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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招待欽差

  天不遂人願。

  周縣令的美好願望註定將會落空。欽差大人不僅沒有對潘義盛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有任何不滿,反而似乎很好奇的繼續追問下去,尤其對最近的一樁發生在潘府的命案很是感興趣。

  要說這件案子周縣令也有所耳聞,不過都是衙役們相互間風傳的街頭小道息而已。對此他也曾詢問過潘主簿,不過得到的答案卻是含糊其辭地只說家裡下人重傷不治,對於傳聞中其他的內情隻字未提。

  周海明不是個刨根問底之人,既然潘義盛不願意說,也就此作罷。可欽差大人居然也對這件事情感興趣起來了,這就讓他不得不起了幾分疑心,認定其中定然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周大人,本官最近在嚴州城暗訪,聽聞許多百姓說潘府中死去的下人並非是那個所謂的農家小子所殺,可有此事?」

  「回大人,下官對此知之甚少。」周海明揣測著欽差大人的意思,慎重道。

  「哦?你身為縣令,對屬下牽連進如此重大的案子居然不知道?」欽差頗為意外,臉上擺明了一副不相信的態度。

  「大人有所不知,潘大人一向處理縣衙事物之時都不怎麼喜歡別人插手,向來乾綱獨斷得很。」周海明逐字逐句道,心裡對這番話很是滿意。如果欽差大人能聽懂,那就能大概明白他現在的處境了。如果聽不懂……那便聽不懂吧。

  現實再一次狠狠地扇了周海明一記響亮的耳光。

  欽差大人真沒聽懂他話里的意思,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后便沒了下文。

  周海明心裡那個氣啊,還欽差呢?如此明顯的話都聽不出來,這些年的官場沉浮都活狗肚子里去了?不知道這貨是怎麼在京城那潭渾濁不堪且水淺王八多的地方生存下來的?

  且不說周縣令是如何的對欽差大人憤憤不平,暗地裡彼其娘之的髒話不停在心裡翻騰。卻說安旭此時正做著和周海明一模一樣的事情——接待欽差大人!

  為何會出現兩個欽差?且兩人之間為何都彼此不知曉對方在做什麼?

  其實很簡單,個人私心作祟。

  在欽差出現的時候,周海明本打算通知縣衙所有官員前來接待的,當然其中也包括安旭。可欽差的一番話卻讓他打消了這個想法。

  「本官受皇命到各地體察民情,乃屬微服私訪,此來只是為了向周大人了解一些情況而已,還是不要驚動他人的好。」

  周海明初聞這句話,心裡定然是有些疑惑的。不過在看到欽差大人拿出那面鐫刻著「如朕親臨」的令牌時,便徹底放下心來。人或許還有假冒的,可這令牌卻是貨真價實的。再說了,在大秦國冒充欽差大臣可是要殺頭的大罪,誰願意甘冒如此大不韙,捨生忘死就為了體驗一把當欽差的樂趣?想必除了瘋子,應該不會有其他人願意這麼幹了吧?

  再者說,能私下裡和欽差大人相處,彼此間套套近乎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啊?從前的周海明的確是不屑為之的,可遭受了現實一記又一記無情的耳光之後才幡然悔悟,自己當初是有多二百五啊?若是能早早地巴結下上司,何至於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呵、看吧,形形色色的人總是會在歲月中被現實磨平那些奇形怪狀的稜角,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色色的人?

  周海明果斷決定要抓住這個機會,與身負皇命的欽差大人搞好關係。不奢望今後能平步青雲,只求能把縣衙里那個架空他的主簿大人趕下台去,如果允許的話,他一定會上去狠狠的踩上幾腳,以此聊表這些年被其壓迫的憋屈。

  所以,周縣令才暗自決心暫時不把欽差大人到來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尤其是鳩佔鵲巢的安旭!此人也是皇宮中出來的,想必應該是與欽差認識的,且他與潘義盛關係極好,保不齊兩人一見面互述衷腸后就把周縣令給拋之腦後,再想扳倒潘主簿就難如登天了!

  而安旭的想法和他如出一轍,只不過在遇到欽差大人的方式上有所不同而已,

  周海明是被欽差找上門的,而安旭則是在大街上偶然逮到欽差的。

  要說過程,可謂是啼笑皆非。

  卻說安旭好不容易安撫好仇深似海的孫地主和潘主簿,費盡唇舌之下好不容易讓兩人暫時握手言和,結為塑料好基友。感覺兩人均是看在自己面子上才委曲求全的安旭頓時豪氣頓生,忽然有種天下誰人不識君的自豪感悠然而生,再加上兩隻舔狗適時對他一頓胡吹海捧之下,更是樂的找不著北了。

  心情大爽,正適合去街上尋摸寶物。

  安旭牽著兩隻舔狗旁若無人地走在大街上,一路上很是享受二人對他的吹捧,並且從他們言語間的相互貶低成功地感受到了身為上位者的尊嚴,這是活了大半輩子都未曾享受到的東西。

  大街上人來人往,忽然安旭的眸子凝視著一道人影,不確定地喃喃自語:「他怎麼會來這裡?」

  路邊與一名農夫模樣人攀談的正是另一位欽差大人——楊大清。

  說起這人其實和安旭之間並沒有多麼深厚的交情,相反他們之間屬於那種彼此看不順眼的存在。

  這一切還要從安旭在京城的囂張作為說起。安旭受到皇帝恩寵后便目空無人,走在隨便一磚頭砸下去就能砸死幾個王公貴族的京師大街上也絲毫不收斂他的跋扈作風。

  終於在有一天他遇到了身為京城國子監祭酒的楊大清。

  楊大清此人嫉惡如仇,不過為人倒也不迂腐,不然也不可能坐上國子監祭酒的位置。相反他待人很是真誠,很有江湖上義字當先的草莽英雄做派。而且他的性格相當溫和,一般沒有往死里得罪他的基本上都一笑了之,不會多作計較。

  安旭在街上洋洋得意走著,不時皺眉看向略顯擁擠的人群,似乎這些人都不配和他走在一起,而且……這條街道也略微有些窄小,與剛被皇上恩賜的身份不符。

  不過街道是死物,可路上這些形形色色的人卻是活的。擴建街道是不可能的了,不過將這些礙眼的人驅趕一空倒是可以的。

  於是安旭便命身邊跟隨的小宦官上前驅散人群,為他騰出一條康庄大道來。

  如此一來便得罪了滿大街的行人,不過在看到安旭身穿太監服后都連忙縮回了憤怒的眼神,原本欲要脫口而出的髒話也都憋了回去。開玩笑,尋常閹人進宮只能稱作宦官,只有那些侍候皇帝或者被皇帝陛下身邊的紅人才配稱一聲太監。

  而太監中又有很多分類,比如說各個宮裡的管事太監也被稱作太監,不過這與安旭那種身份又不可同日而語了。

  要知道安旭可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剛被封為內宮總管,主管著皇帝的起居飲食。身份可謂是除了皇上身邊那位大太監之外算得上最為尊崇的了。

  街上行人被陰陽怪氣的宦官們驅趕著,似在驅逐牲口一般。

  看著如此情形,安旭笑得很是開心。但是他忘記了有個詞叫樂極生悲!

  當時在人群中有一個人也被數名宦官驅趕著,不過那人的表情並不是惶恐不安,而是悲憤莫名。好好的逛個街竟然會遇到橫行霸道的主,居然膽大包天的打算清場子?

  此人正是楊大清,時任國子監祭酒的他偶有空閑來到街上,想體驗一下久違的尋常百姓間的樂趣,怎奈遇到如此囂張跋扈之人?忍無可忍之下仰天大吼一聲:「本官乃國子監祭酒,何人如此大膽?」

  文官自古便是書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那種。要是指望他能聲震四野或是如同長坂坡上的張翼德一聲喝退敵軍是決計不可能的!聖賢並沒有教會他們如何罵人、如何聲若洪鐘。

  理所當然的,楊大清那在人群中略顯中氣不足的聲音很快便被喧囂聲壓了下去,同時他也隨著人群的擁擠而緩緩朝著一個方向身不由己的移動著。百姓們裹挾著在朝堂里站班也能稍稍靠前的楊大人向著街角的一處偏僻之所而去,無論他怎們掙扎都無濟於事,只能在心裡哀嘆一聲默默地、且很不情願地被動著前行。

  要說這個地方是很有名氣的,最起碼在附近是比較有名。

  一間低矮的茅草屋常年遮蔽風雨的侵襲,幾塊破爛不堪的木板搭起來的牆壁格外凸顯出歲月的滄桑感,一扇半人高的籬笆門半掩著,似在等在有緣人的進入。

  以往時候,除非人們在非常時候,都不會涉足此地。反而會儘可能的掩住口鼻,有多遠避多遠,生怕會沾染一丁點氣息在身。

  沒錯,這個地方是京城的一處公共廁所,也稱茅廁。

  楊大清是個文人,說通俗點就是個宅男。他的運動軌跡很是簡單,僅僅兩點一線而已。除了去國子監上班,就是回家睡覺,頂破天被曲意逢迎的同僚們拉去最近的酒樓里吃喝一頓,完了繼續回家睡覺。

  宅男對於除了經常去的地方之外所有的環境都是非常之陌生的,雖沒達到兩眼一抹黑的地步,可也相差無幾了。

  楊大清出門的時候還刻意選擇了一條離著住處很近的街道,就是擔心一個不小心走丟了,那就會鬧出大笑話。身為朝廷官員竟然會在京城迷路,不笑掉百姓們大牙才怪。

  可現在他被無數百姓裹挾著,不知不覺就來到一處他認為很陌生的地方。

  人流在到達茅廁之前也不知是不是身後的宦官的驅趕忽然急促了些,眾人的步伐也隨之加快不少。

  導致的結果便是楊大清被擠得跌跌撞撞,隨時都面臨摔倒的後果。要知道這可是在幾百號人中間,萬一摔倒了被踐踏而死,豈不要成為千古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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