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馬平都之死
謝老頭緩緩放下煙氣尚未散盡的手槍,重新別在腰間,悠悠走上前來。他撿起拐杖遞到三姑手中,又將剛剛馬平都交於三姑的黑色物體奪走,坐在藤椅上,點上一根煙,大吸一口,然後長長地吐了個煙圈。
三姑表情淡然,自始至終沒發一言,也沒有做任何反抗。過了許久,三姑麵向窗外,眼神漸漸深邃,深呼吸一口,張口問道:“你究竟何人?”
謝老頭嘿嘿一笑,騰地一下從椅子上起身,自顧自倒了杯茶。一邊小口小口啜著茶,一邊好奇地把玩著那塊黑色物體。過了好一會兒,謝老頭將物體放進口袋,嬉笑著臉對三姑說道:“我是何人?哼,我是從警三十年的老警察,我是熟知當地風土人情的‘人肉地圖冊’,我更是雄風集團特別行動隊的骨幹隊員!”
一切已經很明顯,三姑從起初的懷疑,到今日的真相大白,雖然有些突兀,但是坦然接受。她轉過身來,麵向謝老頭,怒目而視,但是語氣平淡:“王德昭要我辦的事我沒有答應,他報複我本來就是小人所為,但此事與我道兄無關,你為何要下如此毒手?”
謝老頭一攤手,表情無辜,說道:“他本可以置身事外,罪魁禍首是你!”“我?”“風塵珠是放在那個堆滿了錢的箱子裏,而且塞在最裏麵。可以判斷方占水是經曆了多大的內心掙紮?這小子必然沒忍住,把錢都倒了出來。如果他有三姑你這般定力,也就不會枉生這麽多事了。”
三姑冷眼看著他,說道:“凡塵之人,何人能做到無欲無求?我們且擱在一邊,我隻問你,此事究竟與我道兄何幹?”謝老頭長吐一口煙圈,說道:“可惜啊,這樣的人才如果能為雄風集團所用,四爺必然很欣慰,”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坐回藤椅上,“風塵珠之蠱,天下少有人能解,四爺本要以此要挾,希望三姑能幫他達成心願。卻不曾想半路殺出個馬平都。這個小老頭還真是有本事,看這架勢像是真的能解。”
謝老頭將煙頭丟在地上,用腳踩滅,隨即又點上一根,吸了一口繼續說道:“本來你們說要找馬平都,我認為是無稽之談。風塵珠乃是奇蠱,怎麽可能隨隨便便找個苗人蠱師就能破得了?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幫你們找到了這個人。我也想看看此人究竟能不能解風塵珠之蠱,如果可以,就地滅口!”
說到這裏,謝老頭帶著滿臉的哂笑看向三姑:“怎樣?現在死心了吧?如今你所知唯一能解方占水蠱毒的人已經氣絕。還是好好配合四爺吧。事成之後自然會替他解了。”
三姑冷哼了一聲,拄著拐杖篤篤點在地上,說道:“現在占水癡癲之態已解。道兄精通醫術,妙手回春,已經封死占水身上穴位,蠱毒在體內得以控製,不會繼續擴散。後麵我隻需花些時日找到解蠱之法,或者另尋解蠱之人便可,”說著她伸手一指謝老頭,哂笑著問道,“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答應你的條件?”
“就憑……”馬平都身體往後一仰,吐了一口煙圈,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的女兒,方初辰!”此話一出,三姑猶如晴天霹靂,用拐杖指著謝老頭喝問道:“你,你,小人之舉,真卑鄙!”
“好說!”謝老頭一咧嘴,露出狡黠的笑容,恬不知恥地說道,“剛剛你的這位道兄也說了,風塵珠最公平了。沒有受風塵侵蝕之人斷不會被此蠱毒化。那麽初辰能否招架此蠱,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突然,謝老頭將煙頭往地上重重一砸,騰地站起身來,變了臉色,惡狠狠地看著三姑說道:“別說我沒給你機會。四爺給你們留了這一條活路,如果你女兒心性汙濁,就怪不得別人!”
“你,你,你……”三姑渾身顫抖,竟一時間語無倫次,“你們竟然這般無恥,竟然,竟然也對初辰施了如此歹毒的蠱術!當晚初辰出走,必然是中了你這歹人的圈套!”
謝老頭緩了神色,又恢複到剛剛那副笑眯眯的嘴臉,從腰間拔出手槍,在手中掂了掂,自顧自說道:“什麽仙法道術,什麽巫蠱法門。在這玩意兒麵前,都他娘的是個鳥!”說罷,用槍指著三姑,冷冷一笑,說道:“我們就不要耽誤時間了,你現在也沒了選擇,跟我走吧,咱們不要爭口舌之快。”
三姑咬了咬牙,深呼吸一口,讓自己恢複冷靜,淡淡說道:“既如此,我也不得不跟你走。但是在走之前,我需要為道兄亡魂超度,不能就此了之。”謝老頭斂住笑容,想了想說道:“諒你也耍不出什麽花招。趕緊吧。”
三姑取過背包,從中拿出墨鬥點上朱砂,在地上彈出一個七星北鬥陣。然後就地取材,在桌案上搭了個簡易的法台,點上三根長香。三姑深鞠一躬,將長香插在香爐裏。又在香爐兩邊各自點了一盞煤油燈。三姑從包中取出一個靈幡,另用一根長香挑著插在牆壁縫隙裏。然後簡單用草紙寫了篇祭文,折成仙鶴,放在法台前。
做完這一切,三姑向著馬平都躺在地上的屍體行了個道禮,說道:“道兄,安心上路吧。”隨即取出一張符紙,手蘸朱砂,快速畫了一張道符。三姑微閉雙眼,口中念念有詞。突然怒目圓睜,手中道符無火自燃。三姑拿出銅錢劍,將燃著的道符挑在銅錢劍上,搖動魂鈴,順著七星北鬥陣,腳踏罡步,一邊走動一邊唱念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頭者超,無頭者升,槍殊刀殺,跳水懸繩。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為男為女,自身承當,富貴貧窮,由汝自招。
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謝老頭在一旁看著頗為不屑,嘟囔一句:裝神弄鬼!突然,他感到心口一陣絞痛,隨即直覺天旋地轉,似乎有些站立不穩。謝老頭趕緊坐到藤椅上,不停揉著太陽穴。
儀式完畢,三姑停了下來。謝老頭稍稍覺得恢複了一些,似乎沒有剛才那般難受了。他給自己倒了杯茶,看著竹杯中茶水,眼神有些恍惚。謝老頭使勁搖了搖頭,定了定神,將茶水一飲而盡。如此,躺在藤椅上許久才漸漸恢複過來。
謝老頭恢複了狀態後,轉過頭來,看到三姑正看向自己,心中有些不悅,頗為氣惱的說道:“已經超度了,還要怎樣?”三姑用拐杖點了點地,說道:“我不能讓我道兄曝屍於此,眼下也不知道安葬何處,打算就地掩埋。煩請謝同誌幫一把。”
謝老頭顯得有些不耐煩,但是又想快速了解此事,隻得硬著頭皮答應。二人找了些趁手的工具,就在屋內挖了個坑,將馬平都屍體搬入坑內,填土埋了。
正在此時,裏屋的門突然被打開。隻見方占水以手扶牆,撐在門口,狀態極為疲弱。三姑知道他已經逐漸恢複了神智,要上前攙扶。方占水擺了擺手,示意無需幫忙,有氣無力地用手指著謝老頭說道:“畜生!無恥!”謝老頭一驚,看著方占水,沒有說話。
方占水喘了幾口氣,說道:“我雖言行舉止不受控製,但是外麵的一切畫麵言語皆看在眼中,聽在心裏。你這個惡毒無恥的老東西,還有那個心術不正的王德昭!”謝老頭明白過來,看樣子方占水雖然癡癲,但是畢竟元神正常,隻是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罷了。他冷哼兩聲,沒有接話。
三姑無奈的搖搖頭,說道:“占水,當下不是鬥氣的時候。”說罷,轉身麵對謝老頭,淡淡說道:“我們隨你走吧。”謝老頭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徑直往外走。
路過牆上那副女人畫像的時候,謝老頭突然一驚!剛剛進來的時候,畫中女人明明是側臉而站,但是此時此刻卻背對自己,隻留下一頭長發。更為詭異的是,當時女人手中抱著的瓦罐不知為何碎在地上,罐片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謝老頭覺得此處詭異,一刻都不想多留,皺了皺眉,快步走到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