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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半夜溜走

  謝玉淵:“小師傅,要不要再添一碗飯啊?”


  “夠了,凡事過尤不及。”


  夠了就夠了,後麵那句說得有些多餘,感覺像是在教訓人。


  謝玉淵心想納悶的想,我還是你的救命恩人呢,你不就是臉蛋長得俊點,身材好點,氣勢足點,有什麽了不起。


  於是,她腳放直了,手輕鬆了,筷子也拿穩了,很不客氣的把剩下的菜都吃進肚裏。


  李錦夜目光一閃,深深看了她一眼後,起身又回到了東廂房。


  夜晚行針。


  針行到一半時,李錦夜從枕邊掏出個錦盒,“給你的,打開看看。”


  估計是金子,要不就是飾品,反正不會是太正經的東西--謝玉淵無期待的拆開,順帶多了句嘴,“上回給的金子足夠付診費了。”


  下一刻,她看清了盒裏的東西,頓時閉了嘴,眼睛倏地睜大了兩圈。


  盒子裏居然是本古籍醫書--新修本草。


  這書原是由唐代蘇敬所著,經過戰亂,人間早就尋不到蹤跡,師傅隻要多喝幾口黃酒,就開始念叨那些失蹤的古籍。


  新修本草,他念叨的最多,上麵記錄的都是些疑難雜症。


  謝玉淵驚喜道:“這……你是從哪弄來的。”


  “噓!別讓你師傅知道,知道了,他又要囉嗦。”


  謝玉淵二話不說,把書往懷裏一塞,“多謝小師傅。”


  李錦夜:“我姓李,名錦夜,字暮之。”


  謝玉淵沉浸在興奮之中,痛快的叫道:“多謝李錦夜小師傅。”


  “拔針吧。”


  李錦夜笑起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家。”


  謝玉淵有書就是娘,幫他拔了針,去灶間燒了一鍋熱水後離開郎中家。


  臨走時,她慢下腳步回頭看。


  庭院裏夜風颯颯,黯淡月光之下,李錦夜修長的背影化成了一尊石像。


  而他的麵孔隱在昏暗的陰影裏。


  她看不真切。


  ……


  謝玉淵子時才睡,然而不到五更天就醒了,是被夢驚醒的,


  她夢見她又回到了謝家。


  謝家的大宅院精致無比,每一處亭台樓閣上都有謝家祖先提的字,端的是龍飛鳳舞。


  她和娘各乘一頂小轎由角門而入,角門很大,門口站著七八個扶轎的婆子,好大的氣派。


  轎子一路往西,到了青草堂。


  青草堂裏雕梁畫棟,正室邵氏帶著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邵氏哭的淒淒慘慘戚戚,嘴裏哀號著:“姐姐,妾室終於等到你了,這些年,你們受苦了。”


  這時,一個儒雅的男子風度翩翩的迎上來,一手扶著娘,一手扶著她,眼含深情,情深款款,款款中又帶出了幾滴熱淚。


  淚,落在她的手背上,就像一團火,一下子點燃了她全身的血。


  謝玉淵猛的睜開眼睛,捂著怦怦怦直跳的心口冷笑。


  夢太清晰了,

  夢裏謝二爺那一滴淚還仿佛沾在手背上。


  謝玉淵至今百思不得其角,憑謝二爺心狠手辣的手段,那幾滴熱淚他是怎麽憋出來的?


  莫非是暗中狠掐了幾下自己的大腿。


  謝玉淵垂下眼簾,才發現懷裏還抱著那本新修本草。


  她哂笑了下,好好的送她這麽貴重的東西做什麽?萬一被師傅知道了,又是一頓雞飛狗跳。


  而且小師傅足不出戶,到哪裏尋了這麽一本古籍。


  忽然,心裏有個念頭冒出來。


  謝玉淵臉色一變,蹭的一下坐了起來,手拿起衣服往身上一披。


  “阿淵姐,天還沒亮呢,你去哪裏?”李青兒睡得迷迷糊糊問。


  “我去趟師傅家,你別管。”


  謝玉淵撒了腿就跑,一口氣跑到正門口,不知是因為跑得太快的原因,還是心裏緊張,心跳得像要從胸膛迸出來一樣。


  不等勻平氣息,她一腳踹開了大門,目光下意識的去看東廂房,


  房門,大開。


  謝玉淵腦子裏“嗡”的一聲,後背不合時宜的躥起一層冷汗。


  她當下深吸口氣,踉蹌了幾步方才衝到門口--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房裏空無一人。


  她惶恐的想了想,又趕緊跑到西廂房裏。


  正如她所料,西廂房裏幹淨的隻剩下一張床。


  謝玉淵擦了一頭的汗,低喃道:“他們這是……半夜溜走了。”


  似不敢相信一樣,謝玉淵又裏裏外外找了一遍,終於在堂屋的八仙桌看到一封書信時,她才勉強相信,這兩個貨真的是趁夜溜走了。


  信很簡單,就四個字:後會有期。


  裏麵還夾雜著一張地契,謝玉淵一看地契上的地址,心裏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正是鎮上的。


  謝玉淵盯著地契看了許久,仿佛想在上麵看出個花來,許久,她把地契往懷裏一收。


  長者賜,不敢辭。


  她惠謝她那二五不著調的師傅,還有冷得像塊冰的小師傅。


  對了,小師傅叫啥來著?


  算了,他叫啥跟她也沒有多大的關係,萍水相逢的路人,他有他的世界,她有她的生活。


  謝玉淵神色如常的走出堂屋,胸口卻有一點發燙。


  她本以為離別如水,潑出去也就潑出去了,卻不想這一老一少像是粘在了她心口上,不僅潑不出去,還灼得她心口發疼。


  “你們兩個王八蛋,就不能大大方方說聲再見嗎!”


  謝玉淵忿忿的回首看一眼,一腳深一腳淺的走進了夜色裏。


  ……


  馬車裏。


  “阿嚏,阿嚏!”


  張虛懷連打兩個噴嚏後,嗅了嗅鼻子,“八成是這丫頭在想我。”


  李錦夜半倚半躺,深身上下軟得沒個正常,和東廂房裏那個盤腿而坐的瞎子像不是同一個人。


  他掀了掀眼皮,沒說話。


  “你說這丫頭會不會哭鼻子啊,那地契上的房子能不不能找著?她這半桶水的本事,也不知道能不能給人看病?嗯--弄不好還會把人治死。”


  張虛懷連連搖頭,“苗是好苗啊,就是時間短了點,要是能再跟著我幾年,太醫院的那些個老貨都未必有她厲害。”


  李錦夜對某人的自言自語,恍若未聞。


  “喂,你倒是給點反應撒,做人,能不能不要這麽無情無義,那丫頭好歹把你的毒給治好了大半。”張虛懷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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