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裏難逃生死劫,可憐窗外葉兒淚(中)
繡莊和大戶人家的繡品催得不急,江流畫便能多抽出一點時間到葉家幫忙,青川的病她幫不上什麽忙,但至少能幫葉寒分擔一下日常瑣碎。幫著她買菜做飯,收拾收拾房屋,然後到藥堂抓藥,這些力所能及的事她能做就盡量做了,畢竟她欠葉寒太多了,這一生都還不了。
瞧著天色偏向日暮,江流畫把白菜之類耐放的菜全整齊壘在廚房牆邊,還好今年秋天來得早,早晚霜寒,每日都覺涼意,這些菜能放得更久,夠他們吃上好幾天。旁邊魚缸裏是吳伯今日剛打上來的新鮮河魚,說是專門送來給青川補身子的,河蝦螃蟹也不少,說是雖然離中秋還有一段時間,但還是先讓大家嚐嚐鮮。就連平時貪圖小利的陳婆都提上幾斤剛宰的肉給葉家,可見平時葉寒的為人有多好。
江流畫站直身子,捶了捶發酸的背,一轉身就發現葉寒走出自己的房門,眉眼是說不出的落寞,“你怎麽出來了,不是讓你好好睡一覺嗎?你看你眼睛累的。”
“實在睡不著,隻眯了一會兒,怕青川突然有事。”葉寒盡力淡去言語中的沉重,卻擺不掉話音裏的憂傷。
有些話不好明說,江流畫轉身借著去井邊打水來掩飾自己的心疼的和擔心,一看葉寒就是剛哭過一場,即使滿臉淚意擦拭得幹幹淨淨,可那雙通紅的眼睛可騙不了人。
棉帕吸水,浸滿了井下的涼意敷在紅腫難受的眼上,葉寒頓時覺得一陣舒服,一會兒揭下時夜幕早已別了黃昏的情,早來的星稀疏幾顆掛在天際,這時一陣晚風不急不緩吹過,臉上還帶著來不及幹的水意,初秋的寒意就這樣措不及防地滲滿了全身,真是天涼好個秋!
在院中待了這麽久,葉寒一直沒看見秦婆婆的身影,還以為秦婆婆一人在家,口裏還說著讓江流畫早點回去,省得她老人家擔心。
葉寒操的心比她那小身板大得多了,害得江流畫都怕壓彎了她,於是安慰她道:“你放心,奶娘也在這兒。剛才花折梅說有事要出去一趟,我見你好不容易能睡上一覺,舍不得吵醒你,便讓奶娘來照料一下,也免得讓她熬燈繡東西累壞了眼睛。”
這樣說著,葉寒也便放心了少許,至少都在一個院裏有了什麽事都好方便幫忙。突然院外傳來一聲急促而短暫的馬蹄嘶鳴聲,葉寒和江流畫剛打開院門就見花折梅領著朱老夫子和一三十多歲的陌生男子走了進來。
葉寒連忙迎了上去,帶有幾分難得的雀躍,“朱老夫子您來了,這位必定就是您請來給青川治病的神醫吧?”
朱老夫子還未來得及說話,一旁的陌生男子就突然笑了起來,有雨後初霽的暖陽,也有烏雲不散的神秘,“小姑娘,你怎麽就確定我就是朱老夫子請來的神醫,僅因為我跟他一起來?說不定我就是朱老夫子的一個跟班?”
神醫脾氣都有一定古怪,葉寒還指望他給青川看病,所以不好得罪,“神醫慣會打趣人。雖然您的一言一行是跟世間大多醫者行事風格南轅北轍,但有一點你們卻極其相同。”
“哪一點?”神醫挑眉問道。
葉寒淺然笑了笑,“就是你們身上浸潤了幾十年的藥香,那可是常人沒有的。”
聽著葉寒這麽說,神醫不由滿意地點了點頭,顯然葉寒的馬屁拍得他很舒服,“小丫頭,有眼力!”
是有“鼻力”吧!
葉寒跟著“謙虛”地笑了笑,她剛才隨便亂說的這番胡話估計隻有花折梅一人才不會信,因為他今早就跟自己說過下午會出去接神醫來給青川治病。管他的呢,反正隻要把神醫哄高興了,能盡全力給青川治病不就行了。
神醫雖自小醫術了得,可世人眼光大都膚淺,非認定白發長須的老醫者才是技藝精湛,為此他不知受過多少不平,今日難得碰上一個不以貌取人的小丫頭,怎能讓他不高興,不由大聲說道:“病人在哪兒?”
“解神醫,這邊請。”朱老夫子領著神醫往青川房間走,對葉寒剛才一番言論也甚是滿意。
房內,隻有秦婆婆一人,正坐在床邊給昏睡不醒的青川喂水,一行人突然進來,秦婆婆一時水杯沒拿穩,一粒褐色的丹藥就這樣極其巧合地滾到了眾人的腳前,僅僅幾步之遙,屋內燈火亮堂,褐色藥丸,秦婆婆驚恐的臉,眾人眼中的驚愕,都被照得一清二楚,無處遁形。
最先發出聲的是江流畫,呆楞地望著秦婆婆,十分驚訝,“奶娘你”
而最先有所反應的卻是花折梅,驚愕過後不知從何處冒出的怒火衝天,一個箭步衝上直取秦婆婆脖頸,懸在半空,若不是秦婆婆奮力掙紮踢翻了床邊的痰盂,驚醒了眾人,估計秦婆婆就這樣莫名其妙進了閻王殿。
終於在葉寒又喊又咬下,花折梅才極不不情願地鬆開了手,不過還好,秦婆婆除了嗆了幾口水後,氣息很快就平穩下來,看來花折梅剛才也沒有真的使上全力。
解白撿起被大家遺忘了的褐色藥丸,放在鼻尖輕嗅幾下,下言道:“這是牛結草熬製的丹藥,無毒。”
聽到最後兩個字,眾人的擔憂立刻落回心底,花折梅佇立在床邊,如守護神半步不離,朱老夫子連忙走到床邊看著雙眼緊閉的青川,而葉寒和江流畫則扶著秦婆婆到一旁坐下,不必擔心太多,倒是秦婆婆的反應很是奇怪,眼睛直直看著躺在床上的青川,不時地抹著眼淚,似悲似傷。
比起花折梅的反應過激,葉寒對那枚褐色丹藥除了一時驚愕後,倒沒有什麽,她信秦婆婆,信她不會害青川,若是有這份害人之心,以前有這麽多機會又何必等到現在。隻不過葉寒還是好奇秦婆婆為何如此,隻是還沒問出口,就聽見朱老夫子焦急問著替青川把脈的解神醫,問他青川的病情究竟如何,何時才能治好痊愈。
手指搭在青川手腕上不動,解白凝神不語,眉間漸漸緊皺成川,眼中的徘徊已經走了幾個來回,就是不見回話,等得葉寒都急得快雙眼冒火了。
解白把青川的手放回被子裏,輕聲踱步回到桌邊,輕口酌著涼茶依舊不語,大拇指和食指間夾著的褐色丹藥飛快地轉動著,低垂的目光卻突然落在了葉寒和江流畫之間的秦婆婆,饒有趣味。
“這牛結草遍布田間地頭,是牛喜歡吃的一種草,若正常人誤食最多隻是跑幾趟茅廁,可對身體虛弱或是纏綿病榻的人來說,這不亞於一種致命的毒藥”
“我就知道她們沒安好心,虧我們一直這麽幫她”
解白的話被花折梅的咆哮強勢打斷,隱隱有重現剛才進門那一畫麵,還好葉寒比較冷靜,大聲喝止道:“花折梅你鬧夠了沒有,能不能先聽解神醫把話說完?”
花折梅聽後負氣地轉過頭去,對葉寒如此維護江家二人顯然不理解,葉寒也懶得理會,現在救青川最要緊,“解神醫,您請繼續。”
“若我診斷沒錯,”解白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活死人”,說著病因,“令弟得的不是風寒,而是天花。”
一語落定,然後一室靜若成冰,眾人再次驚愕,而這次更帶有恐懼的色彩,麵麵相覷不語,是難以置信。
“不可能!!”葉寒最先不信,也最不願相信,“這雲州城的大夫我都請了一遍,都說青川得的是風寒,隻不過病重一點而已。”
解白本著醫者不欺人的原則,直接撕破事實,“這雲州城的大夫再不濟,但總有一兩個醫術高明之人,總有一兩個大夫能診斷出天花之症吧!你回想一下,你請過他們一次後,還有誰還願意第二次來出診的?沒有吧!”
從未回頭細想的事實,現在才發現它有多殘忍。葉寒雙眼呆滯地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青川,然後再呆滯地望著解白,雙眼中還飄搖著一縷騰飛的灰燼,聲若平湖,安靜問道:“解神醫,你能確定地告訴我,青川,得的真的是天花?”
無論葉寒有多不願說出最後這兩個字,但她還是硬逼著自己說出口來,她現在就如同站在斷壁懸崖上,求的就是一個不想要的痛快。
解白沒有用言語正麵回答,隻是對著葉寒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一切塵埃落定,葉寒無力地閉上了雙眼,再次張開黑白分明的雙眼成了一堆死灰,風再大也吹不起半點塵埃起舞,然後極其安靜地在青川床邊坐下,不語。
相比起葉寒絕望地接受現實,花折梅剛被壓下去的怒火在此翻江倒海,隱隱衝天,大吼一聲“你這庸醫!”
說完,花折梅然後直襲解白而來,索性解白雖武功不高但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長袖一甩,幾發銀針飛速射出,雖然傷不到花折梅,但也能讓他動作遲緩一二,給他爭取一點躲避的時間。
“花折梅,住手!”
一直未說話的朱老夫子終於在自我的沉寂中發聲了,聲音平緩而冷靜,音量不大卻十分有震懾力,花折梅不得不立即收回蓄勢待發的攻擊,老老實實地回到床邊不動,寸步不離。
朱老夫子複雜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青川,老聲一歎,說不出的淒涼,還有不甘,“解神醫,你真能完全確定,青川所得之病,真的是天花?”
“解某不才,醫術雖算不上是天下第一,但簡單的切脈診斷還是不會出錯的。”當他接到朱老夫子的求醫信時,就知道得病之人病情之重,沒想到卻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解神醫,老夫還有一問,”朱老夫子絕不能眼睜睜看著青川就這樣死去,語氣焦慮且哀求,“您是當世華佗,難道連你也治不了這天花之疾嗎?”
解白不懼神醫名諱受損,實話實說,“朱老夫子,您也是當世大儒,定知曉這天花惡疾,從古至今,本就是無藥可治。”
滿室的絕望,眾人的悲傷,合起來也不及葉寒的千分之一。解白的話,她早就心裏有數,不問並不代表不知曉,正是因為明白透徹了所以才懶得理會了。這天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鬼,哪有這麽容易治得好。
夜慢慢爬上更漏的刻痕,打更人熟悉的竹杠聲和喊聲準時在深夜空蕩蕩的大街響起,風又急了幾陣,夜又寒了幾重,但都抵不過人心裏那份絕望的涼意。
對一個醫者來說,生老病死解白早已見慣,即使是今夜前來診斷出是天花惡疾,即使極有可能被傳染致死,這些他都不在意,相反他心裏隱隱雀躍,就如同一學武之人偶然間撿到一本從未見過的武功秘籍一般,難掩喜色。
指尖褐色藥丸揉捏過半,指腹上皆是藥糜,解白在青川床邊轉悠了一圈又回到靜坐在一旁的江流畫和秦婆婆麵前,雙眼中的趣味就沒減過,卻突然頭轉向朱老夫子說道:“解某學藝不精,不能治好令徒之疾,實在有負朱老夫子所托,”解白作揖表示歉意,話鋒卻又一極速偏轉,“不過,令徒之病,著實讓謝某有所疑惑。”
聽完此言,朱老夫子蒼蒼老臉頓時燃起一絲希冀,顫顫巍巍說著,“解神醫,您的意思是說,青川有可能得的,不是天花?”
“這倒不是!”解白否定地很直接,完全不顧及朱老夫子年老體弱,“令徒確實得的是天花惡疾,隻不過他的病情著實蹊蹺。我之前也接觸過天花病人,記錄過天花的相關病情,按照令徒得天花的病情發展,現在已經到病入膏肓離死不遠了,可奇怪的是,我剛才診脈之時,觀他脈象弱雖無力但也不至於呈死脈,而且還隱隱有浴火重生之象。”
“解神醫,您的意思是青川還有救?”經過剛才一連番噩耗的打擊,這對朱老夫子來說無疑是絕穀中的一線生機。
“這我也不清楚。”解白實話實說,看著病床上的青川也甚是不解,“他天花病情如此之重,按理說現在已是全身水痘,奇癢難忍,可他身上水痘卻隻才長到脖頸之處,臉上更是沒有。排除他自身身體強壯這一極小的可能,我唯一能信的就是他吃的藥起了作用。“
“會不會是我每日給青川運氣的作用?”
花折梅搶言提出一種可能,但被解白毫不客氣一言否之,“運氣隻能續命,對治病沒有半點關係。”
解白轉身,正麵對著江流畫和秦婆婆,目光更是毫無保留地聚集在一臉茫然的秦婆婆身上,褐色藥丸在指尖更是轉動飛快,“這滿屋子的藥味都是治療風寒的,病人吃了這麽久的藥不見好,這是自然,可為何在他身上急速惡化的天花卻突然得到遏製,老婦人,您知道是為何嗎?”
江流畫側身擋在秦婆婆身前,護著她,“我奶娘又不是大夫,又怎會知道?”解白雖相貌堂堂但說話太過咄咄逼人,察覺不到半點好意,奶娘年歲已大,可經不起這種驚嚇。
天花,牛結草,解白自小學醫,他相信自己的直覺絕不會出錯,“老婦人,您應該對床上躺著的病人沒有惡意。您也是想救他的,是不是?您也是不想他死的,對不對?”
茫然間,好似從過去的萬千重障中蘇醒,秦婆婆終於說話了,“我記得那年春寒過後,雨水又連續下了一個多月,然後一夕之間全村的人都莫名其妙全染上了天花。官府怕天花傳染出去,把出村的路都封了,全村的人除了等死就是看著別人死。老婆子的小兒子才三歲,就這麽沒了,大兒子一向身體比較好,但天花吃人呀,短短幾天不到全身就長滿了水痘,隻能躺在床上等死”
說到這兒,秦婆婆一聲哀嚎,老淚縱橫,全是過往的傷與苦,“老婆子看著著急呀,硬是撐起身子想出村給兒子討一副藥,可還沒出村就昏倒在牛棚裏,醒來已是第二天了。這牛棚子的耕牛一頭健壯有力,一頭卻病殃殃就更得了天花的人一樣,老婆子娘家本就是喂養耕牛的,所以看著覺得奇怪。後來才發現健壯的那頭耕牛吃的草裏有這牛結草,老婆子當時已是病得快死了,也顧不得什麽,索性抓起牛結草就吃了下去,一連吃了好幾天,越吃越有精神,身上的水痘也消了不少”
往事回憶到這裏,秦婆婆停頓了一下,呆呆地望著躺在床上的青川,好似青川就是她那早死的大兒子,“老婆子當時高興呀,誰曾想到田邊的野草竟然是救人的仙丹。我抱著一大推牛結草跑回了家,想喂給大兒子吃,可誰知婆婆硬說這草是害人命的毒草,怎麽也不準老婆子喂給兒子吃。老婆子求了千百遍,頭都磕出血了,婆婆還是不肯,說寧願孫子得天花慢慢死去,也不願孫子吃了這毒草一命嗚呼。還說老婆子是災星,說是我把天花帶來的,硬是找人把老婆子攆到了山上”
想到這段傷心事,秦婆婆悲歎一聲望著無盡漆黑的屋頂,淚水四溢,“到最後,老婆子的小兒子死了,大兒子也死了,就連那狠心攆我出門的婆婆也病死了,全村幾百口人最後隻剩下老婆子一人活了下來。老婆子沒了念想,就一人離開了那傷心地,去了京城投奔親戚。”
“像你這麽說,這牛結草真有治愈天花的功效?”解白掩不住的喜悅,追問著秦婆婆她說的話到底屬不屬實。
秦婆婆也知自己隻是個鄉野婦人,說的話沒有幾人能信,索性直接挽起衣袖給神醫看,“老婆子也是得過天花死裏逃生之人,這些疤痕麻子就是當時得天花時留下的,過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消過。”
“奶娘”,江流畫看著也是一驚,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奶娘原來是得過天花的,回想起過去幾天奶娘的早出晚歸,總會滿鞋泥點提著一籃草回來,原來就是出城挖草去了。對了,江流畫立刻想起,問道,“奶娘,你這幾日給我喝的湯就是用牛結草熬的,為的就是預防天花?”
秦婆婆點了點頭,滿眼憐惜看著流畫,“你沒有得過天花,不知道這天花傳染有多恐怖,就像野火瞬間燒了整個山穀,跑都跑不掉。我當時給青川擦身時瞧見他手臂開始長水痘,就知道他是染上了天花,而不是一般的風寒。”
聽完秦婆婆的一襲悲慘往事,不僅解白興趣昂然,就連朱老夫子這樣的當世大儒也立刻圍了上來,焦急問著,“老婦人,這草還有沒有?解神醫,這草能救青川的命嗎?”
牛結草能治天花這一說法,解白也是第一次聽說,到底有沒有用也要試了才知道。可現在屋裏隻有一個得天花的人,自己總不能拿他的命來試吧,別說朱老夫子不允許,就是床邊站的那個瘟神知道了就能分分鍾要了自己的命。
所以,解白說得很含糊,但大致意思就是死馬當成活馬醫,方法隻有這一個,生死由天定,可選擇權卻在他們手裏。
聽後,朱老夫子沉默了,茲事體大,青川現在又昏迷不醒,他實在做不了這個主,反倒是花折梅否決一貫到底,“這牛結草喝下去後到底如何,誰又能預知,而且解白之前也說了,這牛結草對常人沒有什麽大礙,可對重病之人無異於一種要命的毒藥。青川現在這身子,根本就折騰不起。”
花折梅說的也不無道理,一番無聲的焦灼之後,黑夜的寧靜也比不過滿室的沉默,油燈燃到一半,明亮也暗了一半,措不及防一聲燈花劈叭炸響,燈火又亮堂了整間屋子,卻驚不起一室壓抑的沉寂晃動半絲波瀾。
“用藥!”
清冷的聲音從被遺忘在床邊的地方傳來,眾人順聲回望,隻見葉寒筆直坐在床邊,緊握著青川的手不放,麵色堅決。
“葉寒”
“葉姑娘”
同是驚訝之聲,花折梅多了一絲憤怒,而朱老夫子多了一份擔憂,葉寒全都屏蔽在外,皆不理會,而是轉眼望著沉默不語的秦婆婆,認真問道:“秦婆婆,從去年我們三人搬到西城,至今沒少受您的幫忙,葉寒心裏都記著,無以為報。可今日之事,您可否肯定回答我一句,這牛結草,到底能不能治好天花?”
秦婆婆聽完也是淚水漣漣,論起恩情,隻怕葉家對她們的隻多不少,要還也是她和流畫,恐怕用盡一生都還不完,“老婆子沒有半句假話,這牛結草確確實實是救了我一命!要不然當年京城江家,雖不是權勢滔天但也是清貴人家,有這麽多出身良好的婆子丫鬟,為什麽非要我這麽一個鄉野來的婦人,還不是因為我得過天花,命硬,能庇護好小姐少爺們,這才讓我進了江府。”
聽完秦婆婆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葉寒沉默一刻便不再猶豫,“秦婆婆,您那應該還有牛結草,麻煩您幫我煎上一副,分兩碗裝。若真有毒,先死的也是我。”
眾人何嚐不知葉寒這是拿自己的命試藥來打消眾人的顧忌,可畢竟此藥藥效醫術上從未記載過,多一兩少一錢所帶來的結果誰能得知,就算是身為秦婆婆奶女兒的江流畫也不敢打包票此藥對葉寒青川無害。
江流畫有心想製止,卻快不過葉寒的堅定,“解神醫,這一屋子裏就屬我接觸青川最久,染上天花的可能性也最大,也許我已經染上天花了。您是醫者,所以麻煩你計算好藥量,以及觀察我和青川身體的反應,一旦病情不如預期,無論如何請你一定救青川一命。葉寒命微,若不幸喪命,今生無以為報,來世定當牛做馬還您恩情。”
悶聲一記響頭,葉寒毫不保留以頭撞地,先表謝意,朱老夫子心歎著葉寒心地實誠,全心全意待青川如親人,轉頭看向躺在床上依舊不醒的青川,卻發現頭下枕巾早已濕了一片。
決定已下,江流畫扶著秦婆婆回家拿剩下的牛結草,解白也跟了去,順便把藥量先分配一遍,把藥劑控製在不傷人的範圍。
屋內,朱老夫子上前扶起依舊跪在地上的葉寒,苦口良言勸著讓她寬心,見她憂心不減便建議她去看下藥熬好沒,出門走走換下心情。
葉寒勉強應下,走後,屋內花折梅上前幾步問道,納悶朱老夫子為何讓葉寒出去,讓她呆在屋裏照顧青川不是更好。朱老夫子無聲搖了搖頭,沒有回答,而是轉而吩咐花折梅讓院外的暗影傳信,讓蕭錚把雲州及附近的名醫盡可能地接到雲州府,先且候著,以備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