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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暗紅胎記(上)

  耿長樂這段日子一個人在家。


  陳菲菲臨走的時候,特意囑咐過他,她走後,幾天過去了,什麽事兒也沒發生,他覺得她有些多慮了,畢竟紫衣女曾經夜晚來襲,命喪於此,那天和紅美子吃飯,她那盤紅燒魚已經很說明問題了,那分明是一種威懾,如果誰還敢來,他覺得這可能不大。


  就在陳菲菲田王莊砸碎大泥人當天,耿長樂躺在家裏百無聊賴看著天花板發呆,因為自己“媳婦”下了死命令,他哪也不能去,就在此時,隱約聽到外麵傳來敲門聲。


  聲音很遠,他還有點不習慣,畢竟以前從沒住過這麽大的宅子,他是沿街乞討長大的,是個孤兒,從小爹娘就死於軍閥戰火中,他還記得娘臨死前拉著他的手,說他還有個姐姐,在他兩歲的時候,因為家裏實在窮得沒法養活,隻能賣給人販子,隨後就再無消息,他娘含著眼淚對他說,姐姐從小就很疼他,在他一兩歲的時候,一直是姐姐在照顧他,要他長大成人後,一定要去尋到這位姐姐,娘說他姐姐頸窩處有一塊紅魚狀的胎記,很小,可顏色很鮮豔,而且胎記的“魚頭”位置朝裏,當時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隻記得自己答應了娘的請求,可一轉眼自己長大成人,找到組織參了軍打鬼子,也沒時間去探尋自己的親人,平時沒事的時候,腦子裏總想著這件事,他暗下決心:就想等到抗戰勝利以後,他就踏訪全國,去找尋自己的親人。


  他自己的胸口上也有一個胎記,青色的,娘說這叫“青麟”,青麟紅魚天生的一對兒,陳菲菲曾見過他胸口的胎記,當時她搖著頭說不吉利,還說程雲彪外號叫“冰麒麟”,他胸口這個胎記怕以後會給他帶來危險。


  耿長樂不以為然,說她自己都迷信得不行,還整天琢磨著怎麽宣揚科學,她隻是歎了口氣,再沒說什麽。


  敲門聲越來越響,把他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之中,他朝門口喊了一聲,沒人答應,這才想起自陳菲菲出門以後,他就給家裏的長工們放了假,讓他們回家休息去了,他不習慣使喚別人,這點和陳菲菲截然相反。


  打開院門,發現站在門外的人竟然是馬麗,好些日子不見,她的穿戴依然很講究,氣質依然很獨特,不過神色很慌張,不時回頭看看自己身後,生怕有人跟蹤自己,而且額頭上一直在滴汗。


  耿長樂也沒想到她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他和馬麗隻見本無多少交集,隻知道她三易其夫,最後跟了寧文吉,後來他不辭而別,消息就此中斷,等在聽到寧家夫婦消息的時候,他們已經是軍分區的情報員了,世事無常,人生多變。


  “快讓我進去,快!”馬麗一句寒暄都沒有,一見他開門自己就閃身躲進院子裏,自己又隨手頂上了院門。


  耿長樂有些驚愕地看著她,不知道她遇到了什麽情況,馬麗到他家後一點都不客氣,好像知道他家裏沒人似的,自己跑到大堂上喝了幾大杯茶水,然後兀癱坐在太師椅上喘著粗氣。


  他反倒感覺自己像是個外人,站在她身邊手足無措,麵對女人他一向是這樣。


  馬麗喘勻了氣後,告訴他自己正在被日本人跟蹤,她說自己現在是軍分區的情報員,專門進城刺探日軍情況,不料想這次失手了,被日本人發現,於是派了人跟蹤她,縣城裏她實在沒地方去,就想起了他,畢竟故人有故交,她笑著問他,他不會害怕自己來了給他添麻煩吧?

  “怎麽會?”他不懂聲色地回應道,現在的他不再是以往那個青澀的毛頭小子,幾個月的地下經曆讓他學會了言不由衷和察言觀色,此刻的他對馬麗冷眼旁觀,也覺得她的出現實在過於突兀。


  看他不冷不淡的樣子,馬麗嘴角突然顯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接下來的半天時間,她一直死死纏著耿長樂,喋喋不休地跟他說著軍分區根據地的事兒,耿長樂盡管很不耐煩,但不得不承認她所說的話大部分都是真的,他也在根據地生活過,那些事情,如果沒親身經曆過的話,造不得假。


  他不知道她說這些話到底想幹什麽?難道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他想就連魏廣生也不知道,恐怕這又是一個圈套,這種虧他們可沒少吃,所以這次他留了個心眼,不管馬麗嘴上怎麽說,他隻是哼哈應付一下,其他的話一概不說。


  就在馬麗還在嘟囔的時候,突然外麵又傳來緊促的敲門聲,這次的聲音很大,而且夾雜著幾裏哇啦的的日本話,聽到這個耿長樂心裏一緊,不知道日本人怎麽會然造訪。


  他趕忙示意馬麗立刻閉嘴,吩咐她躲到裏屋,千萬別出來,不管怎樣,這個當口不是惹禍的時候,他心裏很清楚,安頓好馬麗之後,他隻身出來開門。


  門口站著的正是渡邊一郎,見了耿長樂問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家裏來過一個女人嗎?


  耿長樂聽罷笑笑,說沒見過,因為龐家宅院獨占縣城一角,周圍全是深巷子,周圍沒有鄰居,所以他這麽說,不怕渡邊去找人證。


  渡邊聽罷冷笑一聲,說想進去坐坐,耿長樂也冷笑道:“縣長大人的父親都被八路抓了,縣長急得親自跑到城外去救人,陳將軍可是太君請來的客人,現在有難了,你不想著派出神勇無敵的皇軍去救人,還有心思到我家來閑坐?”


  渡邊被他噎得啞口無言,心想自己就住了個把月的醫院,高副官就被那小丫頭調教得同樣牙尖嘴利,也不知道野口來縣城這段日子都幹了些什麽?就在他琢磨對策的時候,突然看到院裏一個女人的身影閃了一下,他一下來了精神,伸手把耿長樂扒拉到一邊,徑直帶著手下闖進院裏,正看到馬麗捂著臉急匆匆往屋裏跑。


  “站住,就是你,果然在這兒!”渡邊獰笑著看了耿長樂一眼。


  “誰讓你出來的?”耿長樂急了。


  “對不起,剛才水喝多了,實在憋不住了!”馬麗訕訕地說,麵露慚色,可毫無懼色。


  耿長樂此時恨不得跑過去狠狠揍她一頓,本來說好的讓她躲起來別露麵,看看她好似演戲一般的神色,心裏開始懷疑這又是個騙局,就為了引自己上鉤,他這次可是千小心萬小心,可最後還是中了別人的圈套。


  “這個女人是土八路的密探,高副官她怎麽會在你家裏?”渡邊得意地笑起來。


  “我不知道她是什麽密探,隻知道她以前是程雲彪的小老婆,是陳縣長的朋友。”耿長樂說。


  “朋友?程雲彪和陳菲菲的關係可真好啊!私通八路還狡辯!”渡邊哼了一聲,沒再搭理他,隨即下令手下徹底搜查宅院。


  幾分鍾以後,渡邊手裏多了個東西,正是從魚肚中取出的微型錄音機,他得意地捏著這個火柴盒大小的精密銀盒子,特意在耿長樂眼前晃了晃。


  “這是什麽?”渡邊用挑釁的語氣問道。


  “不知道。”耿長樂裝傻。


  “這就是你們偷來的情報吧!”渡邊冷笑道。


  耿長樂一下明白了,心想陳菲菲果然料事如神,知道這東西日本人一直惦記著,自己走後肯定有人來拿,他一直以為日本人還會派人偷襲,沒想到這次他們變了策略,自己又中計了,此時被人按在地上,他有些懊悔,當時無論聽到誰敲門,自己都應該像死人一樣不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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