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旺夫旺家旺後代
蘇青寧氣呼呼的想要上前找錢氏理論一番,但被蘇大海拉住了。
雖然錢氏是他後娘,可後娘也是娘,而且她向來會做人,這村裏誰不誇她一聲賢惠?
他閨女要是跟她理論起來恐怕要跟以前一樣隻有吃虧的份,此時這門前人來人往的,傳出去又要壞他閨女名聲了。
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蘇大海決定忍下這口氣,招呼一聲於氏讓她坐著車先去,他稍後再雇一輛車過去。
錢氏沉著臉看著於氏:“於家的,你男人和閨女都在下麵,你不如也下去陪著他們,自己一個人巴巴地先去了做甚?”
於氏原本就想下去,再被錢氏這麽一說更坐不住了,從車裏跳下去,錢氏的臉一下子就晴了,現下好了一文錢不花白撿一趟車坐,她忙忙地就招呼車夫啟程,卻被蘇青寧突然跳出來攔下。
“等等,旺叔,剛剛我爹把我們三個人的車費付了,但現在你也看到了我們誰都沒有上車,煩請你把車費退我們。”錢氏打的什麽主意蘇青寧清楚著了,她偏就不讓她如願。
趕車的車夫包旺同是大包梁村的人,對蘇家的事情也有所耳聞。
知道他們家分家把本家繼承大份家業的大房長子分出去了,而且分的家產極少,用他裏正大伯的話說就跟打發叫花子似的。
同樣身為家中長子的包旺很同情蘇大海,其實不必蘇青寧說,他也想提。
現如今蘇青寧一說他立刻就把三十文錢掏了出來,剛要遞給蘇大海,卻被錢氏攥住了衣袖,她急切地看著蘇大海喊道:
“哎,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大海你說是不是?”
蘇大海這麽多年雖不喜這個後娘,但他自來也沒有違背過她的意思,這一次也不例外。
“包家大哥,車錢就算了吧,就當幫他們給了。”蘇大海躊躇片刻還是開了口。
“爹……”蘇青寧扯了扯他的衣擺,他怎麽能這麽好說話了,難怪錢氏認準了欺負他。
蘇大海不為所動,小聲安撫蘇青寧:“車沒了咱們再雇就是了,三十文而已也不多,就全當孝敬你奶了。”
蘇大海在村子裏是出了名的孝子,不僅表現在他孝敬蘇老三上,也表現在他孝敬錢氏上。
蘇青寧越過騾車看向前方,突然看到一輛馬車衝破雨幕撞入眼簾。
馬車來勢很快,一個衝刺間卻停在了幾人麵前,原本達成目的催促著包旺快走的錢氏看到這情景不由起了好奇心,攔下包旺讓他看看再說。
他們村裏牛車騾車來往的不少,可這馬車進村近幾來還是頭一回了。
在眾人的矚目下馬車上跳下來一個身著錦緞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待他轉過身來,蘇青寧輕呼一聲:“陶管家。”這人正是與他們在醉風樓有過一麵之緣的陶府管家陶福。
“蘇老爺,蘇太太,小姐好。”陶福拱手執禮,白胖的臉上笑意融融,在眾人的注視中繼續道:
“今日端陽縣城舉辦盛會我家主子特地著我來邀請蘇老爺一家人去縣城看賽龍舟,馬車已經備好,請上座。”
蘇青寧眨眨眼睛,看著麵前寬敞高大的馬車,相比之下那停在後麵的騾車一下子就相形見絀了。
她心裏湧出快意,不經意間瞥到騾車上把頭湊出來的錢氏的眸光。
那張假裝慈愛的麵容上此時精彩得很,有羨慕嫉妒,有心中意動,還有躍躍欲試。
“賽龍舟還有半個時辰就會開始,蘇老爺請。”陶福見著他們一家人誰也沒動,又再請了一次。
蘇大海呐呐地張口,不知道該說什麽,蘇青寧已經一手拉著一個,帶著她的爹娘走向馬車了。
錢氏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走過騾車走向馬車,心裏對馬車的向往讓她終於沒能忍住:
“大海,這騾車有些擠,你不介意……”
蘇青寧笑嘻嘻地接過話頭:“祖母,這馬車上麵倒是不擠,還有現成的茶水、糕點。
不過祖母難道忘記了,我爹已經替你們付過騾車的錢了,你要是不坐,豈不是浪費了我爹的一片孝心?
還有二叔三叔的兩個小弟弟也需要祖母看護著,這天氣不好,路況也不好,萬一磕著碰著了可怎麽得了。”
一番話說得錢氏心中暗恨,卻偏偏還找不到反駁的詞兒,隻得用帕子掩著嘴假裝嗔怒:“你個小丫頭片子,話可真多。”
話音未落,蘇青寧已經跳下馬車去屋裏叫出了沈昀,還喊他上馬車一起去縣城。
沈昀心中掙紮了一下,還是坐了上去,他可以不去看賽龍舟,但是可以去書鋪裏轉一圈,他上次去逛書鋪時答應了掌櫃替他抄書。
錢氏看到蘇青寧此舉剛想出聲,馬車已然開動,拉車的馬撒蹄子往前一走,濺出好些泥水。
錢氏心中那個氣呀,偏偏騾車上還有別人在,她不好自毀形象,隻能半真半假的抱怨:“嘿,這青丫頭拉著個官奴坐馬車,這不是欺負人嗎?”
不遠處蘇青寧掀開車簾往後看了一眼,隔著萬千雨幕,她似乎都看到了錢氏氣得變形的臉。
隻是礙於陶福在側她不好太過幸災樂禍,隻能別過臉去朝著外麵拚命忍笑。
坐馬車就是快,十裏路兩刻鍾便到了。
此時外麵還下著雨,但絲毫沒有影響觀眾看熱鬧的心情。
湘楚河邊已經擠滿了人,他們或打著油紙傘,或是戴著鬥笠穿著蓑衣,有的幹脆不怕雨,就直愣愣地淋著雨看熱鬧。
蘇青寧正尋摸著打傘找個方便觀看的地方,卻見陶福領著他們下了馬車便往一旁的醉風樓引去。
說是他們家主子已經在三樓的雅間等著了。
來過很多次醉風樓,但三樓卻還是第一次上來。
這是醉風樓向來不對外開放的所在,上來之後蘇青寧才發現上麵全裝的窗戶,此時一溜煙打開,視線毫無阻礙,可縱觀湘楚河全景,停在下麵的龍舟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大爺。”陶福引著人過去,停在了一個穿著玄色圓領織錦長袍的年輕男人麵前。
他正是陶家的當家人陶晉仁,他已然三十歲出頭了,但保養得十分得宜,看著不過二十來歲,皮膚白皙,眉似遠山,眼神開闊,麵如冠玉,看著極為養眼。
“大海兄,久聞大名,今日得見,可算是讓我見識了。”陶晉仁溫和地笑著跟蘇大海打招呼,請他就座。
“陶大爺客氣了,我一區區莊戶,哪敢跟陶大爺稱兄弟,不敢當,不敢當。”蘇大海挨了竹席一側坐了戰戰兢兢地把話說完。
他心裏別著緊張,但好在陶晉仁態度親柔,讓他不至於慌亂的說不出話來。
陶晉仁看他如此緊張,跟尋常人見到他時的表情一樣,隱隱有些失望。
轉而看向他身側的蘇青寧,一見之下不由讓他驚訝。
麵前的少女瞧著不過十四五歲,但她似乎有些營養不良,身形不夠高,瞧著才十一二歲的身高。
臉上稚氣未脫,但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裏透出來的靈光卻讓人看得頗為震驚。
開始董掌櫃說打禾機的圖紙是她搗鼓出來的他其實是不信的,他就不信了,一個鄉下十來歲的小姑娘大字不識一個,連自己的名字都認不全,如何能夠設計出那樣繁複的東西?
經過打聽後,他比較傾向於那玩意兒是他們家買的官奴沈昀所製。
但是就在剛才,看到這個小姑娘的第一眼,不知怎麽他就信了。
她外形條件乍看之下不怎麽樣,可天堂飽滿,眉眼間盡顯智慧,舉手投足也大氣得體。
尤其臉型和她額角眉眼輪廓裏顯出來的陰德紋滿滿都充斥著福氣與功德。
這個小姑娘福澤綿延,是個逮誰便旺誰的命。
陶晉仁這一打瞧,花了點子時間,一旁的陶福打量著,以為他已經盡了地主之宜,便要邀請蘇大海一家人前往他們早就商量好的二樓雅間看賽龍舟。
可剛等他開口,陶晉仁便抬手製止了他的話,笑著邀請蘇大海一家人就留在這樓上陪著他一塊兒看。
陶福心中訝然,他不明白他們家大爺怎麽就在瞬息間改了想法,但他最是體貼,一切都以主子的想法為主,當下便立刻喚人上茶熱情地招呼著。
不管怎麽樣,他家主子行事自有他的用意,信主子得永生。
坐在寬敞明亮的豪華大套間裏,喝著香茶,吃著精致可口的點心,占據最好的視角看著下麵的賽龍舟,蘇青寧覺得她的人生都圓滿了。
雖然身旁有陶晉仁這個主家在旁側讓她頗有些拘束,不過他卻是一個極為妥貼的人,除了招呼他們吃喝以外,基本不言語不會打擾到他們看熱鬧。
所以先前蘇大海一家人還有些礙著陶晉仁在場不敢多說多看,但隨著下麵賽龍舟正式開始,帶起了氣氛之後,一家人也隨即活躍起來,跟著下麵鑼鼓喧天,激情澎湃的比賽場麵激動起來。
這樣一來差點失態,忘記陶晉仁這個主人家的存在。
看到一半中場休息的時候沈昀悄悄地與蘇青寧耳語一聲去了一趟書鋪,待他回來的時候便看到陶晉仁突然把他兒子喚了上來,當著眾人的麵介紹了一番:
“這是犬子華寧,竟也是巧了恰好與青寧同名,莫不是天生的緣分使然。”
話這麽說著,他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蘇青寧身上,把內心住著一個成熟女性的蘇青寧說得差點臉紅,還好她堅挺,努力控製著她的麵部表情。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怎麽從陶晉仁那隱晦的話裏聽出了他有保媒拉纖之意呢?
她悄悄抬頭看向陶華寧,這個十六歲的年輕人溫文爾雅地笑著,倒是沒有任何不對之處。
蘇青寧連忙揮開腦海中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告訴自己剛剛一定是閃神想錯了。
人家可是君山縣城的陶半城,哪裏會看得上她一個鄉野之地的村姑,而且拜錢氏所賜,她的名聲還那樣不好,人家稍加打聽就要嚇得遠離。
蘇青寧倒是輕而易舉地說服了自己,可沈昀卻在某個抬頭的瞬間一下子讀到了場中那個最耀眼男人腦中的想法:
“此女福星高照,若娶回家中,必能旺夫旺家旺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