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千秋-15
聞人惜月三兩口嚼完咽了下去, 手上不由又夾了一筷子燒臘鵝。
同樣是那樣的香!
雲霄看她的樣子,頓時就滿意地笑了。
這世上那麽多的吃貨都證明了,沒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是一頓美食不能解決的, 如果有,那就再來一頓。
他笑眯眯地看著, 邊還給她盛碗燉得入味的菌菇母雞湯,怕她吃噎著了。
一頓飯在聞人惜月的風卷殘雲中結束。
最後, 等到聞人惜月捧著肚子回過神來, 她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
“我平時吃的沒有那麽多……”
她臉頰微紅, 小聲解釋道。
雲霄並不在意, 手一揮,道:“能吃是福, 哥哥現在改行做買賣了, 能賺錢!以後都給你買吃的,放心吃!”
被他這麽一說, 聞人惜月更加不好意思了。
吃飽了便有點犯困, 雲霄看她忍著哈欠,二話沒說,帶著她就上了自己提前準備好的馬車。
這是雲霄和塗人雄上雲家之前就提前做好的準備,無論鄔申有什麽行動, 他們早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此時魔教大部分的人已經離開了小鎮,剩下塗人雄帶了十幾人接應雲霄。
馬車裏並不如何寬敞, 不過也能靠趴著休息一會兒。
雲霄給聞人惜月準備了一壺花茶,讓她抱著慢慢喝,小點心是再也吃不下去了, 就是如此, 聞人惜月聞著那點香甜的味道, 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哥,我們要去哪裏啊?”
這個時候,她突然想起自己連去哪裏都沒有問過。這個哥哥,雖然與她同父所出,但是兩人根本就不熟悉,甚至她先前陸續從雲安和雲錦口中得知,他現在去了魔教,與魔教的妖人同流合汙。
當然,妖人和同流合汙這詞都是出自雲安之口。
雲錦與她說得最多的,卻是這位哥哥自小身體不好,經曆過很不好的事情,但是心地善良,絕不會是心性邪惡之人。
雲霄聽得她問,從假寐中抬起眼來。
他也是有些困了。
“我們先離開雲家的範圍,如果你沒有想去的地方,我們就先去江南小住些日子,那裏山水秀美,氣候宜人,你應該也會喜歡。”
“江南?”
聞人惜月從小流落江湖,但還真沒有去過江南。
雲霄不禁也想起了記憶裏的那個江南,道:“江南繁華,待到我們到了那裏,正是春暖花開之時,那時百花齊放,我們可以去看桃李爭春,再者摘花釀酒,風雅得很……唔,弄點桃花酒、李花酒,應該都不錯,到時結了果子,還能弄點果酒,適應女子的口味,再弄點漂亮的瓶子,肯定能賣得好。”
說著說著,雲霄便又想遠了。
生意人的靈魂真是藏不住。
“噗嗤!”
聞人惜月再一次目瞪口呆之後,突然就笑了出來。
這位哥哥還真是什麽都能繞到生意上去,看來他說自己做買賣會賺錢還真是一回事。
一路走走停停,倒也不是特別趕得急。
雲家被他們鬧了這一出,很快就在江湖上傳開了。
有人說,魔教欺人太甚,就不該縱容,既然他們敢出來鬧事,那就該直接打回去,就像十幾年前一樣,把人家教主直接殺了,以儆效尤。
有人表示憂慮,魔教現在都這麽猖狂了,肯定有所依仗,沒聽說公認的江湖第一人,盟主雲安都被打敗了!聞人聖這個兒子,比之當年他那個老子還厲害,事情不容樂觀。
唯一隻有少部分人看法與他們不一樣,覺得魔教既然要“從良”,不如姑且相信他們一次?他們這次不是沒傷著任何人嗎?不然把人惹急了,更沒好處。每次魔教發瘋,都是拿小門小派的開刀,雖說血海深仇不可不報,但冤冤相報何時了,當年的聞人聖已經死了,現在還要再惹來一個聞人千秋?再揭起一起江湖浩劫嗎?
不過這些人直接被一個特別“正直”的人罵得不敢做聲,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說這種話的能是什麽好人?動搖人心,是不是和魔教的妖人有所勾結?
一時之間江湖上的氣氛也有些奇怪地寧靜。
仿佛在沉默中醞釀著即將壓抑不住的爆發。
雲霄交待了塗人雄把自己的人手都安頓好,提高警惕,各種應對措施都做到位。
敵進我退,敵住我繞。
就八字真言,絕對不與正道的人交手,打架這事也得有對手才打得起來,一個人和誰打?
沒有流血事件,正道之人那顆要滅了他們的心能堅持多久?
又不是每個人都如雲安這般已經不正常了,多數人最終還是願意好好過日子的,而不是把人生浪費在找一個根本都沒影兒的敵人上。
雲霄他們一路走,天氣逐漸回暖,冰雪融化,萬物複蘇,等到他們到了江南時,正是一年最好的季節。
聞人惜月果然很喜歡江南,住得開心,才沒多少日子,便與一條巷子裏的幾家大姑娘、小媳婦都熟悉了起來,還能約著一起出去踏青,買胭脂水粉。
大概姑娘家的友誼就是這麽建立起來的。
雲霄對外的身份是落魄的讀書人,祖上出過幾個秀才,到了他時卻是屢試不中,心灰意冷,便背井離鄉來了江南定居。
就這便也夠他在鄰裏之間收割一波敬仰。
等到入夏,一切便都安定下來。
聞人惜月沒有準備再回去,原本收養她的師門隻是一個小門小派,沒有幾個人,更沒有什麽高手,她也知道如果自己現在回去,肯定會給她們帶來麻煩。
當年她師父就不同意她入江湖,師父那與世無爭的個性,隻希望她能安度這一生,隻是她自覺背負了太多,做不到不管不顧,最終還是攪進了這一團恩怨裏。
現在想來,師父說得都對。
如今再是想念師父和師姐妹,也得等過段時間再說了。
隨著魔教的退隱,江湖上再起了一點小波瀾後,終於又平靜了下來。
正道中想要滅了魔教以絕後患的人,在一直找不到對手後,也終於慢慢息了那點心思。
雲霄的生意倒是步上了正軌,吃穿住行,到了哪個年代都脫不開這些東西。
有了鏢局等於有了物流公司,從開始保人保物的走鏢,到為自家生意跑運輸,平常的漆鐵瓷器,茶葉水果,再到貴重的珠寶首飾等等,涉及的行業越來越多。
賺的錢也是越來越多。
聞人惜月雖然不知道雲霄具體賺了多少錢,但是從平時的吃穿用度還是能明顯地感覺出來。
直到某一天,她突然發現她平時逛的街,買的庸脂俗粉、首飾鋪子,有一半都改了她哥的名字。
這才把她給嚇到了。
這得有多少錢啊!
還能數得過來嗎?
自此以後,聞人惜月對自己這個哥哥再次有了新的認識。
比起當教主,他果然更適合當生意人。
雲霄日子過得滋潤,有人便不那麽開心了。
作為武林盟主的雲安,在自己兒子的婚宴上這麽被鬧了一出,雖然沒有出什麽事情,但是麵子掃地不用說。
而且,他縱橫江湖幾十年,也不是沒有嚐過敗的滋味,但是被昔日手下敗將的兒子,一個小年輕當眾打敗,這滋味他每晚夜深人靜再想起來,都覺得難以下咽。
隻是聞人惜月也被帶走了,他想要發泄心頭的怒火,也找不到人。
兒子已經成親了,有了兒媳婦,他再要找著由頭打他一頓也不合適,一時之間,竟是憋悶得慌,被雲霄打傷的內傷久久不愈,找了神醫看了幾次,隻說是心中鬱結,不利養傷,讓他放寬心。
雲安氣得打翻了桌子,彼此之後,再也沒有人敢勸他。
他的傷拖到最後成了舊疾,天氣一變化,就要心口疼,遭了不少罪。
雲錦成親一年,羅輕衣便懷了身孕。
懷胎十月,生下一個女孩,取了個小名叫紅果,是羅輕衣給取的,當時懷孕的時候她就喜歡吃那些紅顏色的果子,也不知道為什麽,隻作是緣份。
家裏有了孩子,似乎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漸漸的也沒有再想起以前,在雲家後山住過的聞人千秋與聞人惜月這兩兄妹。
紅果十分好動,還有習武天份,大概是隔輩親,雲安這個作爺爺的,逐漸在這個孩子身上投注了大半的注意力。
習文、習武,音樂、禮儀,祖孫二人倒越來越有默契。
雲錦見父親不再糾結於當年母親一事,也不再總催著他去打聽千秋與惜月的下落,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時光飛逝,不過七八年,便似已恍如隔世。
“夫君今日怎麽這麽高興?”
羅輕衣這個活潑可愛的姑娘,也在歲月中染上了溫柔沉穩之意,她忙了一天家裏的瑣碎事,又將女兒哄睡了,這才回到房間,一抬眼便看到雲錦坐在桌前似在出神,臉上還帶著笑意。
雲錦看到她進來,一下子便站了起來,他將走近自己的人拉進懷裏緊緊抱住,臉上笑容不減,道:“輕衣,惜月十幾日前生下一個男孩,母子均安。”
聞人惜月已在三年前成親了,嫁的不是江湖人,隻是一個江南尋常人家的書生,家境也隻是殷實,但是勝在人品優秀,父母也都是和善之人,對惜月疼愛有加。
羅輕衣也一下就驚喜了。
“是千秋哥哥來信了嗎?惜月妹妹生了個男孩?那可真好,孩子如果長得像惜月妹妹,一定可愛得緊!還有上次我做的小衣服給送了過去,不知道收到了沒有,孩子穿著合不合身?夫君,千秋哥哥的信呢?有沒有惜月妹妹的信?趕緊給我看看!”
她那樣子,可不比雲錦少一點兒激動。
雲錦抱緊了她,道:“別急,讓夫君再抱一會兒!”
“嗯!”羅輕衣聞言這才按下了心中的激動,伸手回抱住他,道:“夫君,現在千秋哥哥和惜月妹妹都過得好,你也可以放心一些了。”
雲錦沒有說話,隻是很久才將人放開。
是啊,他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一些了,他們都過得好,真好!
……
又過了三年,雲霄遇到了一個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人。
鄔申。
這位前魔教左護法,自從在雲家一事失利後,便帶著他的一部分死忠追隨者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
不僅正道找不到他,就連雲霄通過塗人雄利用魔教的渠道也找不到他。
不過他現在來他是為什麽,雲霄大概也猜得到。
“好久不見。”
雲霄與他打了個招呼,也不驚訝害怕。
鄔申現在的樣子看著有點慘,黑瘦了不說,整個人除了一雙眼睛亮得嚇人,整個人的狀態看著都不太對。
這個人就是太執著了,一統江湖,成為江湖第一人,應該已經是刻進了他的骨子裏。
成了他的魔障。
鄔申定定地看著他,幽幽道:“你為什麽沒有走火入魔?”
練了那本殘缺的天魔功的人,誰都脫不開走火入魔的下場,他早已經試驗過了無數次。但是“聞人千秋”沒有,他不僅沒有走火入魔,至於功力遠遠超過了當年的聞人聖。
聞人聖可是死於雲安之手,但是雲安敗給了“聞人千秋”。
雲霄笑道:“大概是我命好?”
鄔申道:“不可能!”
如果是命好,那難道就偏他命不好?
雲霄聳肩,道:“我說了你也不信,你還來找我幹什麽?你覺得你現在能找得過我?打得過的話,你也不需要天魔功了。”
雲錦那他不擔心,至於聞人惜月,他將人保護得很好,想也知道鄔申找到人。
鄔申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他不能放棄,重振魔教,甚至是一統江湖,那是自小他父親就刻進他腦子裏的人生信念。
也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目標。
短暫的沉默,鄔申道:“把天魔功交出來!”
天魔功的秘密,一定在那本秘笈上,當年的聞人千秋太小,根本不會記得什麽秘密,至於聞人聖的性格,他情願把家傳的武功秘笈帶進棺材裏,也不會教給別的人再傳承給他之一脈,所以唯一的可能就在那些書冊上。
隻是他研究了那麽久,沒有發現而已。
雲霄看了他半天,深深歎了一口氣。
這人跟個過街老鼠似的,手下沒人,光棍過來,武功不如自己,強搶也沒有資本,都不知道他來賣什麽凶。
這都什麽腦子。
大晚上的,雲霄正在書房,他也不用走多遠,站起來從身後的架子上拿下一個盒子來。
他隨手一扔,給了鄔申。
“拿去吧,練成了天下第一記得請我喝酒謝謝我。”
鄔申沒料到他這麽輕易就把想要的東西拿到手了,一時之間還有些不敢置信。
他手上卻不由自主將書翻開,這本書在他手裏許多年,他早已經翻閱過無數次,甚至連哪一頁上哪裏有泛黃他都記得,多出內容和少掉內容,也逃不過他的記憶。
沒錯,是那一本書。
此行的目的達成了,鄔申更加茫然了。
就這麽給他了?
不,聞人千秋一定是確認了他看不出其實的秘密所在。
一定是這樣!
“愛要不要,不要還我。”
雲霄看出了他的心思,朝著人一伸手。
鄔申頓時將書塞進了懷裏,又看了一眼雲霄,轉身就走。
直到一腳跨過門邊,他突然又停了下來,回頭道:“你明明有機會可以一統江湖,為什麽……”
“打住。”雲霄趕緊伸手示意,“當江湖第一能有我現在這麽舒服?”
他是有什麽毛病,才一天到晚想著統領別人。
讓別人跟著自己混,好歹也要讓人吃飽飯,過上好日子吧,不然那不是有病嗎?別人的人生,你負得起責任嗎?
鄔申同樣覺得雲霄有病,竟然把唾手可得的江湖都扔了出去。
兩人根本無法理解對方的所思所想,鄔申秘笈拿到手,隨後又怕雲霄後悔,拿著秘笈就消失在夜色裏。
雲霄也沒在意,不過就是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事。
係統在他腦海裏提醒他。
霄霄,你忘了你的題字了?
啊!
雲霄這才記起來,他之前有一次無聊之時幹的事情。
他一拍腦袋,不太確定地和係統討論。
你說,鄔申那腦回路,不會覺得那幾句話是真的吧?
係統秒回:你覺得呢?
雲霄:……
好像也不太說得準……吧?!
咚咚。
他書房的門被人敲了兩下,是熟悉的節奏。
雲霄一抬頭,果然見鬼婆走了進來。
他道:“鬼婆婆,你真是太準時了,每天都給我送宵夜,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鬼婆婆看著還是那樣了,看習慣了的醜,這些年倒沒覺得變老,反而換了穿著打扮,倒顯得多了一點慈祥。
“甜,好吃。”
兩人的對話也是幾年都沒有變化。
雲霄在這一點上很認命,也很惜命,誰讓他的身體全靠鬼婆的藥續著命呢?
鄔申還是太年輕,他不知道當年聞人聖和他的父親之所以在魔教形勢大好之時,最後逃不開死於非命。
因為天魔功這功法本身就有問題。
誰練誰死。
最終都隻有走火入魔一途。
而聞人聖其實最後已經找到了解決之法。
秘族確實有能幫助他一統江湖的秘術,但那無關首領,隻是因為秘族有自古傳承下來的神奇的醫術。
據說能生死人,肉白骨。
但真實效果怎樣,追究根源,也隻能用“傳說”二字來概括。
而鬼婆,就是秘族醫者那一脈傳承的人。
雲霄的命就是她救下來的。
當年聞人聖殺了秘族所有的繼承人,把聞人千秋變成了第一、且唯一順位,在魔教分崩離析,秘族四分五裂後,鬼婆帶著一部分的人入了江湖,輾轉又到了雲霄的身邊。
這也隻能說是命了。
就是這麽地巧合。
雲霄轉頭就把鄔申和秘笈的事給忘了。
而鄔申,龜縮回他藏身的深山老林,再一次打了天魔功。
那一頁上多出來的幾個字,他終於徹底看清了。
“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字寫得潦草,看得出當時執筆之人隨意塗鴉的惡趣味心態。
鄔申直直地盯著那幾個字,久久沒有回神。
※※※※※※※※※※※※※※※※※※※※
雲霄:我真的是隨手亂寫的……
ps:這幾天天天跑醫院,晚上連續沒睡好,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