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審判迷陣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宏柏的身形隱在黑氣瀰漫的狂風之中,得意的望著下方神色慌張的眾人。
他心中也是明白,這招固然狠辣,敵手只要入瓮,便由不得他們,只能受到迷陣牽引,正視自己內心的善惡。
這套陣法是老祭司參悟天神有感,領悟而出。
因其對體內能量和其他材料的要求很高,維持起來極其費力,是以八個弟子,只傳授於他一人。
今天,他只想抓回叛逃的賀深,讓他明白背叛是不可饒恕的,卻不想賀深已被鐵衛抓住,又憑藉位置搜索尋了過來。
現如今,這場仗已經開打,雙方只能亮底牌了。
作為老牌S級,他開始還沒把這幾個人放在眼裡。
但對方太邪乎。
無往不利的異獸在幾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令這位永生門的大佬心頭狂跳,迫不得已,施展出這壓箱底的絕活。
對方,果然被壓制住了。
曾經黑暗的過往走馬燈似的在眾人腦海閃過,心底被理智壓抑的戾氣好像受到挑逗,正以一種不可逆轉的噴潮之勢從角落中蜂擁而出,伺機佔據整個心神。
幾人的理智還在,但理智與邪念的交鋒,讓他們的腦海如同被兩股巨力互相撕扯,劇痛瞬間在頭部爆炸,蔓延至全身各個角落。
即使年齡最小的幻離,也陷入噩夢或是令人不堪的回憶之中。
她蹲下身子雙手抱頭,雙眼中滿是恐懼的色彩,口中喃喃道,「不是我乾的,不是我乾的……」
言語之時,豆大的淚珠悄然滑落,沉浸在過往的悲傷與失落之中。
表情平淡的離初月雙眉緊蹙,兩眼開始泛白,雙手貼在身體兩側不停顫抖,像一根被狂風蹂躪的稻草,身體開始東搖西晃。
阿橫的身體微微一震,頭腦中似有什麼力量探入,不斷撥弄他的記憶。
早已忘記的記憶片段開始出現,從幼時開始,到發現能夠釋放火焰到父母的循循善誘,開始隱藏自己的能力,最後有人拉線搭橋,加入鐵衛。
雖然因為自己,父母親友也遭受過不明生物的襲擊,但自從自己離開后,親人的生活在鐵衛的幫助下已經安定下來。
一路走來,行的端,走的正,無愧於心。
所以,他竟第一個清醒過來。
眾人痛苦的表情落入他的眼中,小夥子雖然想要幫忙,但明白若是貿然動手,只會令他們的精神受損,是以焦慮萬分,卻無可奈何。
月明星疏,百草艾艾,漫天華光分外縹緲,清冷的月輝灑向空寂的四野,整個世界都沐浴在銀輝之中。
破損不堪的閣樓好似獨處於這個清亮的世界之外,在粼粼的波光之中,古老的畫面不斷盪起陣陣漣漪。
任誰也想不到,外表平靜如鏡面的世界之內,狂風四起,飛沙走石,鐵衛眾人正與永生門祭祀使者進行一場激烈的戰鬥。
墜落於黑暗之中的姜天成,茫然四顧,往日生活的場景分裂成無數細小發光的碎片,懸挂於黑洞洞的世界之上。
有張是他牽著母親的手,在病房中木然的望著被蒙上白色床單的死者;有張是幼年的他為了保護妹妹,揮舞著拳頭與一隻大狗對峙;有張是他羨慕同學放學時,父親來接,而他只能孤零零的一個人回家。
其中最亮的一副,是他在街面為了保護陌生人,與四名持刀歹徒肉搏時,不少人在遠處駐足觀看,面帶冷漠或焦急,指指點點,更有甚者,一臉不屑.……
痛苦、恐懼、孤單、陌生的感情如一把把鈍刀不停向他的心頭砍下,陣陣負面情緒開始暴動延伸,包裹住他腦海最深的記憶。
這種感覺,在醫院病床上時,也曾有過。
那時他也如現在這般墜入無底深淵。
眼前一片黑暗,黑暗的世界,黑色的怪物,直到那抹毀天滅地的光芒出現。
阿橫的眼中出現了一抹振奮人心的光芒,來自姜天成背後,衝破了單衣的覆蓋滲透而出,那是.……
令人心境平和、無生無死、無欲無念的生命之光。
寒風中孤單無依的姜天成又看到那條從天而降的褶褶光輝,如同朝陽出海釋放萬道彩光之時,從雲海縫隙中射出的鳳型流光。
流光縹緲蕩漾,亮度也越來越強,灑在身上,感受到一種令人心平氣和的溫暖。
周身所有的不適與痛楚在璀璨的光華中煙消雲散,冰融雪化。
只留下,滿腔的戰意。
他在黑暗中睜開了雙眼,眼眸深處似燃起灼灼紅色火光,看向眼前狂風肆虐的詭霧,目光所及之處,儘是如黃龍般蜿蜒的滾滾塵土。
鐵六已經倒在地上不斷抽搐,離初月雙目中流出殷紅鮮血,幻離倒在地上大哭不斷,他們已陷入記憶最深的痛楚。
望著痛苦的同伴,他又是擔心,又是慶幸。
若不是那道鳳彩流光,此時的他,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被過往的陰暗所折磨。
「天成,你在這守著他們,我去找那混蛋!」
阿橫的帶著無盡怒意的聲音傳來,接著他情緒一緩,笑道,「想我無牽無掛,獨闖龍潭虎穴,兄弟,這事還是交給我吧!」
也不待姜天成答應,他渾身火光蒸騰而起,整個身形化作流星向西方的龍捲衝去。
阿橫腦海中也未多想,只是用雙拳不斷轟擊面前懸崖峭壁般的風牆。
只是一拳轟上去,火焰便被狂風颳走,瞬間熄滅。
望著呼嘯肆虐的龍捲,一陣無力感湧上心頭,又在剎那間擴散整個腦海,整個人頓時就變得萎靡不振。
好在他戰意旺盛,頃刻間就將負面情緒掃蕩一空,再次嚎叫著對著前方狂轟亂炸。 ……
清醒的姜天成心中一陣焦躁,眾人定是陷入曾經不堪的記憶中去,而敵人卻隱藏在迷霧狂風之後,不知何在?
若不能立刻破了這詭異空間,大夥的結果保不準就是凶多吉少。
與此同時,宏柏見阿橫和姜天成已經蘇醒,也是有些心悸。
這迷陣攝人心魄,乃是老師傳下的神奇術法,就連當初兩名S級殺手都被他輕而易舉的攻破心防,成為他製作惡獸的材料。
但現在,那個瘋子一般的小子,還有那個東張西望,不懷好意向四面打量的年輕人,卻毫不畏懼。
難道,他們的心裡連一點陰影都沒有嗎?
「不可能,這不可能!」
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十分鐘,他體能消耗甚多,若不能憑藉此法將那兩個小夥子困住,那就憑自己這比常人強不了多少的肉體,拿什麼和對方拼?
眼中的凶光一閃而逝,他冷冷一笑,「既如此,那就玩個大的!」
他咬破右手食指,在額頭上一點,又畫了兩道,好像天眼形狀的紅色印記就出現在他的額頭中央。
畫完后,宏柏整個人似剎那間被抽去了全身氣力,頹坐倒在地,雙臂垂落,卻帶著陰涔涔的笑意在嘴裡不斷咕噥著什麼。
隨著他口中發出最後一個音節,迷陣內鬼哭神嚎之聲大作,如血脈般的細線開始在周圍的龍捲風中爬行纏繞,結出一張紅色猶如血脈的巨網。
仔細瞧去,那紅色的線不斷鼓脹收縮,就如體內的血管不斷壓縮,輸送血液。
整個空間內一片彤紅,紅的像血,紅的就像死亡。
一瞬間,巨網末梢的紅色快速退卻,在阿橫面前纏繞交融。
一團紅色液體散發出濃郁的血腥味,卻像有生命的似的融合成一個高三米,表面布滿紅色傷疤的人形巨怪。
若仔細看,那紅色血液融合的怪物,身體的每個部位中都有一張人臉,掙扎著想要破體而出。
人臉作出各種凄慘的暴躁、恐懼、憤怒形狀,卻被死死的封印在怪物體內。
這可怖的一幕看的阿橫頭皮發麻,向後退了二十餘米,怔怔的望著那來自魔域的惡鬼。
「這是什麼?」他目光落在鬼物身上,想要挪開,卻發現那東西好像吸鐵石似的牢牢的吸引住他的目光。
心裏面一陣噁心,乾嘔幾聲之後,才緩過氣來。
面前的情景帶給人的衝擊感實在太強,強的令呼吸都有些不暢,縱觀以往戰鬥,就是鐵六吹牛時,也沒講過這潛伏在噩夢中的怪物。
宏柏面色蒼白,雙目透過迷霧,看到兩人臉上震驚的神色,也不由志得意滿。
忍不住嘲弄道,「此物是我將數百條冤魂通過天神傳授的神法融煉而成,就憑你們這些三腳貓的功夫,能遇上它,也算給你們面子!」
說罷,喉嚨發甜,忍不住就噴出一口血來,散在身旁的土地碎石之上。
乾涸的土地貪婪的吸收血液,尖聲歡叫著,為死亡而歡欣鼓舞。
那紅色怪物仰天長吼一身,似無數惡鬼齊聲哀嚎,凄厲的叫聲透過耳鼓,刺入腦海的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