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靈族篇（337）逝去的時光5

  時光年輪仍在運轉，逝去時光的倒影，卻正在慢慢消散。


  有個魁梧老者曾說，逝去時光已經破損，如若想要修複，除非所有人，在同一時刻，同一地點，將自己的過去，盡數回憶起來。


  這名為逝去時光的記憶，由無數人，無數生靈組成，也是無數人，無數生靈，最難以割舍的一部分。


  崖山頂，突然傳出一聲怒吼，小嬰兒，一臉疑惑的坐在大棗樹底下，抬頭看著大棗樹。


  木屋前，老者臉色驚恐，直直的看著小嬰兒。


  小嬰兒按地起身，顛著步子走到老者麵前，兩隻小手朝前一伸，兩顆紅透的棗子攤在手心，“爺爺.……棗.……”


  老者很快回過神來，看向嬰兒手中的紅棗，又看向嬰兒，臉色放鬆的說：“下次可不準爬樹了，聽到了沒？”


  小嬰兒抬起頭，弱弱的說：“知道啦……”


  老者蹲下身子，將兩顆紅棗收下，用衣服仔細的擦了擦，而後扔進嘴裏一顆，另一顆舉在小嬰兒麵前，輕輕一晃，笑著說：“咬一下試試。”


  小嬰兒嘻嘻一笑，張嘴咬住紅棗，又用小手按進嘴裏，兩排小奶牙還沒長齊，咬不動，隻能放嘴裏含著，小奶牙咬破塊皮，可能嚐到了甜滋味，就口齒不清的說了句，“甜甜的……”


  老者哈哈大笑，抱起小嬰兒，走進木屋裏。


  老者的麵容，突然閃過一抹哀傷，似是不舍，又或是，放心不下。


  從那以後，小嬰兒經常一個人在家，他的爺爺經常出門，每次出門，都會對他說一句，“爺爺出去一趟兒，你在家好好待著，千萬不要亂跑，千萬不要下山，就在崖山頂上待著，爺爺很快就會回來。”


  小嬰兒每次都會乖巧的說：“知道啦……”


  老者走後，小嬰兒就一個人，蹲坐在火炕靠牆的地方，抱著腿暖和身子。


  或是自己走到屋外，左右看看他爺爺有沒有回來。


  又或是自己走到大棗樹下，翹著腳瞭望山底小村，想要看看爺爺在不在村子裏。


  小嬰兒每天都要這麽做，每天都要等他爺爺回家。


  又是一年風雨輪轉。


  小嬰兒長大不少，使使勁能一下跳起，按著炕邊上炕，說話利索許多，能一下說出八九個字，但還是頓頓搓搓，不是很流暢的說話。


  老者的臉色越來越白，老者知道，自己沒多長日子，就想著給小嬰兒找個家，找個能收養他的地方，那處小村子的人，都說以後會幫忙照看，可老者還是不放心。


  小嬰兒也發現他爺爺跟以前不一樣了，就總是坐在炕邊，哪也不去，就待在屋子裏等他爺爺回來，等他爺爺帶他出去。


  有一天，老者背著一個大袋子，裏麵有許多亮閃閃的晶石，老者站在屋外，對著小嬰兒招手，“孫兒，來爺爺這邊。”


  小嬰兒笑嘻嘻的點頭，跳下炕，很是開心的跑了過去，將小嫩手抬起，老者握著小嫩手，帶著小嬰兒，小步小步的走到棗樹下，把大袋子打開，拿出一顆亮閃閃晶石，給小嬰兒看。


  “你記住了，這東西，就是我們每天都要用到的東西，爺爺給你準備了許多，一會兒都給你埋到棗樹底下。”


  小嬰兒咬著手指，使勁點頭。


  老者輕輕歎氣，握著小嬰兒的嫩手，站在棗樹底下，看著西邊豔陽緩緩落下。


  “孫兒，你一定要記住了，這裏是我們的家，也是爺爺發現你的地方。”


  小嬰兒這次隻敢輕輕點頭了。


  老者將小嬰兒抱到一旁，從戒指裏拿出一把晶石鏟，在棗樹底下挖出一個很深的坑，把大袋子係好，覺得不放心，又套了四個麻布袋子，然後就放到坑裏，把坑埋上，抬頭看著大棗樹，看了好一會兒。


  小嬰兒乖巧的站在一旁，注視著老者。


  後來村子有人傳，他爺爺經常出門，是去給小嬰兒賺點過活日子的靈石，村裏家家戶戶都有收到，想等著以後自己走了，有人能幫忙照看一下。


  這年年底，下了場大雪，老者病的很厲害，那張臉跟枯樹皮一個顏色，但還是忍著病痛，好好的照顧小嬰兒。


  大雪化開後，小嬰兒長成了孩童，老者的身子也變的瘦弱許多，經常聽到他喘著粗氣，上山下山，從帶著孩童，到最後，由孩童帶著他。


  孩童經常偷摸著學他爺爺煮粥的方法，給他爺爺煮粥喝。


  到最後被他爺爺發現，也就不偷摸的了。


  崖山下的小村子，經常有人上山，替老者給孩童做飯吃，孩童總是待在那人旁邊，看著他做飯，說是要學怎麽把粥煮的好喝。


  到最後，孩童煮粥還是經常煮糊，但是老者從不嫌棄，不管多難喝，都會笑著喝下去，然後誇孩童。


  “煮的很好喝，下次再給爺爺煮粥喝好不好？”


  孩童總是會說：“嗯呢！”


  然後下次一定要煮的好喝。


  老者的身體越來越差，走幾步路就喘的很厲害，老者知道，自己真的不能再照顧孩童了，就讓孩童帶著他，從崖山頂，走到崖山底，每走幾步就要歇息一會兒，原本半個時辰的路，硬生生走了三個時辰。


  老者和孩童站在崖山底，抬頭看著那座木屋子，他問孩童：“孫兒，那裏是什麽地方？”


  孩童說了一個字，“家。”


  老者欣慰的笑了起來，“對，這是家。”


  孩童抬頭看著老者，天真的笑著。


  老者使勁喘了幾口氣，好生的對孩童說了句，“你千萬要記住，棗崖山就是我們的家，不管走到哪，爺爺都會在家裏等你。”


  孩童這次重重點頭。


  之後不到一個月，崖山路上的兩片棗林，就經常能聽到一陣兒呼嘯之聲。


  有一天，崖山上的木屋，一隻紅色大鳥站立在屋頂。


  孩童第一次知道，他爺爺原來會飛，原來能一拳打碎岩石，打碎暴風。


  孩童第一次知道，他爺爺原來一直都在裝病，臉上的枯皮原來都是假的。


  紅色大鳥很厲害，老者的嘴角多次溢血，兩隻肩膀朝外呲血，身上被大鳥戳出很多血窟窿。


  但老者仍是好好的保護孩童，不讓紅色大鳥靠近孩童。


  孩童突然惶恐不安，突然大喊起來，突然變成，獅狀怪物。


  獅狀怪物一下打死了紅色大鳥，老者終於沒了力氣，從空中掉了下來。


  獅狀怪物輕輕咬住老者，輕輕地落到木屋子裏，老者無力的撫摸著獅狀怪物，“孫兒，你一定要記住……棗崖山.……是我們的家.……”


  孩童的爺爺，在孩童四歲那年，一個春天，棗樹發出嫩芽的春天，死了。


  村子裏來了兩個人，目睹了孩童變成怪物，害死了養育他的爺爺。


  村子的所有人，把孩童打暈，扔到了一片，所有人都不敢進入的森林。


  孩童醒來後，突然聽到一聲，什麽東西斷了的聲音。


  孩童說了兩個字，“好痛.……”


  然後就什麽也感受不到了。


  隻看到，一個傷痕累累，目光呆滯的孩童，渾渾噩噩的朝前走著，朝前一直走著。


  這片森林又深又長，孩童時常變成獅狀怪物，時常變回孩童，一直走到森林外圍，直到遇到一隻額頭閃著銀光月牙，藍色皮毛的大狼，和一個，跟孩童一樣，也是怪物的少年。


  藍色大狼想要殺死孩童，孩童變成獅狀怪物，一口咬掉藍色大狼的前肢，一隻長毛老猿突然出現，把獅狀怪物打暈，獅狀怪物再次變成孩童，被長毛老猿，送出了森林，送到了一個，孩童該去的地方。


  孩童在該去的地方行走，河流，平原，高山，有無數野獸襲擊孩童，可總是會在靠近孩童的刹那，被一把閃著寒光的長劍擊穿頭顱，或是被一把鋸齒大刀拍的粉碎。


  直到孩童走到一處紫霧沼澤，有條巨蛇，想要吃掉孩童，孩童再化獅狀怪物，將巨蛇的整個身子全部吞噬，卻被一股金色氣息淹沒，孩童這次感受到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


  巨蛇的頭顱，被孩童生食，孩童踩著沼澤，一道身影在其身後顯形，輕輕的推著孩童，越過沼澤，直至，那座簡陋無比的城池。


  孩童進入城池，一直沿著街道行走，一些行人，站在孩童麵前，孩童似是感受不到，總是躲也不多，直接撞了上去。


  從那以後，這個孩童，每天都是傷痕累累了。


  有一天，孩童突然想起，有個很重要的人說，讓他在哪裏等他，要他好好待在哪裏，要他不要亂跑。


  孩童突然停下腳步，找到一個牆邊，蹲坐下，抱著腿，等著那個很重要的人，回來找他。


  孩童的肚子一直傳出咕嚕的聲音，直到最後，已經聽不到咕嚕的聲音，甚至，眼睛都看不到任何東西，也不知道，那個很重要的人，有沒有回來找他，什麽時候回來找他，是不是已經找到他了。


  孩童突然被什麽東西踢倒，又被什麽東西踩了好幾腳，孩童早就沒了力氣，但是仍然記得，那個很重要的人，要他好好待著，不要他亂跑。


  孩童爬起身來，繼續蹲坐在那裏，等那個對自己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那天下了一場大雪，有三個少年，站在了孩童麵前。


  孩童自此，感受到了所有，卻把那個很重要的人，忘的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