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以父之名
如果不帶偏見的話,尹在榕真的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公子哥——在東亞人的眼中,他三十多歲的年紀,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溫文爾雅,無論怎麽看,都像是韓劇中大集團的新生代繼承人的模樣,甚至從言行舉止的表現和性格都和電視劇裏麵的人物差不多。
他二十三歲就進入了Note集團,從最基層的員工做起,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實實,這既是他父親對他嚴格地培養的要求的結果,也是他本人的性格使然,他熟悉Note集團的每一個方麵,每一個子公司的業務和集團的發展方向,有敏銳地商業洞察力和專業的知識。
他身上沒有驕橫、自大的一麵,胡海希甚至通過他過於禮貌的一麵,看透他作為一個生活在自己父親羽翼下的年輕人,有著對慣於和父親對比的自卑。這種自卑沒有轉換成掩飾性的自傲,也算是他心理足夠健康的證據了。
這位溫文爾雅的公子也許女性心目中理想的丈夫、情人的典範。也是大富豪家族所培養接班人的典型代表。
但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從求全責備的方麵出發,胡海希天然地就有三分看不起這樣的家夥——他的長輩把他的路安排得太好了,所以他沒有經受過什麽磨難,哪怕他天資聰慧,勤奮努力地熟悉集團的一切業務,能夠很好地從專業上操縱整個集團的發展,但是就因為他沒有經曆過失敗的磨難,殘酷的競爭,從底層爬上來的勾心鬥角下的摸爬滾打,所以他表麵上的一切溫文爾雅都顯示他從本質上講是個“軟蛋”。
自然,出於偏見隨便怎麽說也沒有關係,胡海希就毫不客氣的認為,這位太子殿下起碼比他兩個妹妹從性格上都要弱:尹富真敢於抗拒家庭的反對,和自己當時相愛的人走上結婚的殿堂;尹馨敢於自殺——雖然說這都是女性的性格中總有偏執的一麵的放大,但是尹在榕在自己的父母麵前未免太軟了一些——在婚事上他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和大象集團的千金相親結婚,在工作上更是完全接受了父親的安排,而不是像自己的兩個妹妹一樣有獨立的想法。
當然,從這一次的事情上來說,這位太子殿下並不是沒有想法,不過胡海希天然看不起這類偷偷地耍陰謀詭計的家夥。
不過有些時候,這種人作為你的對手實際上是一件好事情。
就好像此刻,兩個人相見的時候,彼此之間都堆著足夠虛偽的笑容,表現著足夠虛偽的熱情。一個中國人和一個韓國人湊在一起用英語熱烈地談話,也分外有喜感。
“胡先生,非常感謝你此次出麵為我父親和我的妹妹們做證明。”尹在榕這樣說道。
這一次會見雖然說尹在榕找了妹妹來穿針引線,但是會談上並沒有尹家姐妹的出現,這也就是說尹在榕要談的東西說不定不太適合自己的妹妹們知道。
“您太客氣了,尹先生。”胡海希這樣回應道,“發生這種事情,大家都不想的。”他以一種同情的語氣說道,“我很理解你們的做法,”胡海希裝出一副激憤的樣子來,“政府有時候就是這樣,有些法律和規定亂七八糟,議員們隻想討好選民,我們被限製住了不能順利發展,這難道不是國家的損失嗎?可惜偏偏有許多人就是這樣短視,就想著打擊競爭對手,一點沒有全局的想法!”
胡海希賣力的表演隻獲得了尹在榕客氣的附和,胡海希算是看明白了,這位太子爺心中的一點點小小的任性和虛榮暫時都被他的父親給磨掉了,剩下的隻有現實的觀念和想法。
握手、坐下之後,尹在榕咳嗽了一聲,開門見山地說道,“胡先生,我和你見麵的想法是這樣的,因為我們集團這段時間的問題,我想要收縮一下集團的業務,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我……沒什麽想法啊!”胡海希故意裝傻地說道,“我和尹馨談過了,整件事情對於Yeux的業務沒有衝擊,在德意誌銀行的保證下,電影的拍攝進度不會停下的。”
“嗬嗬,”尹在榕臉上閃過一絲陰霾,他又咳嗽了一聲,“當初我父親要發展娛樂產業,我本來就不是很支持。”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麵,試探性地問道,“您對Yeux整體感興趣嗎?”
“我已經有50%的股份了。”
“但是你沒有控製權。”
“我不需要控製權,”胡海希說道,“我是中國人,要一家韓國公司的控製權沒什麽用處,”胡海希盯著尹在榕的眼睛用一種坦然的語氣說道,“正相反,我非常需要一個韓國合作夥伴,對我來說,尹馨小姐是最合適的人選之一。”
“你覺得尹馨也是這樣想的?”
“你是她的兄長,有空應該多和她談談,鼓勵她一下,不要讓她一直情緒低落。”胡海希避而不答尹在榕的追問,轉而說道,“我對尹老先生非常有信心,我覺得他絕不會屈服地坐牢。”
尹在榕努力克製自己,再又咳嗽了一陣,顯得壓力巨大,身體不適的微表情之後,用壓低的聲音說道,“胡先生,我這樣說吧,”他說道,“這一次集團是肯定要被罰款和被要求補繳稅款的,雖然集團家大業大,這應該也不會對我們造成傷筋動骨的傷害,但是集團的發展因此受到牽絆是很有可能的,我已經準備收縮集團的業務,更主要的做法就是砍掉多餘的枝蔓,突出發展的重點方向。”
“所以重點方向是?”
“隻能是電子和生命科技。”尹在榕說道,“除這兩個核心產業相關的產業之外,其他的業務從理論上講,都可以賣掉。”
這不是暗示,近乎明示了。
“我和我的妹妹們已經達成了共識,”他繼續說道,“一些業務可以直接轉移給她們經營,一些業務可以賣出去,”他端起了茶杯來,“我妹妹推薦了你,她們認為你是一個有實力的商人,而且對Note集團和我們家充滿了善意。”
傾銷處理資產的時候想到我這個中國人?你這絕對是對我的誤解。胡海希在心裏麵說道,重複自己先前的理由,“我是一個中國人,經營不了在韓國的產業,”他又退了一步,“當然,我對Note集團的很多投資方向很感興趣,我很願意向韓國投資,但是我希望能夠采取合作的方式。”
“你想進軍家電業?”
“暫時還沒有這個想法。”胡海希說道,“不過在合適的時候,我們這種軟件的運營商也希望能夠在硬件上有所兼容。這方麵,Note集團優勢明顯,得天獨厚,是最好的合作夥伴。”
尹在榕矜持地笑了笑,“您過獎了,”他用充滿暗示性的口吻問道,“那麽您對Note集團哪方麵的業務感興趣呢?我們可以向您出售相應的股份的。”
接下來是長達一分多鍾的沉默,兩個男人捧著茶杯,比較著各自的耐心。
“說起來,”最終還是胡海希先開口,不過他所說的內容似乎在尹在榕的考慮之外,“尹老先生在德意誌銀行那裏訂購了我的公司的20%的股份,尹先生以5港幣一股的價格訂購了20億股,這段時間,受Note集團新聞的影響,我的公司的股價已經跌到了4.8元了。”
“你想要買回去?”尹在榕語氣帶著苦澀地說道,“4.8元可不行。”
“當然,”胡海希當即點頭說道,“如果我不做點什麽事情的話,任由股價這樣跌的話,對我的公司影響很大,畢竟我們需要更多的資金來購買版權和投資拍攝電影,以及進行其他業務的拓展。”
“你有建議嗎?”
“我想要回購一部分股票,這樣也能向市場傳達我自己有信心的信號。”
尹在榕自然地地產生了誤解,在自己家公司股票低落時回購,然後再哄抬股價賣出去,這是常見的操作手法。他笑起來,“這是一件好事情,Note集團因此獲得現金流也能夠加深投資者的信心。”
兩個人互相說著自己都不信的鬼話。
“你出什麽價格?買多少?”尹在榕問道。
“如果可以的話,”胡海希笑了笑,“我想全部要了。”
尹在榕的下巴都要掉了,“你說多少?全部要?”尹在榕不得不在心中重新對胡海希的實力做出了評估。
“全部。”胡海希堅定地說道。
尹在榕吸了一口涼氣,“你準備出什麽價格?”他都有些發抖了。
“您覺得5.5港幣怎麽樣?”
這樣總額就是110億港幣,十多億美元,尹在榕當然知道自己父親買這批股票的價格,加上付給德意誌銀行的中介費,總共花了100億港幣,這樣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賺了10%。按照道理講,他應該感到高興的,但是這並沒有達到尹在榕的心理底線,或者說根本沒有達到他的目的。
尹在榕沒有繼續和胡海希討論alala的股票的事情,轉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我的妹妹和你合資在投資中國的房地產?”
“是連鎖酒店事業。”胡海希一聽尹在榕說這件事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這件事情實際上是被韓國檢察廳順帶著查出來的,自然不可能保密了,“你的妹妹想要在在連鎖酒店行業大展拳腳,中國是一個很大的市場。”
“我對此不感興趣,或者說我非常希望她能夠在這方麵大展拳腳。”尹在榕揚了揚眉毛,他此時的表情倒有幾分反派的影子,“我非常高興她有自己的事業。”
是啊,最好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業就不用和你爭集團的控製權了。但是她們自己的事業又不能太強,脫離了集團的控製也是一個麻煩。尹在榕的言外之意大概就是這個。
當然,即便是做房地產做得再好,也比不過Note集團本身,尹在榕有這個自信。
同樣,尹在榕也不擔心自己的另外一個開始進軍娛樂業的妹妹,因為天然的,娛樂業就在實體產業之下。
他實際上更需要自己的妹妹們被限製和牽製住。
“我想和你做一筆更加複雜的交易。”尹在榕推了推眼鏡說道。
“願聞其詳。”胡海希回答道。
尹在榕嘴角彎了彎,“實際上我非常鼓勵我的幾個妹妹自主創業的,這對於培養她們自身的能力和拓展集團的力量都有幫助。”
我看看你還有什麽壞水。胡海希心想。
“當然,在股權上,他們自主創業的公司還是要和Note集團作出股權切割。”尹在榕一本正經地說道,“目前我們正在進行股權置換……”
尹在榕不需要繼續說下去了,因為胡海希很清楚他的所謂的置換實際上就是把他妹妹手上的股權全部置換到自己手上或者變成自己控製的。
“這和我有什麽關係?”胡海希反問道。
尹在榕笑出聲來,“嗬嗬,”他說道,“因為我們家的複雜關係,我的妹妹們希望能夠引入一個第三方作為擔保。”
“哈?我沒有聽錯吧?”胡海希反問道,“我能夠做什麽擔保?”
“這件事情我父親已經同意了,”尹在榕輕鬆地說道,如果是一般人的話,早就相信他的鬼話了,“我想和你簽一份股權置換協議。”
把alala的股票賣給胡海希,尹在榕雖然很想這樣做,但是他還是畏懼自己的父親,完全自己獨斷處理掉一百億港幣(上萬億韓元)的資產對尹在榕來說,還是一件責任過於重大的事情,哪怕他現在可以獨斷地處理集團和家族的一部分事務,但是他並不想麵對因為自己處理這件事情不通報自己父親產生的怒火。不過既然要趁機和自己的妹妹們做財產切割,那就不妨把整件事情利用起來。
胡海希想要alala的股票,尹在榕就準備拿Note集團的子公司——控製在自己的妹妹們手上的企業和他置換。
“你的意思是讓我入股Note集團?”胡海希不敢相信地反問道。
“不,是Note集團的子公司。”尹在榕強調道,隨即他又解釋,“我們可以簽訂正式的協議,在約定的時間可以用alala的股份置換你在集團內的股份金額。”
“等等,這樣做意義何在?”胡海希反問道,“你直接把alala的股票賣給我不就行了嗎?也不是多少錢。”
十幾億美元怎麽不是多少錢?尹在榕在心中咒罵道。
於是尹在榕說道,“關鍵在於,這20%的股份並不是我的,按照道理,我們兄妹們都有份,所以我們可以按照你現在的出價折算成股份入股。等時間到了,你可以和我妹妹們商議再用股份置換alala的股票。”這樣的切割方法實際上對於尹在榕最有利,責任都被他轉移到自己的妹妹們身上去了。
“太複雜了,我為什麽要答應?”胡海希簡直佩服尹在榕的腦回路,居然可以想出來這樣複雜的方法,“股份這種東西,價格變化太大了不是嗎?”
“是嗎?我以為憑你和我兩個妹妹的關係會欣然答應呢!”尹在榕略顯驚訝地說道,“畢竟我承諾,這20%的alala股份我一點也不插手的。”
“那她們三個人怎麽分?”
“當然是由我父親來分配。”
“嗬嗬,恕我直言,你這番謀劃你的父親根本不知道吧?”胡海希問道,“你覺得你的父親從現在的情況下脫身之後會替你認下你的承諾?”
“你對alala的股價這麽有信心?”
“你父親對我同樣有信心。”胡海希回答道,“這件事情我顯然不能答應,我又不是銀行。”
“那麽你有什麽建議?”尹在榕反問道。
“我可以承認置換股份,不過我要Note集團的股份。”胡海希認真地說道,“Note電子或者Note生命,核心資產的股份更符合我的利益。”
“不可能!”尹在榕當即站起來說道。
“110億港幣根本占不了多少份額,”胡海希對著尹在榕露出了牙齒,雖然說這樣的做法違反了和九條良實的協議,不過大可以把這件事情做得隱蔽一些,梅菲斯也不會拒絕,“我不管你們內部怎麽分配利益,反正我要保證我能夠拿回來alala的股份,手上必須握有貨真價實的抵押物,而不是被你看作無足輕重的東西,說實話,Yeux和新羅酒店什麽的,我都看不上。”
“我要考慮考慮。”尹在榕這樣說道,第一次談判肯定不可能就有結果的,他也不可能真的背著自己的父親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