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鬧了這麽一出,合璧庭今夜定是不能休憩了,好在書房一直空閑且時常有人打掃,而且離合璧庭也遠,可暫時當作歇息之處,過了這一晚再說。
屁股一沾了床榻,葉寒就連忙滾到了最裏麵去,這一路青川抱著她,雖然他一句話也沒說,可她卻清楚這不過是暴風雨來之前的寧靜,她的小屁股可是被青川捏了一路,現在還泛著疼。
青川解衣上了床,見葉寒貼在床最裏側背對著他,整個人縮成一小團,清瘦的背脊還顫著輕抖,就跟隻受驚過度的小兔子一樣,招人可憐得很。
無奈笑笑,然後長臂一伸將葉寒摟進了懷裏,看著她哪怕緊閉著雙眼也不住在他懷中反抗掙紮,再聯想到剛才合璧庭發生之事,青川也不由氣打不一處來,揚起手懲罰性地在那圓翹多肉的小屁股上輕輕拍了一下,佯裝生怒道:“現在知道怕了,以後還敢不敢?”
幾天不見膽還變肥了,還敢給他找女人,誰給她的膽?
今夜之事越想越氣,可懷裏這個小東西嬌氣得很,說也說不得打也舍不得打,青川真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最後隻能狠狠在她緊繃的臉上香了一口,半氣半寵無奈道:“你可真會拿刀子戳我心窩子。”
平日裏怎不見她這麽大方?自己碰她一下都要哼哼唧唧推拒半天,今日倒好,什麽女人都推給他,她難道不知道自己身下那根東西是認主人的?
自兩人因玉清散之事鬧得不歡而散之後,這還是兩人數日以來第一次同床共枕,青川摟著葉寒溫軟幽香的身子好生滿足,舍不得放手,低頭抵在她肩窩處溫柔耳語,道著歉意,“姐姐今日泄氣沒?我知道我惹姐姐生氣了,我不該讓常嬤嬤在你茶水中下玉清散,也不該處處限製你讓你沒了自己,日後你想去哪兒、想吃什麽、想做什麽都跟我說好不好,我都陪著你。隻是別再做今夜這樣的傻事氣我了,我知曉你心裏也不好過,你若是有氣直接罵我打我就行了,實在不行姐姐也可以像在雲州時罰我站牆根,不給我飯吃,直到你氣消了為止。”
這事葉寒自是記得。
當時初到雲州生活拮據,一分錢恨不得分成兩半花,買點米都要精打細算,恨不得一粒粒數個清楚,生怕花多了一枚冤枉錢。所以那段日子她根本看不得一點浪費,可有一日青川與花折梅也不知因何事起了爭執,好好一頓飯被他們扔擲在地,還有那幾塊給青川補身子的肉,那是她做了一晚上的燈籠紙才掙的十文錢買的,就這樣白白浪費了。她當時氣得,眼淚頓時就鑽出了眼眶,拿起雞毛撣子就朝兩人狠打了幾下,兩人因此被她罰在牆角站了一天,連晚飯她都沒給他們吃。隻在鍋裏給他們一人留了兩個饅頭,用小火煨著,到底是舍不得。過了這麽久的事,青川若是不提連她自己都快忘了,沒想到他還記得。
可越是如此,越是提到與雲州有關的日子,葉寒心裏那片酸楚委屈就洶湧而來——若他真念及她的好,為何要如此苦苦逼她?若他真想對她好,為何當日不直接放她離去,何必日日相見成了仇?
手臂上漸漸被溫熱的淚水打濕,一滴一滴落下卻好似一寸一寸割著他的肉,疼痛難忍卻叫不出聲來,隻能將懷中人兒抱得更緊,幫她分擔著她心裏的悲傷。
兩人就這般默不作聲地躺著,一人永遠冷背以對,另一人永遠癡癡凝望,前者看不見後者情癡成海,後者卻看得見前者鐵石心腸,她繼續著她的冷漠,而他繼續著他一生的追逐,對峙拉鋸,都是執念,解脫不得。
明燭未暗夜已深,懷中的人兒哭著哭著早就睡著了,一臉淚痕斑斑,青川抱著葉寒一寸一寸抹去她臉上不該有的悲傷,望著她不再恬靜的睡顏,心裏甚是愁苦,“在我身邊,你就這麽不情願嗎?”
蟬鳴起,蟋蟀鬧,然後驚起荷塘蛙聲一片,隻有這時,在一片突起的吵鬧中他才敢說出心中的不安,對著早已睡去的葉寒卑微求著,“姐姐,若有一日寧致遠來找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跟他走?”
紅帳內未掀起春色滿床,獨生了一屋子為情所傷的惆悵苦,而另一邊的合璧庭,自青川抱著葉寒離去後,那未演完的戲才開始熱火開演起來,熱鬧繼續。
“常嬤嬤,王爺抱著夫人去了書房,今夜應是不會回合璧庭住了。”一小婢得了消息,連忙回來向常嬤嬤匯報。
聽後,常嬤嬤放心點了點頭,命人關上合璧庭的大門還有屋內這扇大門,以防等會有聲泄露出去,然後一步一步走到元秋麵前,突然厲聲發話,“來人,把這賤蹄子給我按好,老身今夜可得好好會會她。”
門邊武婢得令,立即上前一人製住元秋一胳膊,將她跪按在地,不容反抗。
元秋剛從青川腳下逃過一劫,可沒曾想到好日子還不過一刻便被一群奴仆按壓在地,抬頭不解問道:“常嬤嬤你這是何意?你這可是濫用私刑!”
常嬤嬤站在元秋麵前,聽後隻是淺淺一笑,麵善如佛,嘴裏說的話卻是真正殺人的刀,“元秋,你比我更清楚你為何會落到如此地步。你以為王爺方才為何會帶夫人離開?”說到這兒,常嬤嬤長年淡漠的臉上浮出了幾絲嗜血的殺意,對視著元秋躲躲閃閃的眼睛,輕緩如水說道:“……王爺這是不想因你髒了夫人的眼睛,所以才特地讓老身趁夜處置了你。”
“不,不……”,元秋一下瞪大了眼,麵露驚慌怎麽也不信,“不會的,王爺根本沒說過,是你自作主張,公報私仇……”
說到最後四字,元秋好似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麽,立即低下了頭不敢再說一言,生怕加快常嬤嬤對她的報複,而常嬤嬤卻輕蔑一笑,如此跳梁小醜真是浪費了她的手段,慢悠悠說著,“怎麽,剛才元秋姑娘不還慷慨激昂振振有詞嗎,怎麽這會兒卻沒了聲,當啞巴了?”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人,她在皇宮中看過太多,而這麵前這一個,卻是她見過的最蠢的,也是最貪的,居然妄想取代夫人而自居,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認清形勢,受製於人,元秋連忙哭著求饒,“嬤嬤,元秋當時不是故意的。剛才您也看見了,王爺想要殺了元秋,可夫人不在,合璧庭中當時隻有您可以救元秋,元秋不得已才想您求救的,並非故意想連累您的。”
“是嗎?”常嬤嬤聽後反問了一句,顯然未信,繼續質問著下麵不見棺材不見淚的刁奴,“怎麽我卻覺得你是故意為之,想的就是讓王爺治我的罪,最好一劍殺了我,這樣就可以解決掉我這麽一個障礙,而夫人沒了我的助力,你離端王府女主人的路從此通暢無阻?”
元秋臉上頓時驚恐萬分,也不知是被常嬤嬤說的話嚇到還是被她人一語戳穿了心事而如此。
“沒……我,沒……我沒……我怎麽會……”,元秋連忙否認著,語無倫次,著急向常嬤嬤辯解著扣在自己頭上的罪行,“……夫人對元秋這麽好,元秋怎麽會有這麽悖德叛主的……常嬤嬤,你要相信元秋,元秋真的沒有這麽豬狗不如的想法!”
元秋欲上前抱住常嬤嬤的腿,可惜雙手雙腳皆被製住動彈不得,一張清豔可人的梨花帶雨,真是楚楚可憐,讓人一見不由就聲憐惜。可惜,這招對她沒用,她又不是男人,元秋這美人計使錯了方向。
既然元秋實不承認,而夜還長,常嬤嬤便耐著性子陪她玩下去,她很想看見她啞口無言時麵如死灰的樣子,想必十分精彩。
走到夫人剛才站過的地方,常嬤嬤目光銳利質問著元秋,不容她逃避,“那剛才你替夫人‘求情’又怎麽說?”
“我……”
元秋欲解釋,但被常嬤嬤強勢打斷,字字句句直擊中她的心虛,讓她無影遁形,“你早不求情晚不求情,偏偏要等到夫人來,偏偏還要等到夫人親口說完一切後,你才開口求情?這一點,老身著實琢磨不透。按理說,你被王爺死踩在地性命不保時,不就應該求情以求自保嗎,為何非要拖這麽久才說,還是你以為你是貓有九條命能活到夫人來?”
“我……”,元秋靈動的眼珠子慌亂四轉,一謊出口則需千百萬個謊言彌補,一瞬間內哪能想出這麽多個謊圓過去。
常嬤嬤等得太久了,雖然更漏才滴下一滴,有些不耐煩,於是為之找著幾個理由說道:“你是不是想說你其實是想為報夫人之恩,所以才為之求情,隻是當時太害怕所以忘了如實以告?”
元秋急了,什麽也不想就連連點頭,慌不擇路的樣子真如一條走投無路的狗,突然常嬤嬤臉上的冷笑變得十分明顯,毫不客氣又直接挑明元秋心裏的真正打算,“可我怎麽覺得你是早計劃好的?為的就是挑起王爺對夫人的不滿,然後你漁翁得利,趁機上位。一番隱忍為主,既表了忠心之義,又得了夫人這個人情,王爺因誤會傷了你而心生愧疚,必定會加倍補償於你,如此一箭三雕的計謀,元秋姑娘真是好手段呀,老身佩服。”
在這一刻,元秋才真正意識到自己今夜所作所為有多幼稚多天真,她好像真的闖禍了,而且是要她命的彌天大禍。
元秋看著眼前掌握她生死的常嬤嬤,連忙開口求道:“常嬤嬤,你相信元秋,元秋沒有,夫……”
在元秋欲說出“夫人”二字時,常嬤嬤直接“啪”的一聲扇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這時的常嬤嬤已沒有耐心陪她繼續玩下去,與她多說一字她都覺得惡心,“你是什麽東西!你這髒口也配提及夫人!”
元秋被一掌打懵,呆楞在地,被掌摑的右臉皮□□裂卻不見絲毫紅腫,這是常嬤嬤在皇宮時曾在掖庭司內學到的一門手技,專門用來教訓這般不忠不義的刁奴之用。
常嬤嬤伸手抬起元秋精致的下巴,輕蔑著笑細致打量一番,這副皮囊雖不算絕色但自有一番風流色,難怪起了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心思,可惜……
“這端王府容得下忠奴護院,亦容得下憨奴看家,卻覺容不了黑了心腸的下賤貨壞了綱常,傷人性命?”
聽完常嬤嬤說完的最後四字,元秋忍不住渾身發抖,麵色刷白,完全沒了剛才死不承認的樣兒,而是軟趴在地上不敢多說一言,一看就知心中有鬼,被人一記狼牙棒抓到了個現行。
“與你同住一屋的秋水,元秋姑娘應當不陌生吧?聽說你們都是從鄖縣來的,而且名字都有一個‘秋’字,感情甚好。可惜人有禍兮旦福,前幾日這秋水姑娘晚上回屋時竟然不幸落水身亡,而你身為她的同屋對她回來與否居然渾然不知,等第二日有人在荷渠發現她時,秋水姑娘早已泡白發腫了,聽說秋水姑娘死相奇慘,一雙眼睛瞪大如銅鈴,應是死不瞑目吧!元秋姑娘,你說,老身說得對嗎?”
常嬤嬤平靜問著元秋,可惜她好似沒聽見一般,沒有回話吱聲,常嬤嬤好似突然想起什麽,恍然大悟道:“瞧我這腦子,竟然忘了這秋水姑娘就是以前打理合璧庭花草的花奴,老身還與她有過幾次照麵。元秋姑娘與秋水姑娘真是姐妹情深,這秋水姑娘剛走你就主動請纓來合璧庭侍弄花草,可是思念過甚,借此睹物思人?”
“不,不關我的事!是她自己踩空掉進荷渠的,我什麽也沒幹,什麽也沒幹,沒幹……”,元秋一下陷入半分癲狂裏,喃喃自語著。
是秋水自己掉進水中的,自己與她商量好多次讓她把合璧庭的花匠活讓給自己,是她自私一直不肯給她,還反指責自己癡心妄想,一個小丫鬟竟然喜歡上王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是秋水罵她在先的,自己隻不過輕手推了她一下,誰知道她就掉下了荷渠,就這麽淹死了。她沒殺她,沒殺她!
墨有濃淡五色,人分上下九流,而此人則是比下九流還要低賤之輩,所做之事簡直豬狗不如,絕不可容她存活於世再害人。
“秋水姑娘這幾日托夢於我,說是她在黃泉路上一個人很是寂寞,我想你們親如姐妹,不如你就下去陪陪她吧,省得她孤獨。”
常嬤嬤一說完,便對周圍的武婢使了一記眼色,讓她們把此人拖下去暗中解決了,可突至門邊時元秋卻大喊大叫起來,“夫人,夫人,夫人救我……”
門邊侍女眼疾手快,立即抓起一旁擦地的抹布塞住了她的口,然後屋內隻聽見“嗚嗚“幾聲就很快沒了聲響。
“怎麽,還想求夫人救你這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若剛才常嬤嬤還對她留有那麽一絲憐憫,那麽現在她對元秋隻剩下厭惡二字,話冰冷如刀直接割斷她最後一絲求生之念,“你今夜做的這出戲,連我這當奴才的都看得出來,難道夫人還看不出來?若夫人想留你一命,當時王爺帶她離開時,她便說了,也不會等到現在任由老身親手處置了你。”
這次,元秋是徹底認命了,全身癱軟如沒了骨架的一攤皮肉,任由武婢拖了下去,常嬤嬤對一旁婆子說道:“此人心思歹毒,為一己私利可置他人生死於不顧,留不得!”
“是!”
執行的老婆子領命後佝僂著背隨著武婢的方向去了,無聲無息,掩身在黑夜裏的她今夜是地獄派往人間的黑白無常,有一性命要取。
皓月當空,處理完今夜這一髒事,常嬤嬤不由閉目長吐一口濁氣,排去今夜所見的人心肮髒與汙濁。今夜之事雖由自己處理,可元秋的下場她還是決定對夫人有所隱瞞,還是編排個賣到南朝的謊話,免得夫人知曉後心中有愧,畢竟夫人現在的身子不能動氣。
這人生而有命,有美有醜,有智有愚,有天生貴胄也有低賤為奴,可惜卻少有人能識命而認命。人奮力一搏為自己拚出一個錦繡前程,固然無錯,可卻不能為此丟了做人的底線和為人的原則,若人人為爭上位而如元秋般殺人害命,這不是改命,而是絕命。
她這大半輩子看過太多這樣的絕命之人,貪欲太大想要的太多,最後活活死在自己的野心之下,可不慘乎!所以她一生認命,不強求什麽也不想要什麽,兢兢業業伺候好王爺夫人,做好自己的本份,無災無難就這樣過完一生,也沒什麽不好,因為她識命,所以她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