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九章 不像做生意的
楊景行聰明，選在中午回麗陽花都，輕鬆停車後還上樓進屋看了看。回南天就要來了，這沒人住的房子還得想想辦法，除濕劑樟腦丸的效果並不理想。
麗陽花都現在也算老小區了，楊景行剛租進來的時候樓下種的景觀樹還是用支架扶著的半截光禿禿，現在樹冠都長出原生氣勢了。樹籬越來越密集已經半人高而且修剪平整，今年的新葉芽剛鋪上一層細薄嫩綠。
也難怪餘嘉嘉懷戀老房子，在她幼兒園的記憶裏麗陽花都肯定比國際名園廣闊太多了，光是遊泳池這一騙都能趕上國際名園的所謂廣場了。但是真要像有些業主提議的那樣把遊泳池改成停車位，對於一千五百戶的小區而言也是杯水車薪。
楊景行今天終於把出車輛入證給辦了，要收工本費，那也辦兩張。
小區正門外西側這一長排門麵房和前麵的一點空地在零六年時是有點髒亂差的，後來沾世博會的光被修得幹淨漂亮後這兩三年時間下來也有歲月痕跡了。這一條地段還是不錯的，各種店鋪生意在這幾年裏也沒有多大變化，賣水果的多了一家，美發沙龍換了更絢麗的招牌，便利店改了名字。
麵館去年夏天還是大爐大桶在門邊擺著，現在怎麽變成洋快餐的風格了，名字倒是沒改。楊景行往裏瞄了一眼，還是那個胖胖的老板娘在忙活，辣肉麵已經要十八一碗，生意依然挺好。
付家最懷舊了，還是四年前那粗糙的推拉門，內設空調、正宗川菜、特色烤魚、夜市燒烤。
何沛媛真心誠意的“你好意思去嗎”的擔心還是太低估男朋友了，楊景行坦坦蕩蕩落落大方走進店裏，甚至有點趾高氣揚：“還沒開始？”
本來挺親善的一桌笑容頓時消減過半，除了老板娘盧佳燕激烈的服務業強顏歡笑：“來了！”
生意不怎麽樣，除了音樂人就一男一女兩個客人好像已經吃到尾聲了，所以老板也有空從後廚冒個頭：“先坐哈！”
楊景行一點不客氣：“我來個香幹回鍋肉。”
“要得。”付尚坤半揚炒勺：“先坐哈。”
楊景行會做人，當著老板娘對製作人稱讚：“味道很不錯，鮮香麻辣。”
“好。”製作人認同點頭：“喜歡川菜，就覺得這種手藝館子吃得最舒服，最巴適！”
在想事情的鍾英文得跟劉才敬對質：“你點回鍋肉了吧？”
董世然還是告訴一下老板：“振哥來兩次了，上次吃正宗辣子雞，哈哈。”
楊景行就仰慕製作人：“勇士，我們付老板出了名的不妥協。”
老板娘趕緊聲明：“妥協好多了！”
黃倩池好笑：“程迪才是猛士。”
本來穩沉著的趙古一下咧嘴哎嘿嘿……
之所以在付家燒烤聚餐，楊景行給女朋友的說法是在正式出道之際幫大家穩穩神提醒年輕人戒驕戒躁，還得幫歌手的家人建立起“藝人家屬”的概念。雖說這麽幾年下來哥哥嫂子對付飛蓉的工作性質已經很了解並且適應，當初付飛蓉回益都參加音樂節而被老家人視為“明星”的新鮮勁肯定也冷卻下去了，但還是有必要預防一下出名範圍超過親朋好友的萬一。
說是那麽說呀，可楊景行真坐下來後也沒講什麽正經話，淨瞎扯了。更過分的是他自己品茶卻逼著別人互相灌酒，除了向來不沾酒的黃倩池和晚上還要進棚的付飛蓉，製作人和副錄音師都堅決不能打折。
不知道是受行業風氣影響還是由工作性質決定的，這些年輕人越來越向徐安那一群看齊了，喝起酒扯起皮來越來越裝模作樣，旁邊服務員聽著可能會覺得這些音樂人真是言之有物三句話不離本行，其實全在瞎扯。
為了顯得自己愛音樂，還得吵一吵鬧一鬧為了真理不顧友誼，想更進一步還可以質疑權威。
製作人就越喝越不服氣，大家評評理，雖然自己這次過來是沒有多少施展拳腳的空間了，但是工作態度有目共睹吧？雖然歌曲編曲都是現成，但自己也嘔心瀝血盡量恰到好處了吧？雖然歌手樂手都已經有足夠技術實力了，但是自己也能從雞蛋裏麵挑點骨頭吧？這次不算，四零二必須再給自己一個一展身手的機會。
鍾英文更不求著酒都不喝的人，他可比四零二入行早，段麗穎對《霞光》的喜歡稱讚你自己都沒聽到吧？《豆蔻》的棚錄過程是怎麽樣的我更比你清楚。最最關鍵的，鍾英文在為這張四零二傾注了最多而且很快要創職業生涯新高的專輯沒日沒夜的時候，你楊景行幹什麽去了？
認輸認輸，楊景行喝一大口茶。
鍾英文好像也學滑頭了，在楊景行承認偷懶後他又說這是四零二對大家的信任，大夥更是不辜負信任。這麽說吧，這張專輯是他從業一來錄得最開心最痛快的一次，肯定紅，爆紅！
紅不紅的隻能是錄音師說來鼓勵大家，歌手樂手都得謹慎謙虛，再說了他們做音樂也不是求紅求財嘛，無所謂，平常心。
四零二都不放在眼裏，鍾英文對這些裝腔作勢的樂壇新人就更不客氣了：“我幹這幾年什麽樣的都見過都聽過，就是沒聽過不想紅的，他都不講這個話！”
楊景行啊哈哈：“我一出道就紅沒機會講了。”
鍾英文真是生付飛蓉的氣：“陳儀軒，見麵幾個小時就紅了一大截，你說你不紅？”
付飛蓉並沒那麽說呀，但還是陪笑：“借文哥吉言，敬你。”
大家為歌手喝彩，剛以師傅不在為理由謝絕了一組客人的盧佳燕回過頭也沒心疼：“我覺得盼盼現在這樣都特別好了，輕輕鬆鬆的，不像我們一年三百六十天一天都歇不得。”
董世然知道：“做餐飲是比較辛苦……”
“哪是做餐飲哦！”盧佳燕笑得更燦爛：“都是做苦力，我都想把夜市租出去找別人來做，老板身體不大行了，床上睡著了人還累得哼呀哼的。”
劉才敬好像是抱怨：“早就說沒必要這麽費勁，不聽。”
盧佳燕透漏：“夜市占大頭，所以我舍不得嘛。”
顧冠青嚐試出主意：“中午休息下午再營業能行嗎？”
“那又不行！”老板娘威脅：“白天不開門的別人晚上都不願來，看起就不像做生意的，而且好可惜！”
劉才敬苦口婆心的：“那就請人呀。”
“現在的師傅好貴呀！”盧佳燕想起來都怕，“我們這種小館子，請的師傅不好生意做差了……”
在鄰座叼了根煙聽熱鬧的幫廚幾乎要站起來宣講：“這個事情，現在打工的覺得老板扣死，老板覺得人工貴死。付老板給我開五千二一個月我覺得他是周扒皮，到頭要是我自己當老板，我也就開得出這麽多。”
似乎很好笑，大家都哈哈，服務員苦笑。
盧佳燕的話匣子又打開了，七年前她二十一，那時候有魄力呀，剛結婚就把付家東拚西湊的兩萬塊彩禮和家裏的積蓄從父母手裏騙了過來，拉著付尚坤兩張火車票直奔最繁華的浦海來闖蕩。付尚坤還不敢呢，怕嶽父母報警抓自己去坐牢……
二十出頭就成家立業的奮鬥故事，鍾英文這種快三十了還打光棍的男人們真是聽得入神。對那些勇敢和辛勤，孫橋簡直佩服得害怕，更自卑。
在盧佳燕的講述中，最激動的不是開張營業，而是至今想不通的莫名其妙：“我爸爸出門做泥瓦匠我記事的時候是五塊錢一天，他給別人修了半輩子房子自己還是住老土房，所以這個事想都不用想，沒得商量，肯定要先給我爸媽先修房子，我太對不起他們了。好哦，等人都走到銀行門口了，我突然神叨叨跟他講還是給你媽先修嘛。真的，自己都不知道怎麽想的，這個腦袋好像不聽話了中迷魂香了！”
男人們當然是讚歎嫂子太賢惠，顧冠青還想從傳統思維中找找理由。
盧佳燕更要說明的是：“房子還是我爸拉人手立起來的！”
真沒得說，一家都是好人！
盧佳燕挺直白：“就這樣我婆婆才對我放心，才叫盼盼過來幫忙！盼盼是過完年來的，下半年他就來我們這吃飯了，一般都是吃宵夜。”
這下大家都明白了，這些人能這樣聚在一起比緣分更重要的是嫂子，楊景行帶頭：“我們敬盼盼哥哥嫂子一杯。”
鍾英文思路更開闊：“盼盼加油，給嫂子開個大的。”
董世然哈：“進軍餐飲業。”
製作人也看好：“請嫂子去看演唱會！”
盧佳燕大概也知道演唱會可不是想開就開：“隻要聽楊景行的話就行，做什麽事都是一個道理，要勤快要想做好，要對得起工錢，不然那個老板還請你是不是？程瑤瑤她們不會唱歌呀？”
鍾英文又要揭露了，很多時候四零二在棚裏麵的日子可不比自己好過，你們以為他多樂意嗎？盼盼當然是因為擁有別人不具備的特質才能在一張專輯裏唱三首四零二的歌。不過特點也需要紮實的基本功也才能更好地發揮出來，坦白說付飛蓉的唱功還需要加強，作為四零二的唯一簽約歌手，起碼做到十拿九穩吧。可別以為程瑤瑤她們都是修出來的，四小天後齊聚那天一個個都是拿出了實力的，可還是都被四零二好一通修理，作為旗下歌手自然該有更出色的表現。
製作人跟錄音師的看法不盡相同，要說基本功聲樂係的拎出來大部分都比四小天後強，但是流行音樂的要素可不隻是音準，據他所知院校裏的人反而不會就音準什麽的過多挑剔流行歌手。
又吵起來了，鍾英文瞪著眼睛：“是，要素，那基本功和什麽要素衝突了？你說。”
製作人更有酒勁地點頭：“有！我跟你講，盼盼的音樂氣質，我越想越想明白了，跟她的出生成長分不開，她要唱的是什麽？就是她自己這樣的年輕人，就是我們這些人，就是大哥大嫂這樣的人……”
鍾英文等不及幫忙結論：“所以要走音？要土？”
製作人愣了一下後怒斥：“恰恰相反！你覺得哪裏土了？盼盼嗓子裏骨子裏都有一種氣質，是我是顧冠青是劉才敬都能欣賞的，也是四零二欣賞的。《陪你同行》土不土？那些殘疾小孩土不土？是不是因為同情是不是鄉土氣息？美聲唱《陪你同行》……”
付飛蓉已經聽明白了，激動舉杯：“振哥我敬你。”
樂手們一起，喝酒喝酒，顯然都被製作人的一番慷慨陳詞深深打動並引發了思考。
楊景行也順著話題：“其實不用局限一個音樂氣質，但是要說的話，我覺得盼盼主要特點是樂觀積極，這是她給我的第一印象，到現在也沒變。”
顧冠青點頭，趙古補充：“以後也不會變。”
本來低調著表情的付飛蓉就不好意思了，笑得有些害羞，看了看劉才敬。
盧佳燕突然警告：“盼盼你不敬楊景行呀！？”
楊景行端茶杯：“來走一個！”
到這會，黃清池是最清醒的了：“我和盼盼聊得不少，我覺得老板說得對，沒必要想紅不紅，我們完全可以跳出這個思路，不是說紅了就一定會變得難食人間煙火。”
趙古點頭：“要保留住自我……”
看樣子大家都挺看好付飛蓉，都沒有考慮專輯出師不利的問題，倒是從很多角度去預想和建議個怎麽麵對會有較大變化的工作和生活，雖然都是紙上談兵，但大家的方向是基本一致的，就是要做一個好歌手，不當明星。
集體意誌之下，哥哥和嫂子也不幫付飛蓉謙虛了，那就都準備好吧，到時候再有親戚和或者兒時玩伴來浦海投靠就由他們幫忙出麵抵擋了。
這種美好幻想一開始停都停不住，楊景行都聽得樂哈哈，但是聽不了太久，看時間快三點了就讓大家繼續他先走了，結賬。
又是一番推來送去，不過楊景行又找到新的說辭：“哥哥嫂子支持我們的工作，你們的工作我也要支持……”
盧佳燕大概覺得自己這張嘴也算厲害的了，怎麽就鬥不過楊景行呢，就衝小姑子撒氣：“你送楊景行！”
楊景行沒拒絕，不過也隻讓付飛蓉走到出店，就站在門外聊幾句，楊老板還嚐試親近點：“第一場演唱會定在益都，把親戚朋友都接來，哥哥嫂子也回去，館子歇幾天。”
付飛蓉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