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忘記了,卻也記得
吃完飯之後,沈俊楠也動作迅速的把藥送了過來,這裏就不提汪洛宇在聽到沈俊楠的話時有多無語了,他們家主子算是演戲演上癮了。
拿到了藥之後,權昊焱認認真真的詢問了注意事項,簡直就差記筆記了,恐怕他平時上課的時候都沒有這麽用心過。既然藥到手了,他立刻去找霏烙要給她換藥,這下可是把霏烙給急壞了。
——她現在再給自己戳兩個窟窿出來,還來得及嗎?
這要是真讓他幫忙,那不是全都暴露了嗎?
——她不怕被這小孩發現自己的異常,但卻怕他會因此對她露出厭惡,或是恐懼的目光。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有多少人能夠平淡的接受一個異常的存在?霏烙不願去賭權昊焱的反應。
“別別別,我自己來就行。”
“你自己能行嗎?我記得你那傷可是貫穿傷,從前腹一直到後腰。”
“我可以。”
“你可以什麽可以,快點把衣服脫了,別耽誤時間。”
要瘋了,要瘋了,要瘋了
霏烙的心裏不斷哀嚎,這時她看見了穿著一身筆挺燕尾服的老者,頓時如見到救星一般。
“我不要你幫我,讓仲爺爺來行不行?”
少年頓時不樂意了,圓睜著一對眼睛。
“你嫌棄我?”
“不是。”
“哼,不用就不用,小爺我還不伺候了呢。”
說著他把藥扔給了仲管家,氣呼呼的上樓回自己房間去了,臨走前扔下了一句話。
“棕色那瓶是外敷的,白色那瓶是內服的,一次吃兩粒。”
說完人消失在了樓梯口。
客廳內的兩人相視,均是無奈的笑了,隨後仲管家率先開口。
“小少爺很關心你。”
老者的聲音讓霏烙的目光變得柔軟,她輕輕笑了,笑得有些複雜。
“我知道,因為他當我是朋友。”
霏烙一邊拆著那些藥瓶的包裝,一邊淡淡的說道——他們是朋友,也隻是朋友。
老者慢慢走了過來,目光是深深的懷念。
“我沒有想到還能夠再一次見到您,您終於回來了,又回到小少爺的身邊。”
倒出兩粒藥片,她一口吞了下去,演戲總歸要演全套,反正這藥對她也沒什麽實際的用處。
“仲爺爺真厲害,一下子就能夠認出我。”
“您是在怪小少爺認不出您嗎?”
霏烙的指尖微頓,隨後她若無其事的繼續將紗布往自己身上纏。
“小少爺他幾乎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了。”
“你說什麽?”
“那時發生的事情對他的精神造成了太大的刺激,所以小少爺隻能零星的想起一些片段,但大部分的事情都忘記了。”
忘記了嗎?
許久,霏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忘記了也好,他不該記住那些會讓他痛苦的事情。”
哪怕那被遺忘的部分中也包括她,但若能讓他輕鬆一些,她並不介意。
但若是早知道他已經都忘記了一切的話,那她或許就不該回來,讓那個孩子忘記曾經的痛苦,安安穩穩的過完這一生。
“但雖然小少爺不記得您了,他的本能卻還是親近您的。哪怕忘記,潛意識裏卻依然還有過去的記憶,”仲管家看著那已經長大的孩子,笑得慈愛,“小少爺他現在依然在堅持學習做飯。”
做飯
霏烙突然感覺眼睛有些發酸,她呢喃出聲。
“因為他承諾過,要給我做一輩子的飯”
“對,因為他承諾過,所以即使已經不記得要做給誰,卻依然在堅持學習。”
即使什麽都忘記了,他卻依然遵守著承諾。
這樣難道不就足夠了嗎?
遺忘便遺忘吧,從現在重新開始就好了。
“仲爺爺,謝謝,能夠聽到這些話,我很高興。”
“不,今天能夠見到您,該高興的是我。時隔這麽多年,您終於又回到了小少爺的身邊,他很需要您。”
正說到動情的時候,那小孩又‘噔噔噔’的從樓上跑了下來。
“換好藥沒有?”
雖然是氣呼呼的離開,但權昊焱終究還是不太放心,糾結了許久,還是又跑了下來。雖然是下來了,但他還是想盡量展現出高冷的一麵,可是一下來就看到那小妖精紅著眼眶,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頓時心裏好像被什麽揪了一下的疼,什麽堅持都拋到了腦後。
“你怎麽哭了?”
明明之前重傷剛醒的時候,明明應該是傷口最疼的時候,肚子上開了兩個洞的人卻仿佛沒事人一樣,除了臉色蒼白了一點之後,卻是沒有抱怨一句疼或是難受。不僅一滴眼淚沒掉,甚至還很有閑心的和他說笑,主動寬慰他,反複強調自己沒事,所以權昊焱知道霏烙是個堅強的人。
盡管還不知道她究竟隱瞞著什麽身份,但從她的態度來看,這類似的事情恐怕經常發生,她一直遊走在危險的邊緣,隨時可能喪命。
對於這樣的人,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才能夠讓她落淚?
霏烙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這麽輕易的就被感動到哭,在她的全部記憶中,這大概是她第二次哭,第一次是從這個小孩身邊離開的時候,那時是她第一次明白‘哭’的含義,而第二次便是今天
可是這種事情她又沒法和權昊焱解釋,於是隻能胡亂的揉了揉眼睛,扭頭辯解。
“我沒哭。”
“小騙子你現在已經開始睜眼說瞎話了嗎?你是覺得我傻還是覺得我瞎,眼睛都腫成這樣了還說沒哭,你不如告訴我說那是你畫的眼妝。”
“”
見霏烙被他堵的說不出話,權昊焱轉頭看向旁邊的老者。
“仲爺爺他怎麽了?怎麽我就上樓了一會,他就突然哭了,想我想的嗎?”
——也許還真說對了。
老者無奈的笑笑。
“可能是因為傷口太疼吧,小少爺您不如多安慰安慰霏少爺。”
說完,仲管家十分識趣的離開了,為兩人留下了足夠的二人空間。
而權昊焱有些將信將疑的看著一直在揉眼睛的霏烙。
——真的隻是因為傷口疼?沒道理啊。
但好像又想不出其他的原因,於是他隻能放棄思考,伸手把霏烙揉眼睛的手拽開。
“別老拿手揉眼睛,手上都是細菌對眼睛不好。”
霏烙聽話的把手收了回去,然後權昊焱繼續道:
“你傷口真的有那麽疼?”
霏烙想了一瞬,然後點了點頭——沒辦法,就當是這樣吧,因為實在想不出比這更好的理由。
見她點頭了,少年思索了一下,問道:
“那要我幫你揉揉傷口?”
“”
雖然她其實沒什麽事情,但——
“以醫學的角度來說,你這種行為隻會壓迫傷口,造成二次傷害。”
——d,他明明是在安慰人,為什麽要被這小子以一副‘你很沒有常識’的語氣教育!
但,算了,誰叫她哭了呢,誰叫她受傷了呢,先忍著吧。
“那我給你一個愛的抱抱?”
這句話一下子打動了霏烙,她回頭看過去,鳳眸中好似閃過星星點點的光亮,那是被她壓抑住的,不想表現的太過明顯的期待。
她矜持的問了一句。
“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