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哭
第43章 大哭
「好個別無他意,那你為何將這尊送財金蟾埋進凌禪的墳墓里?」聶茯苓掏出一尊口含金錢的玉金蟾,上面還沾帶著泥土。
梁傑睜大了眼,一時啞口無言。
皇甫震宇命屬下呈了上來,仔細端詳一陣,果然是古閱齋失竊的送財金蟾。
蕭籽術走了過去,俯視著地上的梁傑道:「就算你不肯承認自己是凌疾,我還有一個辦法可以驗證。」
梁傑一愕,與她四目相對,想起她當日對自己說的話,臉色變了變。
蕭籽術徘徊了一會兒,悠悠道:
「凌疾的後背肩井穴下兩寸左右處,有一道斜向左邊的傷疤,是五年前所留下的。
有一天,他為了幫一個小女孩拿掛在樹上的風箏,不小心摔了下來。結果後背著地,被鋒利的石塊割傷了一道口子。」
「你,你怎麼知道」梁傑驚呼一聲,隨即捂住了嘴巴。
「當年那個小女孩叫做萱兒。」蕭籽術眼瞼微闔,凄然地道。
那時,她並沒有告訴凌禪祖孫真名,而是以萱兒代之。
「你,你怎麼知道」梁傑又是鬼使神差地驚呼一聲,但這回卻似乎忘記了捂住嘴巴,任它大張著。他彷彿已經明白了些什麼。
「因為,我就是萱兒。」蕭籽術瞬也不瞬地盯著梁傑。
梁傑被她盯得瞳孔一縮,驚詫道:「你真的是萱兒?」
「是。你還記得我嗎?」蕭籽術以眼色示意聶茯苓將梁傑鬆綁,唇角不由得顫了顫,「凌疾。」
「當然記得。好久不見,萱兒,你比五年前的模樣變了許多,不然,我肯定第一眼就認得出來的。」
梁傑嘆口氣,垂下腦袋,在萱兒面前,他已沒必要再裝下去。
「沒錯,我就是凌疾。奉昶,的確是我殺的。」梁傑說這番話的語氣在外人聽來似乎十分平淡隨意,但在蕭籽術耳里,卻是沉重得喘不過氣來。
「雖然奉昶殘忍殺害了凌神醫,但他畢竟是你爹,你又何苦」
蕭籽術話未說完,梁傑抬起頭,歇斯底里地開口打斷了:「我沒有爹,奉昶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根本不配做我爹!」
蕭籽術默然不語。
她當然能理解梁傑的感受,攤上奉昶這麼一個惡貫滿盈的爹,也真是夠可憐的,梁傑手刃親爹,雖是弒父死罪,倒也算得上為民除害了。
皇甫震宇重重一拍驚堂木,「梁傑,你可承認殺害奉昶?」
「屬下認罪!」梁傑以額觸地,向著皇甫震宇磕了磕頭。
「速速將你犯案經過陳述一遍。」皇甫震宇肅容,厲聲命令道。
「是,大人。」梁傑報了仇,已了無牽挂,這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將自己殺害奉昶的來龍去脈講了起來。
他的說法與蕭籽術的推理基本沒有什麼出入,只是臨近尾聲的時候將玉金蟾的部分補充了一些:
「奉昶得到了吸財金蟾,將其藏在燕捕頭房中,案發當日下午,我以打聽到送財金蟾下落為由先一步抵達奉昶房中,與他會晤。
按照前面所說的手法將他殺害后,從房中搜出了吸財金蟾,最後逃離現場,將一對玉金蟾掩埋在庭院某處。
第二天,才將玉金蟾挖了出來,一直藏在家中,恰逢今日是祖父忌日,遂攜了玉金蟾偷偷改道前往黑風崖下,本欲將玉金蟾埋入祖父墳中,以祭亡靈。
沒想到,終究還是栽在了蕭姑娘手裡。哎!」
梁傑以一聲長嘆結束了講述,同時看向蕭籽術,臉上有幾分愧怍之色。
殷子胥聽完,感慨萬千,不禁搖頭嘆道:
「你的計謀本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只可惜,你遇到了蕭姑娘,她不僅曾經目睹過奉昶殺害你祖父的一幕,頭腦也並不簡單,案子的所有疑點大致都被她給看穿了。」
說著,也別過臉去看一言不發的蕭籽術。
蕭籽術卻是始終凝視著梁傑,面色凝重。
不管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她眼前的兒時玩伴凌疾,最後還是成了殺人犯,這是令她無法接受但卻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實,內心的悲痛較凌疾本人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
「來人,將犯人梁傑打入大牢,擇日公審!」
幾名捕快領命,將垂頭喪氣的梁傑押走,梁傑邁出門檻時回過頭望了蕭籽術一眼,蕭籽術也無比感傷地望著他。
似乎是為了不使萱兒替自己憂鬱,梁傑突然露齒一笑,笑意從他眉梢眼角漾了出來。
雖有些淡淡的哀傷,蕭籽術卻依然能從這份笑意中漸漸勾勒出他當年活潑開朗的影子。
那時候,他愛笑,愛玩。
可是,蕭籽術萬萬也沒想到,這,竟是兩人的最後的一次對視,也是凌疾留給她最後的一抹笑容。
翌日,清晨。
睡夢中,蕭籽術從聶茯苓嘴裡得知了梁傑昨晚在牢里咬舌自盡的噩耗,恍恍惚惚地坐起,又恍恍惚惚地頹然倒在床上。
身子蜷縮成一團,像是只煮熟的蝦,蒙著頭在被窩裡大哭了一場。
由於過度悲傷,蕭籽術又很快昏睡過去,直至晌午方才悠悠醒轉。
老實說,她覺得自己的心靈其實並不脆弱,大哭之後醒來,心情似乎舒暢了許多,有些東西也隨著慢慢釋懷了。
床單與枕頭都已被她哭濕一大片,蕭籽術只好乖乖爬起來,任由聶茯苓捧了嶄新的乾淨被褥重新鋪上。
低頭瞧見自己胸前衣襟亦被淚水濕透,便在內室換了煙青流彩暗花雲錦宮裝。
殷子胥同樣也是一大早就得到了消息,擔心蕭籽術會承受不住,這時聽聞她已蘇醒,趕緊吩咐華清推自己前去探望,並預備了一些精美的飯菜。
房裡,蕭籽術戀戀不捨地放下了最後那隻舔得乾乾淨淨的碗,舒舒服服地倒在椅子上,打了一連串響亮的飽嗝,笑道:
「謝謝你,殷世子。今天的飯菜真真格外美味。」
殷子胥怔怔地望著她,反應遲鈍地付之一笑。
也難怪他會這般驚訝。
菜才剛擺上桌,蕭籽術便操起飯碗,一頓風捲殘雲,也不顧什麼吃相雅不雅觀,兩葷兩素加一個湯,轉瞬之間就全都光了盤,倒是替下人們省卻了清洗的麻煩呢。
據說,一個人從傷心過度中緩過來之後,食慾會變得出奇的好。
殷子胥以前壓根就不信,現在徹底服了。
見蕭籽術恢復正常,並無大礙,殷子胥那顆懸在嗓子眼的石頭,此刻才終於落了地。
他伸出潔帕,輕輕撥掉她嘴邊殘留的飯粒,粲然一笑,道:「毋需與我客氣,你喜歡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