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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二娃殞命

  楊大清被安旭熱情請回了縣衙後院,並且嚴令任何人不得透露欽差大人的身份,否則一律以泄密最論處。

  下人們哪敢違逆這個安財神的話,只得唯唯諾諾應了下來。不僅如此,他們還主動擔任起了楊大清的護從,站在門口警惕地注視著來往人等,生怕有不開眼的衝撞了這個比安大人地位還高的欽差大人。

  兩人落座之後,安旭命人上茶,而且特意交代了要用剛到手的那套茶具。

  按說這套茶具是萬不敢使用的,畢竟是獻給皇帝之物,若是被安旭拿來用,難免有僭越之嫌。

  不過安旭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下,還是決定冒險拿出來一用。

  不一會,下人便拿來了整套茶具,並且貼心地帶來了茶葉,想著兩位大人若聊得興起是不是要對飲幾杯。

  楊大清在第一眼看到茶壺的時候就愣了。他這些年走南闖北的為皇帝陛下打探消息,可謂是見多識廣。眼前這個被安旭稱作茶壺的東西在嶺南那邊也見過不少,可是……當地人卻並不是拿它來泡茶的,而是當夜壺用的。

  看這扁扁的壺身,上面的把手也是一模一樣,甚至連開口的尺寸都差不了多少。

  楊大清使勁眨眨眼,再次確定了沒有看錯便要開口詢問。卻見安旭已經拿起茶壺,放入茶葉開始沖泡起來。

  楊大清眼睜睜看著安旭泡好茶水,再拿出兩隻被子沖洗一番后徐徐朝被中注入茶水,接著先遞過一隻到他面前。

  頓時楊大清就不淡定了,臉皮抽搐地指著安旭手中的茶壺問道:「安大人用這個泡茶?」

  安旭只當是他看出這是貢獻給皇帝陛下之物,他們兩人竟然敢私自拿來使用,這不是大不敬之罪嗎?但事已至此,只好強作鎮定微笑道:「大人看出來了?」

  楊大清默然點頭。

  安旭臉上露出苦笑,放下茶具,站起身退後幾步,沖著楊大清躬身一禮這才道:「還請大人原諒!」

  楊大清咬咬牙,心裡已經氣到不行。好你個安旭,原以為已經把早年前的恩怨放下了,卻沒想到居然在這裡等著,而且還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侮辱人?士可殺不可辱!俗話說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呢,當真以為文人真那麼好欺負不成?

  當下楊大清臉色鐵青站起身冷冷道:「安大人何出此言?倒是本官忘記了先向大人賠不是了。」

  安旭彎著腰聽出語氣不對,卻也不敢抬頭,只以為楊大清還在記仇,於是連忙把腰彎得更低幾分:「楊大人,難不成你還不明白下官的心嗎?」

  「哈哈.……」楊大清怒極而笑:「明白,本官怎會不明白安大人的良苦用心呢?」

  安旭這才鬆口氣:「那您不怪我了?」

  「怪?本官可不敢!」

  安旭一驚,連忙抬頭一看,只見楊大清滿臉陰沉看著他,腮幫子咬的緊緊的。

  不好!看來他並沒打算善罷甘休!

  「楊大人……難道你便如此記恨與我?」安旭啞聲道。心裡則對楊大清很是看輕了幾分,如此心胸狹隘之人怎堪重任?回京之後定然要向皇上提及此事,讓他老人家看看欽差大人究竟是個什麼貨色,免得誤國誤己啊。

  「記恨?我看是安大人你一直記恨在心才是吧?」楊大清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安旭,很想一走了之,怎奈公務在身不得不壓下心頭火氣,便想著先把事情辦完了回京定要狠狠參他一本。

  「不敢,某家早已忘記前塵舊事,只想與大人握手言和。」安旭一臉陳懇道。

  「哼,安大人,莫要自欺欺人了。你管這叫握手言和?笑話,本官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楊大清再好的定力也有些壓制不住了,出言譏諷道。

  「嗯?」安旭似乎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卻想不出個所以然,只是獃獃看著楊大清,心裡不斷琢磨著若是兩人就此決裂,今後該如何自處之類的事情。

  楊大清見安旭不再說話,只是冷眼看著他,也不甘示弱回瞪著。一時間兩人就如同兩隻鬥雞似的彼此僵持著,誰也不讓一步。

  卻說另一邊的周海明,與屋裡那位欽差大人相談並不歡愉,反而有種雞同鴨講的感覺。

  無論周縣令說些什麼,欽差大人只是嗯,啊一陣便敷衍過去了,反倒是一直在要求他把牢里的蘇二娃給放出來好好審審這件案子。

  如此一來周海明就有些奇怪了,這個欽差大人為什麼總是抓住這一件事情不鬆口呢?反而對於潘義盛的其他不法事表現出得滿不在乎?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也只能認定這個案子定然牽扯極深,私下裡想著說不定能以此作突破口,一舉把盤踞嚴州多年的潘家徹底覆滅。

  心裡做出決定之後便欣然應下了欽差大人的要求,獨自一人去了監牢準備先把蘇二娃弄出來再好好研究研究該怎麼辦好這件事。

  不得不說周縣令來晚了。早在一天前,潘家那個不成器的衙內就先他一步來到了監牢。因為父親是主簿的原因,所以他進牢房從不受阻,如同在自家一樣的熟門熟路。可想而知這些年父子兩在嚴州是多麼的驕傲蠻橫了。

  潘保玉這次來大牢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徹底掐滅孫家二小姐的念想。只要蘇二娃一死,想必二小姐最多悲痛一段時間,待得緩過勁來兩人的親事便可以重新提上日程了。

  潘保玉拎著一個食盒走近大牢,輕車熟路地找到關押孫二娃的牢房,讓獄卒打開門后直接走了進去,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道:「喂,窮鬼。」

  蘇二娃在牢房中已經住了不少時日,剛開始進來被受到潘家指示的獄卒們狠狠收拾幾次后就變得順從了,從此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由他們在身上肆意鞭笞,實在承受不了痛苦才哼哼幾聲,其餘時間就如同一根木頭似的不言不語,就連眼神也逐漸變得獃滯起來。

  這就是窮苦人家的悲哀了。一旦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反抗無果后便只能想著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地少受一些苦,寧願受到莫名冤屈也再也不敢心生抗拒,直到逐漸變得麻木,性格也隨之變得扭曲,只知道一味的順從。

  再次看到潘保玉,蘇二娃眼神中的仇視不在,反而露出驚懼的神色。

  潘保玉很是滿意他的表現,扯著嘴角點頭道:「很好,看來你已經明白了身份不對等之下該怎麼做才能保命了。」

  蘇二娃腦子裡一片迷茫,這些日子受到非人的折磨讓他已經不能正常去思考了。所以聽見潘保玉的話也只是發愣,並沒有任何反應。

  潘保玉拿出食盒裡的飯菜,微笑道:「少爺今日來看看你,順便給你帶來最好的飯菜。怎麼樣?感動吧?」

  打量了一番已經半人半鬼的蘇二娃,潘保玉嘖嘖有聲:「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如果孫二小姐看到了不知會作何感想呢?現在你還覺得配得上她嗎?」

  蘇二娃仍舊呆愣愣地看著他,猶如痴傻了一般。

  潘保玉也不在乎,只是隨口道:「如果你答應從此以後不再出現在孫二小姐面前,我便放了你。好了,言盡於此,至於怎麼選擇是你的事情。飯菜給你放這了。如果你同意就吃完這些后叫獄卒給你開門,你就可以遠走高飛了。如果不同意……哼.……」

  在蘇二娃木訥的眼神注視下,潘保玉獰笑著走出大牢,那刺人耳膜的笑聲卻在人心裡徘徊許久不肯散去。

  深夜,嚴州大牢中猶如深淵地獄般的死寂。

  可就在這片死寂中,卻偶爾有一兩聲痛苦到微不可聞的聲音傳出。

  在走廊盡頭的一間牢房裡,蘇二娃臉色猙獰,痛苦萬分地捂著肚子蜷縮在污穢不堪的地面,時而翻滾幾圈,嘴角隨之也會流出少許烏黑色的血液。夜色深沉,黑暗中似有死神在冷冷注視著地上那個少年,直至他眼角、鼻子、耳朵都滲出黑血,這才在最後使勁的幾次不甘掙紮下徹底沒了動靜。濃黑如墨的牢房中,並沒有任何人發現他已經氣絕身亡了。

  天還沒亮,一名獄卒便躡手躡腳地走近關押蘇二娃的牢房,悄悄打開門從裡面悄無聲息地把食盒拎了出來,接著鎖上門原路返回。他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就連最起碼的一絲同情之色也欠奉。

  周海明來到大牢的時候正看到幾名獄卒在一起耍錢。於是氣不打一處來地呵斥道:「整天就知道不務正業,是誰教出你們這等潑皮無賴的?」

  話語里指桑罵槐的含義很明顯,不過紙糊縣令的名聲也不是蓋的。幾個獄卒對他的到來不僅沒有絲毫尊敬起身見禮的意思,就連打個招呼都不屑。周縣令鼻子都氣歪了,指著幾人連連彼其娘之一頓,這才讓他們不情不願地起身給他帶路。走到蘇二娃那間牢房時,眾人見到裡面一個人蜷縮著身子似在酣睡,獄卒們罵罵咧咧地吼了幾聲不見動靜,這才忽然慌了,手忙腳亂地打開牢門衝上前一腳踹去,腳上的觸感讓獄卒心裡頓時一涼——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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