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歸鄉（上）
森林之中火光熊熊，哪怕在城鎮中也能清楚地感覺到那簡直撲麵而來的熱氣，暴雨隻是勉強緩解了一下森林大火，但直到烏雲散去，漆黑的夜空露出清澈的星空也依然沒能澆滅那熊熊的火焰，大火仍舊咆哮著向森林更深處蔓延。
剛剛收拾好行李的茉莉躺在自己的床上，靜靜的看著窗外遠方直衝天際的大火，蔓延百裏的森林要是想要徹底被燒幹淨恐怕至少也要一個月的時間。
一身粉色的睡袍，茉莉心裏忐忑不安，雖然不是很擔心墨妃和美神以及隻見過一麵的洛斯小姐，以他們的的實力逃出這樣的大火並不困難，但是這大火因何而起？神木是否經受得住這樣的考驗？森林那一邊的魔物和獸人威脅卻真正讓人心裏打鼓。
心裏也是煩躁就越是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城裏的居民已經陸陸續續離開了大半，茉莉和卡文也收拾好了一切行禮打算明天就啟程離開，前往萬聖國的首都，萬聖城，美神對於她來說，似乎隻是一場消失在火焰中的美夢罷了。
“砰！”房間的百葉窗突然被一顆小石子敲中，茉莉驚奇的慢慢坐了起來，伸手打開床邊的窗戶，若是平時必然不可能有人膽敢在深夜嘲弄身為魔法師的茉莉，但是此時城中的居民都走了大半，茉莉忍不住推開窗戶向下看去。
一顆深綠色長滿荊棘的藤蔓突然從下方如繩索一般射進房間裏，牢牢捆住茉莉身下大床的一角，隨著那藤蔓一陣抖動之後，墨妃的小腦袋突然出現在窗邊，兩人對視一眼，茉莉楞了一下，緊接著大喜過望。
“墨妃！我就知道你沒事，你怎麽來了？美神和使徒呢？”茉莉一把拉住墨妃纖細的手，把他拉到了房裏，但隨後藤蔓繼續顫動，洛斯輕盈的從窗外的藤蔓上翻身跳了進來，在之後就是背著神殿本體的榭寂笙緩緩出現在了茉莉的眼前。
神殿本體雖然接受了榭寂笙的生命精華已經恢複如初，但是身為植物體的她遠沒有榭寂笙那般強大，失去了生長幾十年的根須，神殿也化為火海，除非是榭寂笙一直供應給她生命能量，否則神殿本體就失去了一切能量來源，淪為即將枯萎的普通植物。
勉強維持著人性不至於散架的神殿本體被輕輕放到床上，茉莉看著她滿眼驚奇卻又不敢多問，隻當是美神的另一個使徒。
“謝謝你茉莉”墨妃輕聲說道，雖然極其僥幸的從森林中逃了出來，但是目前卻沒有了一個合適的藏身處，無奈之下，眾人隻好選擇來茉莉家裏碰碰運氣，萬幸的是，茉莉還沒有離開。
“王國調查團……是他們燒的森林？”茉莉看著遠方燃燒的大火還有森林中央那遠遠的卻異常顯眼的神木。
“該死的！如果我能再強一點！該死的人類！”神殿本體一拳錘在床上，她的臉上還留著沒有洗掉的木炭，半張臉都被火焰燒成斑駁的黑，好不容易從雨水中汲取到的水分不爭氣的從眼睛中溜了出來，受到了榭寂笙影響的她，此時像人類一般憤恨流淚。
一夜之間神殿沒了，王座沒了，就連神木也在火焰的威脅下危在旦夕，幾十年來一直生長在森林之中的神殿此時淚水一顆接著一顆的噴湧而出，浸濕了床單，但是失去了根須的她隻能像個普通人一樣掩麵而泣，失去了作為植物的一切。
榭寂笙輕輕拍了一下神殿本體瘦弱的肩膀，隨手抹去她臉上漆黑的碳，從手心傳來神殿本體止不住的顫抖和悲痛，無力五味雜陳，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你做的已經很好了，我的神殿，我的王座，你值得一個真正的姓名，你值得這世間的一切美麗”聽到榭寂笙的話，神殿本體愣住了，慢慢轉過身來看著榭寂笙。
“從死亡中來，從死亡中去，我承認你的美麗，汝名黛絲”
黛絲拭去眼角渾濁的淚，心中的悲痛緩和了不少，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
“主人，我和主人共同的作品，那朵小花在關鍵時刻從土壤中結出果實，是一個強大的戰士，我們……把他留在了火海之中，是他救了我們”
“主人的安全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都可以舍棄”墨妃坐在一旁，擦拭著手中的匕首，長久以來和主人的巢化作火海，墨妃的眼眶通紅，眼中唯有不斷擦拭的匕首，不敢抬頭看向榭寂笙。
洛斯坐在一邊不敢出聲，看著眼前悲憤欲絕的幾人，心中對於魔物那近乎嚴苛的觀點也開始緩緩融化，從沒聽說過魔物之間也有如此強烈的情感，這簡直……就像是人類一樣。
“美神……你們接下來打算去哪裏？”茉莉從外邊的房間中端來幾個茶杯，泡上一壺熱騰騰的茶，一邊遞給幾人，一邊問道。
“我感覺受到了一股召喚，說不清楚但是卻非常強烈，茉莉，我問你，那個方向上有什麽？”榭寂笙指向一角，茉莉順著榭寂笙的手指看去，好生思索了一會兒才突然想起。
“這個方向似乎是萬聖城！雖然我們需要不斷的輾轉，但是如果走直線的話，這個方向就是萬聖城！”
“萬聖城嘛……萬聖國的首都”榭寂笙低頭沉思，此時剛從王國調查團的魔爪中逃了出來，就這樣前往首都萬聖城的話，無異於是羊入虎口。
“主人！”墨妃忽然站了起來，堅定地看著榭寂笙。
“讓我去獵殺魔物，吸取他們的魔晶，我一定會成為主人最強大的戰士！”
“不允許”榭寂笙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你體內的魔氣全部是我精華之後的成果，魔物的魔氣太過於渾濁，你想變成失去理智的魔物嗎？變成和森林裏那些隻知道獵殺的魔物一樣？”
“可是……”
“不用再說了，我不允許”榭寂笙強硬的一揮手，駁回了墨妃的請求，經曆了這麽多的毀滅，榭寂笙萬萬不想看到的就是這樣。
手中的熱茶一飲而盡，洛斯慢慢抬起了頭“如果你們想去萬聖城的話，我可以幫助你們”
“你？你能幫助主人什麽！這場大火，還有我的神殿，還不是因為你！”神殿吃力的從床上撐起身體，眼中的憤怒就仿佛森林中的大火依舊在眼前燃燒，幾千米的根須被燃燒，那股痛苦，黛絲永遠無法忘記。
“夠了！”榭寂笙輕聲斥責。
“你是時候離開了，洛斯，就當是你將功補過，以後，不用再出現在我的麵前了”榭寂笙背對著洛斯，一字一字的說。
洛斯緊緊咬著嘴唇，看著榭寂笙那毅然決然的背影，就算是榭寂笙一刀捅在自己身上也比就這樣被寬恕來得輕鬆。
“你不是想聽我唱歌嗎？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麽這麽多人為了我的歌聲而瘋狂嗎？你就這樣放棄了嗎”洛斯手中的茶杯開始劇烈的顫抖，豆大的淚水掉入茶杯之中。
她堂堂歌神洛斯何時為了一個魔物而如此動容，最讓她心碎的是，明明堅持認為榭寂笙無情蔑視人命的她，心底那冰冷一般的愧疚和自責此時卻如同大火一般在熊熊燃燒，這場大火並沒有傷害到她，但此時此景卻比大火更讓她心碎。
榭寂笙依舊背對著洛斯，但是毫無表情的臉上卻極力藏住心底的掙紮，此時腦海中兩股意識在瘋狂的交戰。
幾個人站在茉莉小小的房間之中，心裏的距離卻越拉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