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 同樣虛假的記憶
“你的過去？”
聞言，江曉頗為訝然。
按原先的計劃，
江曉是準備在淨珠上動手腳的，不會真讓白癡知曉自己的秘密。
可蘇酥的消息出現後，江曉這才打消了念頭，不想出現岔子。
未曾想，
此刻白癡居然說要讓自己用淨珠看見對方的過去？
“每個人都有過去的對吧？”
白癡忽然將淨珠連同江曉的手掌一並握住，道，“正是過去的經曆構成了如今的你我……”
江曉立馬抽回手，不願多談。
前世的記憶就該深埋在沙子裏，難怪影鬼一直不曾說出真相，自己這會兒心情可不好。
“沒興趣。”
當下，江曉直接拒絕道，“關於我的前世，你如今也看到了，接下來該你幫我救出蘇酥了。”
“我第一次讓別人了解我的過去。”
白癡語氣突然冰冷了下來，“江曉，你是在無視主宰的威嚴，想死嗎？”
其周身甚至凝聚出了純白神環，主宰級的威壓，瞬間降臨。
江曉隻覺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這是為什麽，難道是對方又準備了什麽手段？
“你還記得，我曾經說過，我可以感受到其他人的情緒嗎？”
倏然間，白癡看向江曉，眼神充滿了憐憫，“剛才是我第一次流淚，因為你的心情，我感受到了。”
江曉此刻的臉色並不好看。
“希望接下來……”
白癡說著，爾後抿了抿唇，轉口道，“開始吧，我許久沒做過夢了，都已經快要記不清過去了。”
……
作為深淵亙古僅存的三位無上主宰，
主宰宸源於深淵源頭，吞噬有規矩珠碎片；主宰虛乃是宿命界不世出的天驕蘇白，極端偏執的瘋子，心性以及實力皆堪稱恐怖.……
而主宰癡又有著怎樣的故事？
令江曉意外的是：
此刻，
某個獨棟別墅中。
一戶三口之家正吃著團圓飯，窗外是呼嘯的寒風，屋內暖色的燈光，襯托出溫馨和睦的氛圍。
一個紮著麻花辮的小女孩，乖巧懂事地坐在餐桌上，正聆聽著中年貴婦的命令聲。
“待會兒吃完後把碗洗了，洗完碗後，就去上床睡覺。”
中年貴婦如此開口道。
“好的，媽媽。”
小女孩認真地點了點頭。
語氣聽不出絲毫埋怨，對於一個年僅六歲的小女孩而言，清洗所有碗筷，仿佛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可，那中年貴婦卻不知為何眉頭一皺，眼中流露出了一抹說不出的顏色。
下一刻——
“不吃了。”
中年貴婦起身離開。
“這.……”
那中年男子看了眼妻子的背影，爾後歎了口氣，對小女孩道，“愛麗絲，不用洗碗，這些交給爸爸來做，你直接去樓上睡覺吧。”
小女孩開口道，“媽媽說讓我洗碗。”
“我說了不必。”
頓時，中年男子語氣也加重了些，“愛麗絲，為什麽你就不能.……”
“爸爸，你在不高興？”
小女孩立馬流露出不解之色，“我做錯了什麽嗎？”
“你……算了……沒什麽.……”
中年男子猶豫了下，最終什麽也沒多說，失望地起身離開了。
待到兩位大人離開後，
小女孩獨自在餐桌上，吃完碗中的食物後，仿若無事般地收拾碗筷，嬌小的身子，獨自一個人走到旁邊的廚房裏開始洗滌餐具。
這戶家庭明顯是有錢人。
客廳中的裝飾到處都透著奢侈，尤為特別的是，這一世界的科技較為發達些，領先地球一些。
空曠的客廳中。
江曉靠著淨珠的加持，佇立此間，並未引起任何注意。
此時此刻。
江曉看了看正在廚房中洗碗的小女孩愛麗絲，然後又看了看陽台處迎著寒風吸煙的中年男子……
還有一個在臥室中拿著相框偷偷抹眼淚的中年貴婦。
江曉好似影子般飄過去，很快就看見相片上的內容，正是這三口之家。
相片裏，這對中年夫婦雙手高捧著名為愛麗絲的小女孩，彼此的笑容很是燦爛，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這是什麽意思？”
江曉有些不太明白。
正在這時——
“安妮，為什麽你就不能對愛麗絲好一些呢？”
那中年男子抽完了煙，走進臥室，道，“那孩子又沒做錯什麽。”
中年貴婦將照片翻了個麵，反問道，“一直以來，她有做錯過什麽嗎？”
中年男子揉了揉眉心，“愛麗絲是我們的孩子，如此乖巧懂事，難道還不好嗎？”
“夠了！我受夠了！”
中年貴婦突然扔了個枕頭，嗚咽道，“她根本不是我的孩子，我的愛麗絲沒這麽懂事，我隻要真正的愛麗絲……”
江曉眼神微變，爾後轉頭看向此刻廚房裏那個孤單的嬌小背影，好似明白了什麽。
“唉~”
中年男子坐在床邊，安撫道，“那孩子有愛麗絲的所有記憶，並且還如此愛你，為什麽我們就不能將她當作愛麗絲？”
“別說了！我隻覺得惡心！”
中年貴婦突然大聲道，“她是一堆冰冷機器做出的肉，是禦靈師以及科學家做出來的東西，我要怎麽把她當作是我肚子裏生出來的愛麗絲？”
“.……”
一番談論之下。
江曉大抵明白了彼此的關係。
這對夫婦的孩子，真正的愛麗絲應該已經死了，那中年男子為了彌補喪女之痛，恰好這個世界的科技比較發達，再加上禦靈師的手段，便製造出了這麽一個類似克隆體。
與此同時。
小女孩已經洗完了碗筷，上樓前還專門對著臥室，脆生生道，“媽媽，晚安。”
“聽見了嗎？那孩子叫得那麽真摯，根據禦靈師的設定，其心中對母親的愛無比強烈。”
臥室中，中年男子心疼道，“安妮，嚐試著回應下對那孩子的愛吧。”
可就在這時——
“李強，你真的覺得這種東西是一個真實的人嗎？”
中年貴婦突然看向自己的丈夫，問出了一個無比沉重的問題。
唰！
中年男子陡地愣住了。
“人的靈魂是天道輪回的，而不是機器製造出來的。”
中年貴婦道，“那孩子什麽都明白，什麽也永遠都不明白！”
“她喜歡我這個媽媽，是因為禦靈師的設定，可如果沒有了這個設定呢？”
中年男子沒有開口，實在不知該如何回應這個沉重的問題。
撲——
中年貴婦將自己蒙在了杯子裏，然後盯著那張相片，繼續抹眼淚。
中年男子則重新點了根煙。
繚繞的煙霧中顯露出那憂鬱的眼神。
……
事實證明。
沒了孩子的婚姻就像是沒有調味品的菜。
這對中年夫婦少不了各種爭吵。
小女孩自然每每都堅定地站在其母親身邊，
可，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對此都表示得……無法接受……
“愛麗絲。”
中年男子臉上帶著幾道妻子劃傷的爪痕，蹲身，看著小女孩道，“爸爸再問一遍，你真的覺得媽媽做得對了嗎？即使她罵你是個白癡。”
旁邊，那中年貴婦刻薄地笑著，仿佛早已知曉了答案。
“嗯，是的。”
小女孩果然開口了，“媽媽永遠都是對的。”
“愛麗絲……”
中年男子感覺內心一陣攪痛，“為什麽？你明明什麽都懂得的才對，媽媽她根本就不喜歡你……”
小女孩想了想，然後道，“可我愛媽媽。”
中年男子神情微滯，最終無可奈何道，“不……這不是愛……”
“不是的。”
小女孩很認真地反駁了一句，“我真的愛媽媽。”
“看見了嗎？這就是答案！”
中年貴婦咬牙道，“這就是一個白癡！無論怎麽罵她，無論怎麽打她，她也隻會說愛我愛我愛我……”
“夠了，我受夠了這白癡了，將她扔掉，我不要看見我的愛麗絲是這樣子的！”
“她根本就不是人！！！”
伴隨著這一通緣由不明的脾氣。
小女孩愣在了原地，爾後困惑地看向中年男子，“爸爸，我做錯了什麽嗎？為什麽媽媽對我這麽生氣？”
那雙烏黑剔透的大眼睛中並沒有多餘的情緒，隻有單純的不解。
“不……這不是你的錯……”
中年男子心疼地將其抱在懷中，“是我錯了，我不該讓禦靈師將你製造出來，更不該讓你擁有愛麗絲的記憶。”
當晚。
臥室中卻傳出另一番對話。
“安妮，我那六重禦靈師朋友說，最近有個新能力，可以製造出……更加真實些的人.……”
那道男聲如此說道，“到時候，要不我們再看看，或許能和真的愛麗絲一樣調皮活潑。”
“真實？有多真實？”
那女聲反問道，“總之，別和那白癡一樣就行，成天把愛愛愛掛在嘴邊，我是受夠了。”
聽著此番對話，
江曉忽然嘲笑了聲，道，“什麽才算是真實呢？”
“對了，我那禦靈師朋友說了，如果我們要換個愛麗絲的話，那這孩子就得被送回去處理掉。”
正在這時，那中年男子開口道，“要不我們.……”
……
如果說。
小女孩生命中最快樂是哪一天，那麽應該是其父母帶著她真正進遊樂園玩的那一天。
在將大部分項目遊玩了一遍後。
天色漸晚，夜色悄悄地就降臨在了大地上，璀璨燈火之下，這座遊樂園顯得愈發夢幻。
“媽媽，看這個，這個我們還沒玩！”
小女孩牽著其母親的手，指著一個絢爛的大型光圈，脆生生地開口道，“我記得媽媽你曾經帶我還坐過一次摩天輪的。”
聞言，那中年貴婦眼中升起一絲柔色，旋即卻又立刻消散。
“你記錯了。”
中年貴婦盡量保持冰冷的語氣，道，“我沒帶你坐過摩天輪。”
“我沒記錯啊……”
小女孩看出了對方的表情，“媽媽你怎麽了？不高興嗎？”
中年貴婦道，“不，我很高興。”
“媽媽為什麽要騙我呢？”
小女孩不解地開口問道，“如果不高興的話，可以告訴愛麗絲，愛麗絲會幫媽媽解決的。”
“那你就自己去買一個冰淇淋吧。”
中年貴婦無法容忍對方這種無所不知卻非要追問到底的姿態。
其直接鬆開了手.……
旁邊，那中年男子眼神微動，似有所語，最終還是保持了沉默。
“我一個人嗎？”
小女孩看著中年貴婦，小手試圖重新抓住對方，可最終卻又停了下來。
“嗯，你一個人。”
中年貴婦隱隱有些不願直視對方的眼神，便側過了頭。
“如果這是媽媽希望的話，那麽好的。”
聞言，小女孩攥緊了手中的紙錢，一直攥到紙錢快要碎開，這才最後深深地看了眼中年貴婦。
下一刻，小女孩轉過身，向著前方擁擠的人群走去，腳步有些遲緩，卻始終沒有停下來。
在其消失在人群的嬌小背影……
那中年貴婦心中忽然像是丟掉了什麽，又像是堵上了什麽，萬般滋味難以言明。
“李強，我感覺那個.……白.……愛麗絲她是不是其實什麽都知道……”
中年貴婦想起對方最後看自己的那一眼。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中年男子歎了口氣，道，“如果不故意弄丟失，要是交還給禦靈師，隻怕得被用作各種實驗。”
“我不知道為什麽有些難受。”
中年貴婦咬了咬唇，道，“那孩子對我的愛會不會是真的，不是禦靈師設定好了的.……可.……我又……”
“別多想了，那孩子怎麽會有人的感情？記憶都是虛假的，唉。”
中年男子歎了口氣，牽起中年貴婦的手，一並隨著人潮往遊樂園外走去，同時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接下來我們等下一個更‘真實’的愛麗絲就行了。”
……
遊樂園中。
夜色充滿了神秘的誘惑，
霓虹閃耀，水麵波光粼粼，倒映著油畫般的顏料，環境人聲鼎沸，氣氛火熱得很，父母牽著孩子，情侶結伴而行，遠處則是緩緩旋轉的巨大摩天輪。
在這樣富含著生活氣息的背景下.……
小女孩孤零零一個人站在人群中，緩緩蹲下了身子，雙手懷抱著小腿，眼神無助。
周圍來往的遊客形形色色，如同跑馬燈般，逐一閃過。
“江曉，我迷路了。”
白癡忽然抬起頭，看著麵前如影子般的江曉，弱弱道，“你能找到我來時的道路嗎？”
江曉佇立在其麵前，仿佛陪伴著的影子，沉默無言。
……
“一個.……不錯的故事.……”
許久後，江曉突然輕笑了聲，開口道，“可，我剛知曉前世地球是虛假的時候，你就上演這一出？同樣不屬於自己的虛假記憶？可真有意思。”
“若是常人確實會有幾分感同身受，惺惺相惜，說不定還會因此而可憐你，認為強大如主宰，內心仍渴望著愛……”
“真是可笑至極！”
“事實上，西方柏林，那是我最後一次相信你。不要再對我使用這種手段了，沒有多大意義。”
江曉此刻的語氣很平靜，黑發下，那雙冰冷的眸子更自始至終也沒半點波動。
無非全程看著一場與己無關的電影罷了。
“是這樣的嗎……”
霎然間，白癡眼神一滯，心中不知是何感受。
“還有嗎？沒有的話，我得出去修煉了。”
江曉已經動用起了淨珠，其身形逐漸虛化，即將消失在這一世界中。
正在這時——
“本淡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聰明呢~”
白癡忽然笑盈盈地開口道，“我精心挑選出的一個他人的夢境，明明與你的過去如此相同，你就沒有半點感同身受的同情心？還是拚了命地想在我麵前掩飾呢？”
“嗬。白癡！”
聞言，江曉輕嗬了聲，語氣不屑，爾後徹底虛化。
可直到對方離開後，
白癡嘴角的笑意卻很快消失，隻獨自一人佇立在原地，任憑夢中各色幻光潑灑在其身上，無聲無息，久久沒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