怪是嚇人。身後,一差役小跑至其身旁,說道:“大哥,你剛才讓我去那女的住過的靜室搜查,裏麵的各個角落,甚至床下櫃子都查了,什麽都沒有。”


  “你確定?”


  “確定。大哥,你知道我這雙眼睛最擅長的就是找這些個蛛絲馬跡的,如果我都說沒有,那真的就是沒有。”


  回想起前日和今日種種,鼠目官兵還是不能排除葉寒的嫌疑,再問道:“你再想想,除此之外,那間房子裏就真的沒有什麽可疑之處了嗎?”


  “有倒是有,但跟那女的沒什麽關係。”差役扯著衣袖擦著滿臉的汗,邊回著,“就那間房間的窗戶下麵有一棵歪脖子老樹,人可以從那兒爬下去。不過我也仔細瞧過,樹幹上沒人攀爬過的痕跡,地上也沒人留下的腳印。”


  聽後,鼠目官兵失望得不行,太守要抓的人一直沒抓到,這幾日太守追問他追問得緊,他現在是一個懷疑的對象都不敢放過。


  見差頭兒一臉沉思不說話,差役不禁好奇問道:“大哥,你難道真的懷疑那個小丫頭片子?我瞧看她那樣子,一點也不像有膽子藏匿罪犯之人。”


  “胡說什麽,哪有什麽罪犯?”見手下人沒個眼力勁兒,大庭廣眾就把官府的事拿出來說,這鼠目官兵本就為這事煩心不已,怒氣一上來立即嗬斥了手下人一句,嚇得這差役像見了狼的羊羔連忙閉了嘴低著頭不敢再說一字。


  山風攜涼吹走了鼠目官兵的怒火,待消了氣冷靜下來,看著一旁縮著脖子不吱聲的兄弟,鼠目官兵軟下態度語重心長說道:“我們現在做的這件事上不了台麵,不宜聲張,若是被大人聽見了,你我都得遭殃。”


  都是多年的過命兄弟,這差役也知這鼠目官兵是為他好,否則也不會這麽推心置腹與他點明利害,以免他引火燒身,所以對鼠目官兵方才嗬斥的話聽聽也就忘了。


  太守逼得緊,鼠目官兵沒這麽多時間安慰手下,說完就立即回到正事上,與手下說著心中的疑惑,“前天追捕罪犯時那個小丫頭也在清遠寺,今天又出現在清遠寺,來這寺中的次數也太頻繁了點,而且這還不是最讓人生疑的地方,你想想,一個窮家的孤女哪有這麽多錢在短短三天之內做兩場法事。”


  差役回道:“大哥您放心,眼線都按您的吩咐早已散出去,隻要那小丫頭片子有任何異動,都不會逃過咱們的法眼。”


  鼠目官兵聽後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去吧!對了,不該說的以後別說,小心禍從口出!”


  “知道了,大哥。”


  手下離開後,鼠目官兵的臉色又重新烏雲密布,狹長的眼眶裏綠豆般的眼珠轉個不停。雖然一切的證據都不指向那個小丫頭,但他就是怎麽也去不了疑心,不為什麽,就因為她的一切行動合情合理,而且就是太合情合理了,才讓他不得不起了懷疑,可這說到底都隻是他的猜測而已,也許她就是個普通的小丫頭,來清遠寺為亡母求法事超度的,隻是他的疑心太重了而已。


  “大哥,大人找你。”


  太守大人又來催自己了,鼠目官兵心裏甚是煩燥不已,他看著寺內寺外擁擠不堪的進香人群,想著也許他真的搞錯了,正如方才手下所說,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片子哪有這麽大的能力藏匿罪犯,可能自己要找的人還在這座寺廟的某一角落,隻是還未找到而已。看來自己還是不應把心思放在不相幹的人身上,他得把全部的精力和心思放在應付太守和整座清遠寺上,這才是他能保住這身官服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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