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這次終於接到你
蘇青寧退到油紙傘外,冒著針尖似的細雨斜俾著丁文山,剛要放狠話,便看到丁文山低頭瞧了自己的衣領一眼,眸中懼意一閃丟下一句:“青寧妹妹我現在有點盡快,有話我們回頭再說!”然後頭也不回地地跑了。
蘇青寧一怔,不明白丁文山是哪根筋搭錯了,剛剛還一副愛她愛得死去活來非她不娶的模樣,怎麽突然一下子就好像身後有猛虎一般溜得風快。
她感覺到頭上的雨珠被隔斷,抬頭看到一頂青蓬傘,身後有熟悉的氣息傳來。
她的身形驟然一緊,緩緩轉過頭去,沈昀就站在她一步遠的地方,他正舉著傘替她擋雨,兩個人的距離隨著她的轉頭隻有一指遠,隻要稍稍站不穩往前一倒就會靠進他懷裏。
她的臉一紅悄悄地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沈昀卻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將她拉進傘下,沉著臉道:“淋雨生病了就喝苦藥,不準吃蜜餞。”
蘇青寧想到於氏一直在喝的調養身子的藥,還不讓吃蜜餞,喉嚨裏青口水都冒了出來。
嘖嘖,那滋味想想就算了,謝邀。
她乖乖躲進傘下,與沈昀並肩而行,兩個人的身子靠著,在雨簾中緩步而行。
起先誰也沒有說話,蘇青寧不慣這種沉默,便主動找話題緩解尷尬:“他怎麽那麽怕你,一看到你就溜得兔子似的?”
“你希望他說下去?”沈昀不答反問。
蘇青寧頭搖得跟搏浪鼓似的:“不,不,算了,就他滿嘴跑火車,從他那裏聽不到一句實話,說了不如不說,誰聽誰尷尬。”
雖然並不能完全聽懂蘇青寧說的話,但沈昀倒也聽得出來蘇青寧是在吐槽丁文山為人不靠譜,而且她的言語中滿滿都透露出來對他的厭惡。
沈昀滿意了淡淡地道:“他剛從縣城回來,衣服上還殘留著李家小姐留在他衣領上的口脂的印跡。我提醒了他。”
沈昀邊說邊做了一個指著自己衣領的動作。
蘇青寧恍然大悟,難怪丁文山臨走前瞥了一眼自己的衣領。
“噗嗤”她忍不住笑出聲。
丁文山落在沈昀手裏那肯定是得不到好的,不過從沈昀這裏她倒是找到了對付丁文山的辦法,以後他要是再厚著臉皮找上她,看她手撕大渣男。
當然蘇青寧不知道的是丁文山畏懼沈昀的主要原因是曉得知道的不僅僅隻有這一樁事,他遠比他想象的知道得多,而且他的眼神裏帶著讓人窒息的冷意,所以沒有必要他不大敢招惹他。
又是一陣沉默,蘇青寧有些頭疼,沈昀在她麵前雖然比在別人麵前話多,但到底也改不了他沉默寡言的毛病。
她覺得兩個人離得這麽近,要是不說點什麽的話,很容易讓人產生一些暖日未的想法,她同去次試圖尋找話題:
“下雨天,你怎麽出來了……是想要雨中漫步嗎?”
沈昀低頭看蘇青寧一眼,從她臉上的認真他看出來她竟不是說笑,不由指指雨傘又指指她:“嗯,雨中漫步。”
虧她想得出來,她是真看不出來還是假裝看不出來,他拿著雨傘走在她回家的必經之路上是散步嗎?
不過這一次沒有陶華寧摻和,終於讓他接到了她。
蘇青寧問完之後其實就已經後悔了,她當然不可能看不出來,她隻是一時腦子短路,光想著找話題去了,沒有往深裏想。
觸到沈昀那副看傻瓜的表情,她不禁想在地上挖一個洞鑽進去,好不容易控製住臉上僵掉的肌肉,咬著唇硬挺著,反正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沈昀輕笑一聲,故意往她的方向擠了一下,蘇青寧連忙往一邊躲,可腳剛抬就被沈昀扶住了肩:“再過去就掉下去了。”
他們已經走到村外的石橋上,橋很寬但架不住沈昀故意擠她。
蘇青寧敢怒不敢言,隻是輕輕推開他的手,兩人這樣要是被人看到了她可是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
沈昀鬆手,手指在空中輕劃了一下唇角揚起,傻丫頭隻顧著兩人有沒有肢體接觸,卻不曉得他們二人共一把雨傘要是被人看到名聲也好不到哪裏去。
先前離著村子遠便罷了,不會有熟人看到,現在卻是不行了,隨時都會有人出來,他把傘塞到蘇青寧手裏,退後一步自如地漫步在雨中。
“喂,小心淋濕。”蘇青寧回頭看到迷蒙的細雨從空中飄落,洋洋灑灑地淋在沈昀身上,墨黑的頭發已經濕了,雨滴成珠從額頭滾落。
“與我共傘你不怕被人看到了嗎?”沈昀挑眉故意為難她。
蘇青寧下意識把傘遞過去:“那,那要不讓給你躲,我跑幾步就到了。”
沈昀被她氣笑了,在她眼裏,他沈昀是那麽小氣的人嗎?他不理睬她越過她大踏步往前走。
“喂,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蘇青寧神思回籠突然想到先前收到信的事情還沒有告訴他,連忙追上去。
沈昀並沒有想要理她的意思,不過耳朵卻是豎起來了。
蘇青寧看到他別扭的樣子輕輕笑了笑,知道他沒生氣鬆了一口氣,輕聲道:“我上次使人打聽到了你父親母親的所在,他們在洪縣,聽我爹說離君山縣城也就五十裏地。”
沈昀腳步一滯,停在雨中,雨水將他的頭發打濕,絲絲碎發貼著額頭滑下來,可這樣的他看起來卻沒有一絲狼狽的意思,反而看著格外精神。
他的眼睛很亮,好像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
知道他聽進去了,蘇青寧停在他麵前繼續道:“洪縣有一處采石場,你父親母親他們被發配到了那裏……”
蘇青寧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沈昀激動的聲音打斷了:“能幫我一個忙嗎?”
蘇青寧狐疑:“是要把他們贖出來嗎?”
“沒用的,洪縣的采石場是官家的,他們既然在那裏便是已經上了官方文牒,跟我不一樣贖不出來更走不了。”沈昀聲音低沉,壓抑著滿滿的痛苦。
他無法想象他母親那樣的情況怎麽能在那裏生存下來的,不過既然蘇青寧打聽到了她的情況就說明她還活著。
“我想去看看她!”沈昀一字一頓道。
蘇青寧訝異:“可以嗎,我不知道要怎麽做?”她不懂大梁朝對官奴的定義和管製。
“大梁朝律令,如無主家許可官奴一律不準離開所在地,更不能隨意進出州府。”
出入州府需要有官府出的路引,官奴自己個是不可能拿到的。
蘇青寧知道此事很難,但沒想到這麽難,官府都明令禁止官奴出入,她想幫他也心有餘而力不足,不由為難地看著他。
沈昀知道要她做這樣的事情實在是為難她了,她再聰明也不懂得這些事,便也不藏著掖著開門見山道:“隱瞞我的身份。”
一般出入州府城門的時候守城將領會一一查看每一個人的出入城路引,但若是馬車騾車一類大多數便隻會查看一個人的路引,隻要蘇青寧陪著他走一趟,又不說破他的身份便能蒙混過關。
而且就算查到他,隻要給些好處費,也能解釋得通,他是陪著主家小姐一道出門的,一般收了錢,知道不是官奴私逃,守城門的人也不會過多的較真。
很多事情都是民不舉官不究。
蘇青寧低頭思索著,雨勢漸漸地小了,她已經聽不到雨珠的嘀嗒聲了。
沈昀站在她的對麵定定地凝視著她,也不說話就那樣靜靜地站著,等待著她的答案。
蘇青寧想著她和爹娘兩個人已經對沈昀夠好了,但總覺得他們之間還是差了一層,既然如此,與其這樣不鹹不淡的,不如就送他一個大人情好了,這樣未來他們一家人的安危才更有保障。
“我幫你。”蘇青寧輕輕出聲。
其實她可以勸他再晚兩個月去的,那個時候他們一家人已經被赦免了。
但她知道他對他母親的看重,以往不知道便罷了,如今曉得她在受苦,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坐視不管,她注定了勸不動,所以又何必白費功夫。
況且蘇青寧也擔心在采石場那樣的地方,沈昀母親一個養尊處優的弱女子該如何堅持下去,恐怕就算現在還活著,隻怕也被折騰得很辛苦。
沈昀早一日找到她,上下打點一番她便能早一日好過一些。
當然更重要的是,蘇青寧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小說裏沈昀的母親其實是早早沒了的,作者隱約提到一句死在了發配的地方,卻不知道是在路上,還是在采石場沒了的。
但他的母親是沈昀唯一的軟肋,如果有她在,沈昀或許不會變得那麽黑暗陰鷙,那麽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