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一夜
“不是。”
李錦夜冷笑一聲,“是急著回去報訊了。”
“報什麽訊?”
“報你家爺命不久的信。”
青山啞口無言。
李錦夜一字一句地森然道:“這一計,成了。”
青山心疼地看著自家的爺,心裏百般不是滋味,“爺,下次別用自己做餌,青山下不了手。”
李錦夜臉色微微泛白,良久,才低聲道:“……身體的餌,皇位上的那人,才肯吃。”
五年前回京,寶乾帝雖然大喜過望,但心裏對他這個早該死的人充滿戒備--回來做什麽,報仇還是奪嫡?
他故意把自己身體最真實情況隱瞞下來。
在皇帝麵前做了兩年的孝子,換來了一個安王的封號,有了第一次的江南之行。
江南之行後,他故意縱情聲色,天天流連怡紅院,把一個浪/蕩的王爺演到了十成十,皇帝對他的戒備又少了一些,將他安到禮部掌權。
拿到高家的巨額財富後,他一直在尋找一個恰到好處的契機,第二次江南之行,如期而至。
三年前,江南就換了一批官員,這些人當中,大部份是平王的人;而換進來的人當中,一部分忠於皇帝,另一部分忠於福王。
此次他奉旨入江南,皇帝的人不能動,能動的隻有福王的人。
誰最怕?福王最怕!
誰最得意?平王最得意!
於是,他在半路自導自演了這樣一出刺殺的戲,擺在皇帝麵前的有三個可能性。
福王做的,為的是不讓李錦夜入江南。
平王做的,為的是嫁禍給福王;
李錦夜做的,為的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在查不出真相的時候,人都會用排除法,最容易排除的,是李錦夜--因為傷口做假不做假,老道的太醫一眼就能看出來。
張虛懷是李錦夜的人,皇帝自然不會派他出京,於是,他派了王太醫。
這樣一來,他就能借王太醫的口,在最不經意的時候,把自己真實的身體情況告訴皇帝。
皇帝會怎麽想?
他的想法多半和周啟恒一樣,而且比周啟恒更多了一份愧疚,畢竟自己身上的毒,是他這個做爹的親自下的。
李錦夜陰惻惻的笑出了聲。
帝王的愧疚,換來的是補償,是信任,更是權利;有了這些,他離自己的目標,就往前邁進了一大步。
九龍奪嫡那會,父子相殘,手足相殘,寶乾帝深恨這一套,所以等待平王和福王的,則是皇帝更深的猜疑。
一箭雙雕,箭不虛發。
“明日一早,我們按時啟程,至於周大人留下來要如何查,查到些什麽,不用再管。”
“是。”
青山睨了帳中一眼:“那……三小姐怎麽辦?”
謝玉淵?
李錦夜怔愣了好一會,才如夢方醒似的歎了口氣,“讓她回京吧,不必跟著。”
青山急得青筋都迸了出來,“那,那您的傷?”
“你認為一個大家閨秀消失數日,不被別人懷疑嗎?”
青山:“……”
“放心吧,王太醫會跟著的。”
青山垂下了眼簾,硬著頭皮低喃道:“小的說的根本不是外傷。”
“滾--”
李錦夜忍無可忍。
……
謝玉淵是一腳踏空,突然驚醒的。
睜開眼,發現書案後的男人還在奮筆疾書。
外頭的天黑漆漆的,聽不見更鼓,也不知道是幾更天。
謝玉淵下床,攏了攏亂發,走過去,一把奪走他手裏筆,“去睡覺。”
李錦夜看著滿手心的墨,冷冷道:“膽子很肥啊!”
謝玉淵把筆往地上一扔,雙臂抱在胸前,挑挑眉看著他。
沒錯,就是很肥!
你打算怎麽樣吧!
李錦夜被她這副賴皮模樣氣得頭大,“還我,還有幾個字就好。”
“上床,睡覺。”
謝玉淵不給他討價還價的餘地。
李錦夜心裏窩火,他有種錯覺,這丫頭千裏迢迢趕來,好像是專門和自己過不去的。
心裏雖然覺得她可惡,但細細琢磨一下,這可惡當中似乎還帶了幾分關切。
他暫且決定,不去計較她的“以下犯上”了。
起身,用清水洗了下手,走到床邊,身體一倒,便睡了下去。
謝玉淵跟過去,直直地看進他的眼睛,然後露出十分明亮的笑容和一口整齊劃一的小白牙:“好好睡,黑白顛倒不是長壽的命。”
李錦夜:“……”
謝玉淵一扭頭,正要走到梨花木椅上再打個盹,卻見李錦夜拍了下床板。
“床很大,上來。”
謝玉淵一聽這話,心跳略加快了些,“李錦夜,你饒了我吧,我還想嫁人呢!”
“這和你嫁人,有什麽關係?”
“你……我……”
謝玉淵一口氣堵在喉嚨口,噎了半天,恨恨道:“算了,和你說不清。”
“沒關係,說不清楚,你可以寫下來。”
哎喂!
這一茬還能不能過去了!
謝玉淵惱羞成怒,“李錦夜,你睡不睡?”
李錦夜將手枕在腦後,淡淡道:“不睡了,明兒一早要往南,路上再睡吧。”
“什麽?”謝玉淵心裏漏跳了一拍,幾近慌張地扭頭去看他,“那我呢?”
“你回京中。”
“那你的傷呢?”
“有王太醫。”
謝玉淵跌足歎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傷。”
李錦夜聽著和青山一模一樣的話語,想了想:“我這身子一時半會好不了,也死不了,等回京中你再幫我治吧。”
謝玉淵蹭蹭蹭的衝到床前,胸口一起一伏,悶聲道:“李錦夜,人的生命隻有一次,你不把身體當回事,身體自然也不會把你當回事。”
別打量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麽,事實上,你得先有命才行。
李錦夜斂去笑容,正色道:“我不誆你,等江南的事情辦妥,我一定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謝玉淵愣住。
“不問問我江亭,江鋒到哪裏了嗎?”
“到哪裏了?”
李錦夜拍拍床沿,“躺下,我告訴你。”
謝玉淵兩條秀眉擠成一團,心道:這家夥果然是不想讓我嫁出去啊!
“上回在屋頂上,就敢往我身旁躺下來,現在倒不敢了?”
“躺就躺!”謝玉淵一賭氣,翻身在他身邊躺下:“往裏頭去點,別擠著我。”