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毫毛
綿延數百裏的蜃穀上空,忽然撕開了一道縫隙,濃稠的白霧始終不能將其縫合。
徐天縱,風霄,古照以及聶千四人,站在一側,神色淡然。
陳曦雙眸通紅,神色憔悴不堪,一襲青絲白了大半,她攬著孫天,輕撫著他的臉頰。
孫天麵色慘白如紙,氣息萎靡,本是行將就木的他被徐天縱和風霄略施手段,吊住了最後一口氣。
他氣急攻心,讓他苦修五十載的修為化作雲煙,再加上風霄一劍更讓他瀕至垂死的邊緣。
這時,四人心有所感,紛紛望向一處空間。白霧中走出一麵色慘白的瘦削男子。
他甚是醜陋,雙瞳深凹眼眶,兩簇幽綠的鬼火在雙眼中搖曳著,正是之前與孫天大戰的幽奴。
幽奴來到四人身前,古照心中一凜,這怪人讓他如芒在背,幽綠的眼珠溢散著詭異的場域,似在撕扯著他的靈魂。
幽奴瞥了眼古照,嘴角咧出一道詭異的弧度。
“你?”
古照驚疑不定,他看向徐天縱,想要征詢答案。
徐天縱不予理睬,對著那幽奴沉聲道:“東西帶來了嗎?
幽奴直勾勾的盯著不遠處的孫天,看也不看徐天縱,如夜梟嘶鳴的刺耳聲音傳來:“閣下選在此處,實在再好不過,大人一向一言九鼎,也希望你們都能夠遵守約定。”
幽奴宛若枯枝的手掌凝聚著幽光,他驟然掏向自身腹部。
古照眉毛一挑,麵色愈發凝重。
少頃,一玉盒出現在他手心,他揮了揮手,將玉盒推到徐天縱麵前。
玉盒上麵沾染著綠色的汁液,看的徐天縱不禁皺眉。
“神洲東南境,大人要一半。”幽奴開口道。
徐天縱麵色一冷,他忽然看了眼站在邊緣處的聶千,聶千一臉淡然,一雙眼瞳卻是帶著冷意。
徐天縱當即回絕:“妄想!按照約定,望月,勾闌,島鏈部分勢力劃為幽冥之地,其餘各地幽冥若想染指,此前協議作廢,唯有一戰。”
幽奴眼神幽幽,他盯著徐天縱,忽然一聲輕笑,他看向那玉盒,不再執著於此。
“開始吧!”幽奴又道。
徐天縱揮了揮手,紫氣纏繞著玉盒,卻無法動搖其分毫。
幽奴淡淡的看著徐天縱,似有早有預料,徐天縱麵色漸漸難堪,無往不利的紫氣連這玉盒也打不開,無論是蠻力也好,巧勁也罷。
“用她的血!”聶千指了指不遠處的陳曦,開口說道。
風霄化作一抹殘影,將那陳曦拘來,場中劍光一閃,陳曦雪白的皓腕霎時間多了一道劍痕。
陳曦雙眼無神,不為所動,嘴唇不停翕動著,隻是叨念著孫天,手腕鮮血直流,澆築在那玉盒上。
“此玉盒是昔日主上斬殺一花果山絕頂猿猴獲得的戰利品,此玉盒堅比神金,根據那猿猴殘存的魂念得知,裏麵封存乃是一縷毫毛,疑是鬥戰聖所留,價值難以估量,這正好是你們需要的東西,也唯有主人能拿的出手。”
“如若真是他留下的一縷毫毛,被那猿猴催動起來,足以崩碎群山,蒸幹桑海,你們又怎能將其斬殺?”徐天縱開口道。
“其中緣由不足道也。”幽奴冷聲道。
他轉頭看向空中瀕死的女子,顯然不認為她的鮮血能夠將其打開,自家主人曾用盡萬千手段都未曾將其撼動,否則又怎麽會將它拿出來作為交換的籌碼?
陳曦麵色愈發蒼白,聶千瞥了一眼玉盒,淡淡開口道:“不夠!”
古照見狀,不禁歎了口氣,他對於孫行一家都頗為欣賞,如今二人卻落得如此境地,讓他五味雜陳,揪心萬分。
“她的鮮血不會有用的,不如就到此為止吧,再想想其他辦法。”古照開口說道,然而卻無人搭理他。
場域禁錮著陳曦,眾人眼中掠過一道刺目劍光,一朵劍花綻放,陳曦羸弱的身軀布滿了劍痕,鮮血汩汩直流,浸濕了衣衫,滴落在玉盒上。
似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陳曦忽然笑了笑,模糊的視線裏盡是孫天的身影,細微的低語傳來:“我……我來陪你了。”
這時,玉盒忽然有了動靜,風霄揮了揮手,將陳曦信手擲到一側,隻見殷紅的鮮血化作繁瑣晦澀的符號鑽入盒體。
“砰!”
聶千一聲輕笑,低聲道:“解鈴還須係鈴人。”
幽奴氣息一亂,恰如鬼火的幽綠目光一陣晃動,他凝聲道:“這是為何?她是什麽人?”
聶千不再言語,安靜的站在那,徐天縱當即上前,伸手將那玉盒攝來。
玉盒輕而易舉的打開,裏麵一道金色的毫毛似蘊有一往無前,無可匹敵的氣勢。
“郡王,我們可以開始了。”徐天縱開口道。
“在這?這裏可是拓跋家族的地盤,他們若是插手……”
“他們不敢的,郡王大可安心。”聶千再次說道。
古照不由得看向聶千,平日裏他和這天行宗的大長老交談甚少,當徐天縱與聶千一同現身,他曾一度懷疑是不是有了錯覺。
四人明麵上雖以徐天縱為首,實則都是聶千在一錘定音。
他看向聶千,這個頭發雪白的佝僂老者怕是來曆可怕,不然也不會讓風霄徐天縱如此唯命是從,天行宗如今變成這樣,多半也都是他在背後運作。
聶千淡然一笑,渾不在意古照的目光。
徐天縱看了眼幽奴,開口道:“眼前隻剩下最後一步,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徐天縱雙瞳之中充斥著紫色的異光,浩瀚的氣勢散發出來,席卷而出的紫氣讓幽奴不禁皺眉,這紫氣,他很不喜歡。
他咧了咧嘴,發出尖銳的淡笑,這是在震懾他。
風霄,徐天縱,古照,聶千以五行之位盤坐在地上,幽奴瞥了眼聶千,亦是跟著坐了下來。
聶千念動真言,身軀下方忽然綻放一朵巨大的蓮花,佝僂的身軀亦變得挺拔而端莊,整個人年輕了五十歲不止。
幽奴不安地聳了聳肩頭,蓮花的聖潔氣息讓他極為不安。
蓮有佛性,在世間百花中,‘蓮’是唯一以花、果、種子並存的靈株,於佛宗亦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聶千盤腿而坐,雙眼微閉,兩掌相疊,掌心向上置於腹部下方,他念動著真言,佛音靡靡,讓眾人腦海一陣腫脹。
一尊大佛突然自眾人泥丸宮內顯現,佛輝傾灑,似要被度化一般,讓人不由得心生膜拜之意。
強行將腦海中的大佛虛影磨滅,四人眉間皆有冷汗溢出,看向聶千的眼神盡是忌憚和凝重。
“揭底揭底,婆羅揭底,婆羅僧揭底,菩提莎婆訶。”
晦澀的咒語響徹,那一縷毫毛忽然動了,它浮出玉盒,來到五人中間漂浮。
“這縷毫毛不管是不是鬥戰聖所留,其中蘊含的道韻都強的可怕,不過,對於我來說,這縷毫毛正恰到好處。”
聶千念動真言,雙手捏著印訣,瑩白色的流光裹住這根毫毛,他看向徐天縱,徐天縱心領神會,當即揮手,以紫氣裹住孫天來到大陣正中。
此刻的孫天如一具僵屍,尚有微弱呼吸尚存,那女人死了就死了,聶千不會讓孫天死去。
那縷毫毛浮在孫天上空,在這座五行般若度厄陣的加持下,漸漸演化,化作一道赤色金箍。
金箍浮在空中,殷紅的色彩讓人望而生畏,似凝聚著萬千孤魂的怨念,森森邪氣讓人如墜冰窖。
也隻有如此等級的器物才能承載天地之間的詛咒之力。
聶千盤坐於蓮座之上,此刻他亦心神緊繃。
潛藏於天行宗數十載的他,自然知曉孫天乃是花果山門徒,據寺主所說,花果山敗退東海之後,名義上共有四位山主把持局麵。
根據他的推斷,能夠在短短五十年將泯然眾人的凡靈修行到魄境層次,背後定有山主層次的強者指導。
閻浮今日不同以往,異變來臨,冥冥之中降下了成仙成聖的契機。
花果山作為昔日東勝神洲之主,凝聚著東勝的氣運,當今輿論發酵之下,花果山雖然背負著勾結幽冥的滔天罪孽,其影響力卻依然不容小覷。
這是寺主不願意看到的,更是幽冥不願意看到的。
潛伏數載,他早已對孫天知根知底,唯獨孫天一家一直蒙在鼓中。
他與古蜀皇室締結協議,許下仙法作為報酬,調動古蜀力量,借孫天大壽之際,屠滅天行宗,目的便是為了引出花果山餘孽,倘若功成,則皆大歡喜。
神秘強者的出現雖打亂了聶千原有的部署,但聶千早已推算好了一切。
前往望月的陳曦是聶千最後一道算計。
孫天即使逃出生天,在他手中的陳曦也必會成為壓死孫天的最後一棵稻草。
金箍入泥丸,霎時間便有了效果,孫天蒼白的麵龐爬滿了黑紋,顯得猙獰可怖。
這是咒怨金箍在散發咒怨之力,咒殺著孫天,亦影響著孫天身後之人,此陣過後,孫天將永世不得超生。
道道黑霧自孫天腦海中溢散出來,畫麵中是一望無垠的東海,海上有四座島嶼交接,簇擁著中間那座擎天大山。
蜃穀上空,忽的劃過幾道流星,孫天麵色黑紋驟然崩解。
聶千麵色一變,沉喝道;“竟然是他!”
膝下蓮台迅速擴大,他裹住眾人,瞬間消失在原地。
一隻大手忽然撕裂空間踏步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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