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比秦峙矮了一個個頭，他再凶狠的眼神變成仰望的時候，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發了狠的貓，對著一匹狼嘶吼咆哮。
夫子見秦峙身形魁梧高大，也不敢動粗，可這罵起來，若是他真去了公堂，揭發此事……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全家開玩笑。
夫子隻得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秦峙，隨即又閉上了自己的嘴巴，仰起頭看著前麵，盡量不讓自己看到顏若曦兩人。
“我以為……”
就在這時，台上驀然響起了聲音。
郭辰怯生生地說道：“我以為，立儲應當立長，方才皇上聖旨所言，群龍不可一日無首，也不可不分主次，我以為，盡管是兄弟之間，也應當分出主次，大皇子為皇後嫡子，又是皇子中年歲最大，是為嫡長子，身份符合，應當立為太子。”
顏若曦聽完，嘴角帶著笑容往後看了一眼。
接觸到顏若曦的笑容，夫子不屑地冷哼了一聲，方才他聽到聖旨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為何皇上要刻意說出分出高低主次之話？因為他心中早有抉擇，立儲必然是立嫡長子，此番舉動，讓考生回答此題，也隻是為了為那並不起眼的大皇子，收獲一片人心。
“夫子你這麽驕傲？”顏若曦笑問道。
夫子以為顏若曦是見自家弟子要拔得頭籌，此刻又想來巴結自己，冷哼一聲說道：“你這種婦人怎能通曉這些事情？愚鈍！”
顏若曦失笑道：“的確是愚鈍，像夫子這麽聰明又頗通聖意的人，也不該在桃花巷教書，埋沒一生……”
不該在桃花巷教書？
夫子的眼前漸漸模糊，多年前，他也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年少中舉，奈何恰逢官家抱恙，科舉延後，這一來二去的……隻能耽誤了。
過往的往事還沒能一一回憶起來，就聽見顏若曦的一道聲音傳入耳朵。
“像夫子你這麽聰慧的人，若是能入朝為官，那高低也得是個內務總管才是！”
“噗嗤——”從不大笑的秦峙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內務總管那是什麽？那是太監！哦不，是最“高貴”的一個太監。
夫子漲紅了臉，手中的拳頭已經蓄勢待發，可一看到一旁高大的秦峙，又隻得收下了拳頭。
“不跟她計較，不跟她計較……”
聲音在顏若曦身後反反複複，她隻當沒聽見，回頭去看著台上的考生。
等到郭辰說完，考官的表情微微變了幾分，皺了皺眉，吩咐一旁的人將他所說的話一字不漏地記下。
“向公子，你以為，應當如何？”
考官走到向瑞文麵前，輕聲問道。
向瑞文嘴角一勾，笑道：“晚輩不才，跟郭辰的想法，正好相反。”
考官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向瑞文深吸一口氣，卻緩緩說道：“我以為，立儲應當立賢，無論是長子還是次子，或是幼子，皆是陛下血脈，儲君之位十分重要，能決定一個國家的興亡走向，應當選出一位明仁之君，才能讓我東雲國國泰民安。”
其實立賢還是立長，顏若曦心中早有定斷，不過她畢竟是穿越過來的，不像他們這樣對嫡庶有些看法。國家立嗣，那必然是立賢，若是非要固執老道，立下一位並不賢德的嫡長子，國家終有一日會走向滅亡。
不過，說到這裏，顏若曦卻有些擔心了，這立賢和立長都已經被郭辰和向瑞文陳述，二寶又該如何作答？無論他是答立長還是立賢，都會讓人覺得，他是一個五歲的幼童，被家眷托了關係送到第一名的，此刻腹中無墨，隻能引用前麵兩人的觀點辭藻。
這也太黴了吧，二寶咋就是最後一個答題的人！
“你在擔心什麽？”
秦峙見她坐立不安的，問道。
顏若曦將自己的憂慮告訴了他，秦峙笑道：“原來是為了這個？”
什麽叫“原來是為了這個”？
顏若曦看了一眼秦峙那滿不在乎的表情，一股火氣上湧，果然，不是自己的娃，他是不知道心疼的。
為何要他心疼？顏若曦自己也沒想明白。
“立長立賢既然都被人答過，不再複述也便是了。”
秦峙輕聲道。
不再複述？那便是不立長也不立賢？
一句話在顏若曦的腦海中飛速閃過，她的瞳孔猛然一縮——“勝者為王，能站到最後的人，便能……”
二寶！
“糟了！”
顏若曦一聲呼喊，引得眾人側目，奈何此刻三人都在台上，周遭又有禁軍看守著，顏若曦是怎樣也衝不到台上去。
不過，她一定不能讓二寶說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話。
皇室權勢之爭，雖說都了然於胸，但是誰也不能說出“皇室有爭鬥”的話語，這不同於立儲之事，這比立儲之事要嚴重百倍！
見顏若曦彎著腰，一副“馬上發射”的模樣，秦峙趕忙一把將人攔住，皺眉道：“你作何？”
顏若曦焦急道：“你忘記了麽？二寶深知皇位之爭，不過他年歲尚小，我怕他當眾說出此話，那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過！”
九族不九族的她無所謂，反正她那些所謂的家人都如同豺狼虎豹，她隻是想要救下兩個孩子的性命。
秦峙歎了聲氣，那手像是一個鐵鉗子，緊緊地鉗住顏若曦的手。
“我瞧過了，二寶不會的。”
“你瞧個星星！”顏若曦太急，不小心爆粗口。
秦峙愣了愣，突然笑了起來，眼睛都眯成一條線了。
“你放開我！”
顏若曦跟秦峙一番爭執不下，兩人並沒發現，考官已經問到了二寶。
二寶款款走到前麵，看了一眼顏若曦等人的方向……
“這怎麽回事啊，怎麽不說話啊？”
“就是，這別浪費我們大家的時間啊！”
“我看這孩子就是家裏送了錢去貢院的，沒什麽本領的，站在那裏像個木樁，咱們散了吧散了吧，今年這第一非向公子莫屬了！”
“什麽向公子啊，你沒看出來麽，那叫郭辰的小子，說得極好，皇上的聖旨不就是那個意思麽，我看是郭辰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