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火熱
下午收到了綠葉的來信,晚上孫家樹心裡有事,他卯著勁提前完成了任務,這一通折騰啊,身上像洗了桑拿一樣,衣服全濕透了,兩隻胳膊也軟的成了麵條。看到別的新兵還在地上撅著屁股「呼哧呼哧」做俯卧撐,他心中隱隱升騰起一股自豪感。
孫家樹坐在床上喘了一會兒氣,他開始顫顫抖抖地拿出了筆和紙,心中的煩惱也只有向心愛的人一吐為快了,這也是他減壓的一個辦法。他努力寫了幾個字,手抖得厲害,寫字都寫不成了,勉強寫了幾個字,看看像用乾柴棍別的一樣,難看死了,他甚至感到字就不是自己寫的,自己就寫這樣的字嗎?顧不了那麼多了,反正能看懂就行了。
綠葉你好: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你的回信,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麼高興,要知道,你的信已經成了我的精神支柱了。只有面對你,我才能把心中的煩惱一吐為快,這幾天我是實在受不了了。剛到部隊的時候,覺得一切都那麼美好,那麼新鮮,然而,隨著三個月新兵訓練的開始,一切都變了,變的是那樣突然,當兵前的夢想像美麗的肥皂泡一樣瞬間就炸的無影無蹤了,留下來的只有無盡的苦澀和煩惱。我們現在已經陷入了水生火熱之中,老兵都一改過去的柔情,現在一個個都變成了凶神惡煞,新兵簡直成了「階下囚」,人生自由完全被限制了,連上廁所都有人跟著,更讓人氣憤的是,他們一點也不尊重新兵的人格,強迫新兵做不願做的事,我們一個班的新兵都被迫理成了光頭,我也不例外,哎呀,簡直是難看死了,我覺得都沒臉見你了,不過我把班長的頭也理成了光頭,班長非要讓我給他理髮,那是我第一次給別人理髮,把班長夾得「嗷嗷」直叫,總算讓我心裡感到平衡了一些。
下面我給你講一講我們一天是怎麼熬過來的:早上5:30,起床號一響,我們要趕快起床。集合后先跑一個五公里,回來后再訓練隊列或軍體,訓練完帶回開始整理內務衛生,被子要疊成「豆腐塊」,稍不如意,班長會把你的被子扔到水泥地上去疊。五分鐘吃飯時間,你得學會「狼吞虎咽」,要不就只能餓肚子。上午操課,前半晌是訓練隊列,在太陽下面站軍姿,一站就是一個小時,為了防止歪脖,班長在每個新兵的衣領上都別了針,這樣絕對歪不了脖子,稍微動一下就被針刺疼了。隊列動作要一動一動地練,一遍一遍地重複,把人都訓成機器人了,半晌下來是腰酸腿疼的。下半晌做軍體,引體向上做不上去,就讓你像死豬一樣吊著,沒有命令不準下來,除非你手抓不住了摔下來。中午午休?美得你,都靠著牆站軍姿去,有本事你就站著睡,前提是班長沒有發現。下午操課還是老一套,走隊列、做軍體。晚上總該放鬆一下了吧,剛好想錯,先出去跑一個五公里,回來后別忙著睡覺,1000個俯卧撐、1000個仰卧起坐還等著你呢,做不夠甭想睡覺。每個人心裡都盼著吹熄燈號,因為燈一滅,新兵幹什麼班長都看不見,可以趁機偷點小懶,每天晚上12點之前睡覺是不可能的。這就是一天的生活。沒有自由,沒有溫暖,沒有人性。前幾天,八連有個兵因受不了虐待偷跑了,剛到火車站就被抓了回來,回來就關了禁閉,聽老兵說,這算是輕的,如果授了軍銜再跑,那是要判刑的。
葉兒,不瞞你說,我現在有三想:一是想吃。一頓飯吃七八個饅頭半晌就又飢了;二是想睡。一天最多睡五個小時,又累又困,站著軍姿就能睡著,一次團里組織看電影,這是多好的睡覺機會啊!我們班的新兵全都進入了夢鄉,結果回來后都靠著牆罰站了一夜,集體場合是不能隨便亂睡的;第三就是想你了。想想我們兩個在一起的快樂日子還能稍微減輕一下心中的痛苦。
葉兒,你是不是覺得我變俗了,俗的不能再俗了。我感到確實有點迷茫了,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呀?
連里幹部一會兒該查鋪了,就寫到這吧,盼望著你回信。
家樹
孫家樹把信裝進信封壓在枕頭下,然後躺了下來,立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連全身都感到放鬆了,他閉上眼,回味著他跟綠葉初吻的感覺,那是他一生最幸福的時刻,這個初吻已經足夠他回味一輩子了。
孫家樹躺了一會兒,猛然又發神經般坐了起來。不行不行,這封信讓綠葉看了一定會讓她失望透了,只會令她更加擔憂,我怎麼能寫這樣的信呢?自己寫信的原則可是「報喜不報憂」啊,容不得多想,他又鑽進被窩打開手電筒重新寫起信來:
「綠葉:我在這裡一切都好,請不要挂念……。」
終於寫完了,他把兩封信放在了一起壓在了枕頭下面,這才放心地躺了下來,明天起來交給連里的文書就可以了,此時,宿舍里酣聲此起彼伏,一股睡意襲來,孫家樹慢慢進入了夢鄉。
朦朧中,孫家樹聽到「咚」的一聲悶響,驚得他本能地坐了起來,屋子裡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李喜娃慌慌張張地拉開燈叫道:「發生什麼事了?發生什麼事了?」聽著聲音都變了,對他來說,出現一點點意外就有可能改變他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