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師太

  第10章 師太 

  「二哥真是的,脾氣還是那麼古怪,沒嚇著你吧?」姜白芷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慰問。 

  「沒事。」 

  蕭籽術木然地搖搖頭,彎下腰去拾地上缺了一角的玉觀音。 

  她深知姜雲昭為了雕這麼一尊近乎完美的送子觀音,委實花費了不少心血,可眼下就因為自己的一句話,他這些天的所有努力都將付諸東流,不禁感到有些懊悔與自責。 

  蕭籽術啊蕭籽術,你為什麼就管不住你那張不服輸的嘴呢!就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把堂堂姜家二公子給惹毛了,對你未來在首輔府蹭吃蹭喝有什麼好處? 

  蕭籽術嘆了口氣,默默將玉觀音塞進了袖口,抬眸對上姜白芷疑惑的眼神,她莞爾一笑,「雖然有敗筆,但我還是挺喜歡這尊雕像的。姐姐不要,妹妹可收下啦。」 

  姜白芷愣了愣,繼而開朗大笑,「只要妹妹喜歡,姐姐絕不跟你搶。」 

  「謝謝姐姐。」 

  蕭籽術笑得一臉無邪,悄悄握緊了袖裡的玉觀音,表面溫潤的觸感再次提醒她:單論這玉質,往品玉軒轉手一賣,賺個兩、三百兩完全不成問題。 

  屆時,阿爹阿娘看病的錢,哥哥上京趕考的盤纏以及全家人的吃穿用度就都有著落了。 

  她心裡正打著算盤,外邊連翹這時跑了過來,一路高喊:「大姑娘,聶師父回來了!」 

  「師父?」姜白芷眼前霍然一亮,「太好了!師父肯定順利把了因師太請到府上來了,爹爹有救了!」 

  說完,歡天喜地地奔去東跨院。 

  這了因師太,到底什麼來頭? 

  連宮中太醫都束手無策的病,她一介小小道觀的尼姑就能治好? 

  蕭籽術頗有幾分不信。揣著滿肚子狐疑,隨著姜白芷來到了鼎天閣。 

  剛一到鼎天閣門口,蕭籽術睃巡著左右兩排雁翅般排列的護衛,心裡頓時便泛起了疑惑:怎麼不見初次來此時把自己攔下的那名護衛敖丁? 

  蕭籽術的記憶力一貫好極,只要見過這人的臉,便不會輕易忘掉。尤其是像敖丁這種時刻守護首輔大人身邊的護衛! 

  奇怪! 

  蕭籽術皺了皺眉,也不敢多問,徑直步入屋內。 

  屋裡靜悄悄,黑壓壓的,圍了一大群人。 

  除了蕭籽術已經見過的鄧老夫人、楊氏、謝氏,還有一堆與自己年齡彷彿的少男少女,個個衣著華麗,大抵都是西府的少爺小姐們。 

  而這時候,有個緇衣尼姑,正在給姜鼎鴻把脈,身後立著一男一女。 

  男的較矮較胖,腆著個將軍肚,是姜府二老爺姜鼎雄。女的稍顯年輕,生得十分貌美且英武,正是姜白芷的教習師父聶茯苓。 

  了因師太是背對著蕭籽術的。 

  蕭籽術生得矮,又被人群堵在最外圍,屋內光線也較昏昧,故而完全看不清她的真實相貌。 

  只從前人咯吱窩的縫隙間,隱約瞧見她把完脈,將姜鼎鴻的手收回被窩,然後徐徐起身,捻著手中的一串迦南佛珠,與姜鼎雄交談病情。 

  蕭籽術豎起耳朵。 

  她聽覺一貫靈敏,加之室內靜得落針可聞,儘管了因師太說話聲音很低微,她仍能把二人的對話內容聽個一清二楚。 

  「師太,家兄氣色如何?」先是姜鼎雄焦急發問。 

  「貧尼適才切脈,細察脈象,大致可以判定令兄病因乃是近來氣溫驟降,令兄保暖不及時,加上先天陽氣虛衰,導致寒毒滯留經絡筋骨。 

  白晝潮熱,中夜盜汗,而後每日心神不寧,食欲不振,乃至終朝神倦形憊,日益虛弱。」了因師太輕聲細語道。 

  姜鼎雄嘆息一陣,道:「家兄經過許多名醫診斷,他們都是如此說法,只是這些日子,不知服了多少人蔘養榮丸、十全大補湯,依然羸弱如故,不知師太……」 

  了因師太淡淡地道:「太醫用的葯,也並不算錯,只是令兄體質太虛,所謂虛不受補,徒然投以大補之劑,乃治標而不治本。 

  體內既不能承受,自然會蒙受其害,以致令兄的體質愈來愈見瘦弱,焉能奏效?」 

  姜鼎雄聽得雙眉緊皺,頻頻點頭,道:「家兄一直被庸醫所誤,聽了師太這番高論,足見高明,不知師太有何診治妙方?」 

  「貧尼未到姜府之前,早已替令兄配製好了三顆藥丸。」 

  隨著話聲,了因師太轉身從案上取過藥箱,隨手打開蓋子,取出三顆胡桃大的蠟丸,接著說道: 

  「令兄此時先服一丸,須用黃酒送下,此後每日午飯後半個時辰服用一丸,三日一療程,貧尼保證藥到病除。」 

  姜鼎雄大喜,接過蠟丸,感激地道:「多謝師太。」又回過頭吩咐身後的管家,「敬文,去拿一盞黃酒來。」 

  管家答應一聲,即刻從書房裡間,斟了一盞黃酒送上。 

  姜鼎雄捏碎蠟丸,裡面是糖衣包著的一顆淡褐色的藥丸。 

  他佝僂著身軀,在姜鼎鴻枕邊輕聲喚道:「大哥,把這顆藥丸服了吧。」 

  姜鼎鴻擁被僵卧於軟榻之上,燭光隨風搖曳,將他羸弱的影子拖得老長。 

  他緩緩睜開眼睛,赫然可見眼袋黑腫,法令紋也較以往深刻許多,嘴唇微微蠕動,想說什麼卻並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姜白芷幾步搶上前,從二叔手裡奪過藥丸和酒盞,直直跪在榻前,遞到父親嘴邊,「爹,芷兒喂您。」 

  瞧見父親這般病懨懨的老態,姜白芷心疼得緊,眼角閃動著晶瑩淚光,帶著一絲哭腔道:「爹,您張嘴,喝了葯就一定會好起來的。」 

  姜鼎鴻艱難地撐起上眼皮,歪著頭,凝睇著女兒,然後順從地將嘴巴張開一線。 

  姜白芷忙將藥丸從那微微啟開的縫隙間塞入。 

  一旁,了因師太輕聲叮囑道:「姜老爺,這藥丸你要在口中慢慢嚼爛,再和酒吞服才可。」 

  姜鼎鴻攢攢眉,喉頭上下滾了滾,姜白芷會意,替他向了因師太問了:「苦不苦?」 

  了因師太微微一笑:「良藥苦口利於病,貧尼這藥丸入口雖苦,但只要多嚼幾下,就可回甘。」 

  姜白芷勸道:「爹爹乖,快些吞了吧。」 

  姜鼎鴻苦著臉,眉間擰出川字紋,咀嚼了幾下藥丸,果然入口奇苦,但慢慢覺得舌尖泛出一些甜味,這就和著黃酒一併吞了下去。 

  這一盞陳酒下肚,蒼白的臉上,頓時飛起了一片紅暈。 

  了因師太始終盯著他的臉色,看他此時臉上漸漸轉紅,便問道「大人是否覺得臍眼之下正在逐漸發熱?」 

  姜鼎鴻閉眼,仔細感知了一會兒,點點頭。 

  了因師太對姜白芷道:「請讓令尊坐起身來。」 

  姜白芷依言,和二叔齊心協力,將姜鼎鴻扶起,抽了個鵝絨枕墊在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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