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爭氣的太子殿下
沈昀會不會出事,蘇青寧不知道,這些事情她無法預測,不過她總是相信,不管遇到什麽困難,憑借沈昀那股子狠勁兒和他算無遺策的本事,想來都會逢凶化吉。
蘇青寧的話有安定人心的效果,她安慰著,玉氏惶恐的心才漸漸落入實處,隻是緊握住她的雙手仍舊出賣了她內心之中隱藏的揮之不去的擔憂。
而此時沈昀已經騎馬匆匆趕到東宮,裏麵已經完全亂套了。
主子出了事,下麵的人亂成一團,一個個愁眉苦臉的,更有甚者已經相互抱著痛哭起來。
“麻煩了,有大麻煩了。”
“怎麽辦,怎麽辦?”
“太子殿下……”
大家紛紛奔走相告,臉上全是苦相。
沈昀顧不上理睬他們,徑直往內殿裏走。
剛走近,就看到紅色撒花地毯上到處散落著碎瓷片。
循著碎瓷片一路進去,沈昀看到了跌坐在地上的太子梁成鄴。
他一身家常繡龍紋的圓領錦衣,束發的玉冠已經墜落,頭發淩亂地披散在腦後,臉色慘白,碩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地麵,好像要將上麵瞪出一個洞出來似的。
沈昀站在他麵前好一會兒,梁成鄴都沒有看他一眼,他隻好輕喚出聲:“殿下,殿下……”
連喚三聲,梁成鄴才反應過來,眼睛像是木偶似的,直瞪瞪地轉過來,看他一眼,又直瞪瞪地轉過去。
那樣的眼神看得人渾身不舒服,好像一個木偶人身上安裝了一雙人的眼睛,沒有任何神采。
沈昀皺緊眉頭,連忙上前單膝跪地,伸手替他診脈。
診過之後,又抽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在他腦後替他紮了兩針。
很快,梁成鄴咳嗽兩聲,有了反應。
“咳咳……謙之,謙之你來了,你終於回來了。”梁成鄴木著臉瞪著眼睛看著沈昀。
他這樣的表情隻動頭不動麵上的五官的模樣極其的詭異。
沈昀看著不妥,讓他暫時不要說話,又在他脖頸後麵紮了兩針。
“嘶……謙之,我好了。我好了。”梁成鄴的五官終於能動了,他長長歎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個大大的苦笑。
“太子殿下這是怎麽呢?”沈昀看得一頭霧水。
“父皇來過了。”梁成鄴用慢得不能再慢地語氣說著話。
仿佛胸腔裏的空氣已經全都用完了,他就快要停止呼吸了。
“皇上來看看太子殿下這無可厚非吧。”沈昀不以為然。
他在翰林院呆過一段時日,對於朝堂和皇帝的情況算是較為了解。
別看平日裏皇上喜歡板著臉,但他是實實在在關心著梁成鄴這個做太子的兒子。
總想著他能繼承他年輕時候的誌向,把大梁朝治理得繁榮昌盛。
所以平日裏對梁成鄴這個太子很是關心。
動不動就會把他喚到禦書房裏去鞭策兩句,有時候也會帶著內侍到東宮走一走,耳提麵命讓他學著如何做一個有誌之君。
“這回不一樣,不一樣了,父皇生氣了。”梁成鄴喃喃自語,聲音裏滿是無助。
沈昀不解,但見梁成鄴癱坐在地上,衣衫泛皺,頭發淩亂,沒半點形象,連忙喚來內侍伺候他洗漱更衣。
忙活好一陣子之後終於讓梁成鄴有了一個人樣。
沈昀又為他倒了一杯熱茶,這才詢問起來。
在梁成鄴難過到難以自持的聲音裏沈昀總算是明白了這其中因由。
原來東宮還真是出事了。
梁成鄴被皇帝罰了禁足,一年之內不得出入東宮。
至於為什麽罰得這麽重乃是因為皇帝懷疑梁成鄴有異心。
事情源起於梁成鄴的另一個侍妾,日前梁成鄴的黃姓小妾下藥毒害於他,害得他在病床上流連了一個月之久。
太醫院眾人皆束手無策,後來服用了沈昀配給的特效才好了些許。
但因為他的身子本就瘦弱,再加上這回被毒藥侵害的,一直流連病榻,好不起來,幸得有個一直伺候他的侍妾冰兒一直陪著他。
事無巨細,比太子妃派來的丫環伺候得還要周全。
梁成鄴一直對她心存感激。
待得他剛好一些,打算賞賜她的時候,卻見哭著跑來求他,說她的兄長在市井之間出事了,想要請太子殿下幫她一把。
梁成鄴隨意問了一番她兄長犯下的事情,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搶了別人一座莊子,那戶人家就要告官抓他。
他想著他既然已經搶了,那就按照市價給些銀兩補貼那戶人家便罷了。
誰知道那戶人家前腳剛拿了他派人送去的銀票,後腳就跑到順天府衙門將他給告了。
沈昀聽著這仍舊不算大事。
憑他太子的身份,底下的人不懂事搶座莊子,也能輕易擺平,況且已經給了銀兩了。
事情肯定不僅僅這麽簡單。
“那莊子裏可有甚見不得人的東西?”
梁成鄴驚訝地看著沈昀,聽他連多問一句都不用,一下子就問到了點子上,他吞吞吐吐地道:
“問題,問題就出在這座莊子裏。”
原來那莊子位於北郊,裏頭有好些製備鐵器的作坊。
這就罷了,偏偏那些作坊裏正在製的是軍隊所用的長槍、利箭。
沈昀大驚:“私藏大量鐵器,還製備武器,這是要謀反嗎?”
梁成鄴閉上眼,手裏端著的茶盞輕輕一抖,差點撒出來。
“父皇知曉了此事,與你的反應一模一樣。”
所以這才是梁成鄴被禁足的主要原因。
畢竟皇帝看重他,隻是因為他是作為他的接班人的所在。
卻不是現在就要取代他的所在。
我自願把位置給你坐,跟我還沒有坐夠,你要強搶來坐,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
不管在任何朝代,哪一任皇帝都不可能允許有想要謀奪自己位置的人存在,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不過幸好梁成鄴落在皇帝手上的把柄僅僅隻有那間製備武器的莊子。
並沒有跡象表明他有招兵買馬的嫌疑,故而這是一個尚有漏洞的棋局。
也是皇帝沒有大肆責罰梁成鄴的原因。
“太子殿下可知是誰人在背後動的手腳?”沈昀在短暫的震驚過後,已經慢慢地消化了,主動與梁成鄴分析起此事來。
梁成鄴痛苦地搖頭:“不知,本宮不知,本宮想著,莫不是寧皇叔,還是二皇弟,四皇弟……”
梁成鄴把留在京城卻跟他關係並不算親近的皇族之人全都猜了個遍。
沈昀聽得直搖頭:“太子殿下這般瞎猜跟下網打魚有甚區別?”
都是一網子下去,甭管大小魚都在網裏,至於是誰主使,依舊不知。
“會不會是寧皇叔?他……當時事情抖出來的時候,他還在朝堂上當眾彈劾過本宮。”梁成鄴在沈昀鼓勵的直視下,也開始慢慢地恢複他身為太子應有的風度和理智。
沈昀搖頭說這事兒現在這樣猜測沒用,首先得把跟此事捋清楚,至少得把他侍妾的兄長找來。
這話一出,梁成鄴又沉默了。
沈昀眉心微擰大膽猜測:“他出事了?”
梁成鄴點頭,苦笑道:“我就知道什麽事都瞞不過謙之。”
“殿下,請恕下官無禮,問你一聲,這事兒你是真不知情還是……”假不知情?
剩下的幾個字沈昀沒有說出來,但梁成鄴一尋思便明白了,他堅定地搖頭:“謙之我以為你是了解我的,我身為太子,我何至於,何至於如此……”如此著急?
皇位的事情皇帝也不是一日兩日跟他說了,待他歸天後,皇位自然是他的。
梁成鄴說得很急,急得他胸口起伏,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沈昀看似是在凝神屏息聽著,其實他是在看梁成鄴腦子裏的想法。
因為梁成鄴所說的隻是表麵上的事實,但其實並不是如此。
皇帝其實正值壯年,身體康健,但梁成鄴這個太子殿下卻不然。
他自打出娘胎就有些病弱,這麽多年病懨懨的,雖然會奉皇命時常會去金鑾殿上聽政,但多數時候是歪在東宮裏,去的最遠的恐怕就是南郊青雲山裏外的馬場了。
什麽南巡的差使,北狩的榮耀,梁成鄴因為身體病弱緣故他全都去不了,因而那些事情先前都由當朝最受寵的三皇子替他去了。
後來三皇子因為別的事情被拉下馬,驅逐出京城,雖然現在又被召回京了,還封了王,但這些事兒卻已經與他無關了,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二皇子和四皇子身上。
他這個身為皇帝嫡長子的太子因為病弱是無福受用的。
想到這些,梁成鄴心裏不是不難過的,可誰讓他的身子骨偏偏不爭氣了?
唉,身子骨不爭氣,他也隻有在別的地方爭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